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柒 世界以痛吻我 ...
-
随着调查团的到来，好像整个学院都进入了狂欢节。除了宣称换上严重咽炎的校长，文学系骨干教授也紧跟着和副校长宣称自己智商欠费，如果不续费的话很难进行对外工作，只能待在楚子航的病房里长蘑菇。
“理由是否可以找得合理一些？”守夜人摊在椅子上，彬彬有礼地问。
“我现在也不能去上课，感谢校董会能力不足，他们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还活着。”苍不语摊手。
“如果你不想他们知道，他们可能一直都会被蒙在鼓里。”副校长为调查团辩解，他甚至提出了一种全新的解题思路，“或许你可以告诉他们这件事呢？说不定他们会掉头就走，你看我现在还需要和弗罗斯特斗智斗勇。他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抓紧躲到南美洲去，以防你今晚就把他暗杀了，可以为我省掉很多事。”
“你知道的，我们需要给他一个教训。”苍不语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一点没有在开重要会议的自觉，“蜣螂从不给人造成伤害，但如果它总是滚着他的小粪球在你面前走来走去，你还是会觉得很烦。”
“虽说很贴切，但是比喻能否不要这么恶心？”守夜人叹了口气，“好歹也是文学系的教授。那些院系主任们上次甚至还希望你能守规矩地去开会，就没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校董会吗？”
“他们并不是和弗罗斯特同流合污，只是对于血统的看法有点古板。”苍不语摊摊手。
昂热看了看摊满了桌子的资料，叹了口气，如果他愿意放下手中的红酒杯，这声担忧的叹息会听起来更真实一些：“我假设你们愿意把话题回到正轨上来，而不是一个成天呆在病房里折磨病患，一个好像是校董会派来黑我的，这次校董会要换掉我的决心很坚定。”
“我没有折磨病患。”苍不语不满。
“上一次去的时候还看见他在给你削苹果。”昂热耸了耸肩。
“是的，”副校长垂死病中惊坐起，拍了拍昂热的肩膀，“院系主任们会介意你把危险的血统引入校园，这是你的致命伤。他们已经决定为此举办一场校内听证会，名为听证会其实是审判你的法庭，代你受审的则是楚子航。你现在和他捆绑在一起了。他挂掉了，你也跟着挂掉。陪审团是所有终身教授，法官是所罗门王，他是教授中的领袖。”?
“看起来我也会有一票。”苍不语颇有兴致。
“是的，”守夜人看了他一眼，“真是难以想象，你甚至没得过诺贝尔奖。”
“活得久了昂热都能当校长呢。”苍不语耸耸肩。
“你这就有些拉踩了，又跑题了。”昂热敲了敲桌子，“所以，我们应该给楚子航派个律师吗？”
“有我呢！”守夜人举起酒杯，“你可靠的老友！我会代表学院的管理者团队痛批调查团，看我盛大的表演。”
“看着就很可以…”昂热挑了挑眉，但还是与他碰杯。
“总之，我现在是你唯一可以派出去的律师。”守夜人像是个强买强卖的销售员，他指了指苍不语，自然而然也跟着拉踩道，“总比你找一个打手好，你看，院系主任们年纪都很大了，老到他可以一拳打死两个。”
“我也不是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苍不语提醒道。
“但是我有更和平一点的提议。”副校长兴致高昂，突然房间里想起了‘打地鼠’的游戏背景音。
“？？？”副校长满头问号地看着苍不语掏出手机，“你在这种时候玩打地鼠，好歹我们这也算是学院的高级会议吧？”
“朋友做的一个小软件，”苍不语不太熟练地打开应用界面，看起来像个素游戏，屏幕上一只可爱的小地鼠正在靠近一个穿睡衣的小姑娘。苍不语叹了口气，“人生真是插满了旗帜，时间就没有永垂不朽的flag啊。”他站起身来，往外走起。
“去哪儿？”昂热问他。
“观察一下我们可爱的地鼠。”苍不语面无表情说道。
“我们的方案还没讨论完呢？”副校长显然不愿意痛失一个听众。
苍不语挥挥手，头也不回，“你们慢慢讨论吧。如果行不通，就用我那个永远PLANB。”
“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东西。”昂热和守夜人看着他的背影，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兔’呼叫‘疯帽子’，抓到一只小老鼠，是否启动保护程序？]苍不语在夜幕下的校园里行走，手机屏幕的光投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惨白惨白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复这一条消息，另一个号码又发来一条消息汇报最新动态。
[‘爱丽丝’呼叫‘疯帽子’，EVA被唤醒，最高指令激活，小老鼠受阻。‘白兔’行动取消，目前没有暴露风险。]苍不语看着这三个自己并不知情代号只觉得有些糟心，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从何吐槽起。
他站在楚子航的病房门口，通过门上的透明小窗向立面望了一眼，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安稳，房间没有拉窗帘，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层轻盈的薄纱竟给这个冰块杀胚添加了一点柔和气息。苍不语没有进去，靠着墙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跃，礼貌地询问：[请问今天的主题是cos‘爱丽丝漫游仙境’吗？]
[你不喜欢‘疯帽子’吗？那‘红皇后’怎么样？]对面回复得飞快，大概是就守在对话框前。
[陷阱已完成。‘疯帽子’等待收网。]苍不语果断掐断这个话题。他已经听到了走廊上衣料摩擦的声音。来人的脚步声很轻，好像猫科动物的脚掌落在柔软的草甸上，然而苍不语并没有在这一刻将人抓住。他悄悄隐没在走廊拐角的黑暗阴影里，看着老鼠先生进入楚子航的房间，不久后房间里亮起了一点柔和的光芒。
苍不语紧紧盯着那一点黄色的微光，但直到调查团秘书与护士彬彬有礼打招呼后离开他都没有走出那片阴影。护士为楚子航换了点滴并做好日常记录，走出来便撞上了角落里装蘑菇的苍不语，愣一愣才打招呼，“早上好，教授。”
“嗯嗯。”苍不语双眼放空，敷衍回应。护士很熟悉这样的苍不语，之前让他换药休息听话时他也总是这样。她熟练地把他推进房间，按在加护病房的另一张床上，直到她给苍不语也挂上了点滴，走出病房。苍不语才在楚子航的注视下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同款吊瓶，脑袋上缓缓浮出一个“？”
然而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护士便又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把他手上的吊针拔了，一边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之前你躺得太勤，习惯动作习惯动作。”
“……”苍不语看着手上胶带和小血点，眼神幽幽地望向护士小姐，余光却瞥到楚子航的嘴角轻轻勾起，肩膀也跟着微微耸动，看起来忍笑也忍得很辛苦。苍不语叹了口气，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啊，美好的一天就该从无缘无故挨一针开始。然而清闲的时光并没有如约而至，一声短信提示音打破了室内两个杀胚之间竟然会有的——祥和宁静的氛围。
[‘爱丽丝’呼叫‘疯帽子’，大消息：‘桃心K’提交了对你学生的求婚申请，预计离‘红桃3’知道这个消息还有一个小时。]
[为什么是‘红桃3’？]虽然知道乔伊一定说不出好坏，但是作为拟猫科动物一定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苍不语还是忍不住问。
[因为‘红桃3’是红心皇后手底下最小的牌呀，弱小可怜还很怂。]乔伊飞速回答道。
[……] 还挺贴切，苍不语想。
[‘白兔’警告：不要用一级频道交流无关的事。]尤利西斯忍无可忍，打断了两个人无关紧要的对话。
苍不语成天在楚子航的病房里浑水摸鱼，成为了唯一一个有进出楚子航病房特权的人。对此副校长表示强烈谴责。他说，“我不能想象有你在的地方居然能被别人入侵。所以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楚子航的血样会被人拿走？”
苍不语挥了挥手，仿佛打发不懂事的小孩子，“哎呀，要给点甜头老鼠们才会钻进圈套。别担心，昂热会负责解决这种事情的。”
副校长很震惊，“你居然开始玩这种政/治斗争了。”
苍不语一摊手，“都是昂热教我的。”副校长感到痛心疾首，连喝两大杯威士忌。
苍不语坐在自己的寝室里，手里捧着泰戈尔的《飞鸟集》，眼神丝毫没有落在桌面上东倒西歪的红酒瓶和啤酒罐上。他的手边还放着几张清单，都是这两天的酒水单，等着他签字付钱。
这是他回到学院后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寝室，之前他都静静地种在了楚子航病房的角落里，今天是病房开放的第一天，学院里有不少重要的人物都出现在了楚子航的病房里，于是苍不语只好早早回到自己的寝室里。他其实有不止一种瞒过校董会自己还活着的方法，呆在楚子航病房里并不是最好的一种，但是却是最能保护楚子航的一种。
苍不语自己其实也有些茫然，这好像一种本能，人会对自己在雨夜中救回来的流浪小狗好一些，不止是因为游乐园，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雨夜。
听路明非的转述，他不幸错过了病房里满是黄白两色郁金香，床头还铺满红玫瑰的盛景，苍不语有些遗憾地评论说，“没想到狮心会的理工杀胚们还有这种浪漫，作为社团的指导老师我也很欣慰。”
路明非又喝空了一瓶贵价红酒，他的眼神有些空，但神志还很清醒。他甚至有点痛恨这一刻的清醒，又指望着苍不语能够和自己谈谈心，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苍不语好好说说话了。苍不语曾经会在雨天去接他下课，会在他眺望CBD的时候一起和他坐在空调室外机上发呆。他突然意识到，除了他没有人呆在原地，原来苍不语也不是他的人造人小天使。回到学院以后，他原来也有更伟大的屠龙事业。
“不语哥……”路明非低声叫了一声，像是被抛弃在墙角的小奶狗发出狼狈又胆怯的叫声来表示自己真的很饿或者真的很冷。苍不语抬起头看他，路明非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讷讷地问，“…你在看什么？”
“飞鸟集。”苍不语放下手中的书，“很有名，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这是什么破话，也太应景了吧。路明非心想。苍不语却放下书，伸手揉了揉路明非的脑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路明非又想，真好啊，这一刻好像又和以前一样了。他小声说，就像是终于找到了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大人的小孩，忍不住告状，“老大和诺诺求婚了。”
“我知道。”苍不语说。
“我那个时候只是希望你们都不要死。”路明非小声嘟哝，苍不语却听清了，他第一次肯定路明非，“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她真得很好呀。”路明非继续小声地说，“就像流星划过天空，又绚烂又好看，你明明知道她就是路过的，是不属于你的，但是她看起来温暖又明亮，你还是忍不住许愿她可不可以多停留一会儿。”
“可是流星终究是要落地的，她会落在别人的怀里。”路明非自己为自己总结，“真是悲催啊，谁也不想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那么扯淡对不对？连机会都没有。”
苍不语其实没什么可以劝路明非的，苍不语还记得昂热曾评价过他就是一个活在过去里的人，过去的人怎么劝人走向未来呢。他大可以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跟他说明非啊，往前看，好看的妹子满地都是，好日子在后头呢。可是这和昂热劝他新世界好男人大把呢有什么区别呢。苍不语又不是一个能听进劝告的人。
“生活揍你的时候真的很痛啊，怎么可能报之以歌呢？”路明非却没有想继续话题，他只是真心实意地问。
“是啊，”这题苍不语会，他眼睛亮了亮，竟然很认同，他说，“没办法报之以歌，所以我们就可以选择报复世界呀。”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柒 世界以痛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