52、贰 恶龙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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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明在越来越闷热的车厢中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她正伸出手落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那只手冰凉又柔软，他终于在这双漂亮黑眸的注视下，捏碎了密封的瓶颈，高压空气推动压力注/射/器，莫托洛夫鸡尾酒迅速一滴一滴进入樱井明的血管。
已经无法回头了。樱井明的眼睛赤红抓住少女纤细的腕子，像是紧紧抓住了自由的希望，只要他完成了进化，他就有机会胜过执法人，杀出这节车厢！他的手指太过用力了，甚至在少女雪白的皮肤上留下青紫色的深深指痕，少女却好似无知觉一般轻抚他的后背，反而仍在轻声安慰着他：“没事的，也许只是车里一时太闷了，我陪你去找列车上的医护员好吗？”
然而在樱井明看不见的身后，金翠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流动，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无害的后颈，仿佛柔弱的羔羊，樱井明紧紧盯着她，再过几分钟就能进化完，那种所向披靡重新掌握整个世界的感觉又重新在他身体流窜，他如毒蛇般死死打量着少女后颈天鹅般优美的曲线，在他新生的那一刻，少女被撕扯的柔软的躯体就是最好的祭/品。
他嘶哑着说：“贵宾室人太多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感到害怕…”
他没有发觉，少女低垂的眼眸里，那一双眼睛早有金翠色水光流转，她不敢抬起头，深怕那春日春光般的潋滟眼眸打草惊蛇。她的手已经放在了樱井明的后心上轻轻拍抚，俨然是一个将自己伪装成弱小猎物的老道猎手。
“是啊，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少女轻声说。
“啊，你也不喜欢吗？”樱井明的瞳孔微微扩张，声音嘶哑得不似活人，少女却好似毫无察觉，只是声音更加温柔，仿佛带了某种柔情的蛊惑：“嗯，我也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总是人来人往，但是一想到这么多人里居然连一个我的伙伴都没有啊，他们都死了，死在过去，死在湮灭的历史里，就觉得孤独。”
金翠色的锋芒已经在樱井明后背跃跃欲试，这节车厢只剩下两个人，再也没有不必担心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了。她不该再继续等待了，她看见这个年轻的男人将针剂注入自己的血管，如果最后的进化完成，大伤未愈的她几乎毫无胜算。
然而樱井明却突然微微前倾，避开了她的手。欲望在他的心底掀起巨浪，他已经无法再忍受任何的触碰，自上而下望去，少女的上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只留下如玫瑰般的嘴唇透着盈盈的血色，仿佛是鲜花凋谢前极盛的荼蘼。她的身形瘦削又寂寥，像是万年来在人间游历的一抹鬼魂。对…就这样说下去，直到他完成了进化，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回答少女的问题了，他浑身的肌肉紧绷隆起，尖锐的骨刺暴起裸露在手背之外，指甲已化作了刀锋般的利爪，细密的鳞片自他脖颈两侧缓缓钻出皮肤。
然而樱井明突然就退却了，他总以为他是孤身一人，原来世界上也有同他一样相似的灵魂。
“你也会…孤独吗？”樱井明紧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窗，他的声音嘶哑又难听，几乎像是爬行动物划过潮湿草丛般的阴冷。
少女也跟着望向窗外，火车依旧在疾驰，就像溪水穿过山林，树林匆匆后退，只留下浅浅的绿影：“是啊，我越是在人群中行走，越发现原来除了我，几乎就没有人记得他们了呀。一个人往前走，仇恨就像熊熊烈火，让人痛苦又清醒，有时候我也想要不还是快乐地死去吧，但是那我不能停下，停下就是背叛，停下了这世间记得他们的人就又少了一个，你能明白吗，樱井君？”
樱井明仿佛真的被寂寥的大雪包围，一个人该独自行走了多久她的声音才能如此寂寞啊。他甚至感到自己好似和这个同样孤独的人产生了共鸣，有一刻他心想，要不还是让她离开吧。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少女却倾身，摸了摸他的头，“樱井君，孤独真的很可怕，对不对？总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就像走在漆黑而寂静的深渊之上，我们常常被黑暗蒙蔽了双眼，所以一旦遇见了一小束光都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
樱井明伸出手去，他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这是□□的副作用，不久之后他的视觉就将被摧毁，他听见少女低声说道：“可是，樱井君，你看到了吗？光的底下是深渊啊。”
樱井明的眼神有些迷离，他仿佛真的看到列车如同在漆黑的迷雾中穿行，透过玻璃车窗，上方漆黑的岩壁却突然裂开缝隙，落下一束金色的光芒正落在少女的侧脸上，她的银发洋洋洒洒地荡开，周身都笼罩着温暖的光晕。
她什么时候将头发散开了？樱井明模模糊糊地想，他的脑海已经被暴虐与杀/戮填满，他伸出手去，利爪嵌入了少女身后的车厢，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是想要顺应着心中的欲/望撕碎面前柔嫩的躯体还是只想讨一个互相取暖的拥抱。
“哧——”是利刃穿透肌肉的声音，樱井明心想，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他已经迫不及待撕裂了少女的鸦青的长裙和雪白的四肢？他张开嘴，却发现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黑色的血液溢满了他的口腔，少女仍然在说着：“但是人还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啊，樱井君，你拿走了权与力，现在是时候向命运支付你仅剩下的筹码了。”
是啊，可是我只剩下一条命了，这就是我全部的筹码了。樱井明低下头，看着银色的发簪从他的心口露出锋利的刃尖，他甚至还能听到红色珠串在他身后碰撞发出如清泉般清脆的回响，下一刻温柔的金芒将他完全覆盖，剑芒顺着他的血管从内部切割着他的四肢和躯干，他发出野兽低吼般的痛呼。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少女终于扬起了下巴，银色的发丝从他脸庞上划落，与他对视的，是一双震人心魄的眼眸，金翠色的波光流转，仿佛盛着春日阳光下潋滟的湖水。少女终于念完了她的悼词，说：“还是作为一个人类死去吧，樱井君，这是我们能留下的最后的尊严了。”
窗外倒退的树影终于缓缓停下，源稚生走进车厢时，便看到执行局的目标樱井明坐在地上，靠车椅支撑着身体，胸前插着一把银簪，双眼紧闭，神情安详，他身上的龙化反应随着他的血液汩汩流出而消失，龙鳞退去，露出年轻人苍白的脸庞，好像只是在这融融的春日中睡着了。他身边靠窗的座位上，散着银发的少女安静地望向窗外，不远处的树影已经变得稀疏起来，已经快到峡山大桥了。
“您没事吧，苍教授？”源稚生问。
“你好像不是我的学生。”少女依旧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但您的照片一直被挂在教授墙上，”源稚生礼貌地恭维道，“昂热校长热衷于向每一位学生介绍您，并且善意地提醒我们尽量在您的课上听话一些。以您在学院的知名度来说，每个毕业生都是您的学生。”
“挂在墙上听起来可不太吉利。”苍不语伸了个懒腰，他指了指窗外，“下次告诉你的手下，车厢里还坐着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在车顶上撒尿，这让我不太高兴。”
“我一定会教训他的。”源稚生从善如流，丝毫不顾耳麦里夜叉魔音灌耳似的哀嚎，“辉夜姬查询到您的入境信息是一周前，日本分部没有收到消息，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我只是来完成和一个故人的约定，没想到半路上碰上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罢了，我看到执行局的通告了。”苍不语站起身来，“那个女孩没事吧？”
“嗯？”源稚生愣了一愣，任谁好像也不会把入侵别人的网络偷看兄弟部门的情报网络说的如此自然，但是正是因为这语气也太过自然了，源稚生甚至无法对这件事提出质疑，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您是说樱吗？她很好…”
“原来不叫小圆啊。”苍不语神色淡淡。
“是的。樱井明，23岁，毕业于家族设立的教会学校，毕业后留校担任校工的工作。过去的15天中，他杀害了15名女性。”源稚生解释道，“樱出现在这列火车上，是为了防止他将目光投向别的受害者。”
“你们一直是这样对待血统不稳定的孩子吗？”苍不语问。“将红发的孩子锁在伸手不见五手指的黑暗中，当他们变成恶魔时还在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本家也是出于对社会的保护才不得已成立了执行局。”源稚生迟疑道。
“就像是无知的幼童掌握了至高的权与力，”苍不语站起身，推开车厢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啊。”
“如果您不认同我们的做法，”源稚生跟在他身后，“您为什么要处/决樱井明呢。”
“因为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苍不语轻盈地跃下火车，“谁不向往权与力呢？我们所有人都行走在世间，深陷在各自泥潭，有人自比为黑暗中的蛾子，为了一小束光甚至甘愿和恶魔交易。但是和恶龙交换力量，就要做好变成恶龙的准备啊。如果变作了恶龙，又怎么可能走进光里呢？”
他歪了歪头，望向远方苍翠如洗的山林：“恶龙的命运，不就是被杀死吗？”
“是这样的吧。”源稚生回答道。
“源君，”苍不语回过身，春日和煦的阳光落在他身后，被他的银发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轮廓，“我们的使命真的是屠龙吗？”
源稚生愣住了，他常常因为执行局的事物而感到疲倦，他也常常自问，我所做的真的是正义的事情吗？源稚生望着他的眼睛，一时间四周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好似课堂时间被老师点名却回答不出问题，苍不语的眼里似乎终年燃烧着金翠色的大火，让他说不出堂而皇之的场面话。
然而苍不语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他抬起头，看着乌鸦和夜叉从车顶上探出的毛茸茸的脑袋，笑着问：“喂，两位先生，我听说沿着铁轨就可以走到小樽，山里有镰仓时代留下来的佛寺，还有猴子也爱的温泉河米酒，要和我结伴去休业旅行吗？”
“！”乌鸦和夜叉同时露出震惊的神色，实话实说，要不是车厢里还有樱井明的尸/体证明这是个手下不留情的执行人，银发细腰的美少女发出的旅行邀请谁又会不动心呢？
“休……休业旅行？”夜叉红着脸结结巴巴说道。
“是呀。”苍不语指指自己，“教授。”又指了指在场的另外四个，“学生。说是休业旅行的话，不是很合理吗？”
真的是…哪里合理了？谁休业旅行会带着教授一起啊？除了看不出情绪起伏的樱，在场的三个人都不免如此想到。
“你们不喜欢铁路吗？”苍不语问道，“那种只要往前走就一定会遇到目的地的路多好啊。”
“喜欢。”源稚生轻声答道，“您说的对，沿着铁路走，在尽头肯定能找到城市，或者其他什么有人的地方。不像鸟飞在空中，甚至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有目的地。”
“源君一定是个容易迷路的人吧。”苍不语笑了笑，拍拍手上的尘土，“好了，小朋友们。夜叉，你是叫夜叉对吧？去把尸/体收一收，黑鸟去把我的银簪回收一下吧，簪子就送给你们了，方便你们留个血样。”
“…是乌鸦。”乌鸦纠正道。
“好的好的，黑鸟君。”苍不语满口应是，自己舒展开双臂坐在枕木上，一点也没有教授的威严，源稚生则站在他的身边，樱站在高处，曼妙的曲线和远方的山峦相映。源稚生将手中的打火机递给苍不语，苍不语却摆了摆手。
“您不抽烟？”源稚生有些意外地问。
“我的命还得留着和龙王死磕，这种东西就不碰了。”苍不语将身上的女士薄荷烟拿出来也递给源稚生，“喏，给你玩。”
这语气和哄孩子几乎没有差别，原来这个人也和樱一样，是个炉火纯青的演技派，知道现在夜叉和乌鸦恐怕都还把他当做纤弱的少女吧？
“处理完毕，”夜叉从车厢里探出脑袋，“各种证件我都销毁了，我在车厢里放了二十加仑没有，等这把火结束，保证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
“干得漂亮啊，夜叉君。”苍不语礼貌的夸赞道，夜叉在他的注视下甚至纯情地挠了挠头。源稚生打断他们的对视，说道：“通知驻北海道部门，把尸/体送回东京岩流研究所。下一列火车快到了，动作麻利点。”
“明白！”
随着工程直升机卷起的巨大气流，冲天火焰随着烟头的坠落填满了整个车厢，夜叉和乌鸦飞身跃起，五个人都倚着铁道桥的栏杆，望着燃烧的车厢轰隆坠入深谷，砸在灰蒙蒙的山岩上，鸟群被巨响惊动，哗啦哗啦整片的钻出树丛。
“我们可以出发休业旅行了吗，源君？”苍不语笑着问。
“走吧。”源稚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执行这次旅行，“其实我确实也累了很久了，是需要有个假期了，能和教授一起出行也不错？”
“欧耶！休假！休假！”夜叉和乌鸦都欢呼起来，这时候源稚生的手机却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源稚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深深看了一眼苍不语，“学院本部的人不日将抵达东京，政宗先生要我们邀请你一起先回东京一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扔开手中的烟蒂，“休假取消，我们立刻返回东京。”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贰 恶龙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