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殿》禾庄

7、第 7 章

　　她想花主该是关心她的。嗯，不对，他该对任何人都是如此，青玉思忖了一番，想来是这个道理，走在长长的回廊上，一旁的花枝伸了许高，她一脚踩在廊上，一只手撑着栏杆，探出身子，用另一只手拾了根小树杈。
　　拾到之后往后一跳，拍了拍衣裙，闲来无事，拿着小树杈把弄起来。
　　到了长廊尽头，听着身后的小动静，她滞住脚步，眼睛微微斜视后方，突然一跳转过身，用那树杈对着前方大喝一声。
　　果不其然，这一举将偷偷尾随的小毛球吓得竖起了毛，乍得一下跳了老远。
　　她得意地收回手，双手抱在胸前，笑得甚欢。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就要换做她被这小毛球戏弄了。
　　小毛球华丽丽地滚了一圈儿，巴巴地爬起来凑到她跟前儿，那水汪汪的小眼神委屈地看着她，这双眼光亮似珍珠，清透似水晶，真不枉琥珀之名，瞧着眼神，似乎她是犯下罪孽滔天的罪人一般，她不过吓它一次罢了。
　　青玉顿觉不妙，近来小毛球莫名对她温顺起来，非奸即诈，指不定怀着什么鬼心思，她径自点点头，默默地往后挪了几步。
　　哪知小毛球继续端着它那无辜的小眼神逼上前。
　　既然如此！
　　青玉右脚往后撤了一步，眼睛一眯，将手中的树杈重重一掷。
　　琥珀疑惑地望着飞过头顶的枝桠。
　　“快去捡回来！”
　　气势汹汹地喊完这句，青玉拔腿就跑，留下缓过神的琥珀独自凌乱。
　　心中甚是痛快，甚是淋漓，这小毛球似与她相克，两次伤她，如今只是小惩，待她修炼成仙，一定将它握在手心蹂躏蹂躏，看它还敢不敢嚣张，想至此处，青玉不禁得意地笑起来，似乎那一天近在眼前。
　　赫容将那张纸卷带在身上，轻声喊了琥珀的名字，琥珀便一路冲过来，嘴里还叼了根树杈子，将树杈子放在案上，便跳到赫容的肩头。
　　赫容只是看了一眼那沾着哈喇子晶亮亮的树杈，也没说什么。
　　来到魏炎殿里，赫容将纸卷展开。
　　“上古的文字，你能解？”
　　赫容摇了摇头，道：“起初我也这么认为，可翻阅了古籍，只能解出其中一部分，这几个却从所未见，可万万没想到这不是字，而是图案，按照上面所说是要去图案所指的地方寻得图腾，冰封之术便在其中。”
　　“可知图上所指之处？”
　　“腾窟，重火，黄泉，帝陵。”
　　魏炎怵了一会儿，道：“这几处都未曾有所耳闻，倒是十分诡异，到时候我和你一同去。”
　　“不，你留下，诡异的是遗迹。”他顿了顿，继续说，“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魏炎皱了皱眉，道：“好。”
　　这正是个多事之秋，据闻已经枯了数万年桃林的已经悄然恢复生机，还结了果，正是果香万里之时，天帝命人将熟了的果子摘下，赠与各方仙僚。
　　穿着轻裳白纱的仙女忙着在果林里摘果子，赫容站在一旁，看着这略显诡异的景象，未多做停留，转身离去之时，琥珀突然跃到了树上，刷刷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了几颗粉润润的果子抱在怀里，再跟上赫容的步子，跳到他的肩头。
　　赫容只淡淡地念了一句贪吃鬼，琥珀从怀里抓出一颗果子，大方往他面前一送，赫容浅笑着接在手里。
　　回到花神殿，琥珀便屁颠屁颠地跑得无踪无影。
　　琥珀贴着墙角，轻手轻脚地爬上窗户，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播弄开窗，朝里面探了探，竟然空无一人。
　　此时的青玉正躺在树上，悠然自得地思忖她的……妖生。
　　琥珀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叶缝间垂下来的白色衣裙，便朝着那个方向卯足劲儿跳了上去。乖乖！青玉惊得差点没摔下去，这厮，难道是来寻仇的？
　　“小毛球，你可真是记仇！”青玉不满道，“古藤爷爷说过男子汉不该斤斤计较，要宽宏大量，你这样哪还有小狐狸会喜欢。”
　　只见琥珀十分欢喜地从怀里掏出一颗桃子递到她面前，青玉咦了一声，看着它可爱纯洁的小模样，不禁伸手接过来。
　　“难不成，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求和的？”
　　琥珀点了点头。
　　青玉立马愧疚地抱起琥珀，“小毛球是我不好，错怪了你，现在你送我桃，你我的恩怨就此化了，知错能改是好事，甚好甚好。”
　　说完，便拿起桃子往衣袖上抹了抹，张嘴咬了一口，这该是青玉吃过的最甘甜的果子，她无比感慨地看着琥珀，这小狐狸着实厚道。
　　此时琥珀也掏出一颗，两只爪子抱着啃了起来。
　　只是没过多久，青玉手中的没吃完的仙桃忽地落了下去，琥珀抬头看向她，只见她捂着胸口喘着气，眉头紧皱，冷汗直流。
　　青玉忍着巨痛，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它，抖着嗓子道：“你……你果真……不安好心……”真可谓悔不当初，果真来寻仇的。
　　她的手软软地落下，身子从树上掉了下去，琥珀扔了爪里的仙桃，瞬间兽化，跳下树，接住昏迷不醒的青玉，驮着她一路狂奔。
　　一众花仙见如此疾风奔驰的巨兽，都吓得花容失色。
　　赫容正与子逸交代花神殿的事务，不过子逸话还未尽，赫容便飞身挡在她身前，紧接着，化为巨兽的琥珀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幸得被赫容只手挡住。
　　“何事？”
　　琥珀变成了娇小的模样，此时才看清地上躺着的青玉，子逸急忙上前将她扶下来，赫容也上前查看。
　　“胡闹，你给她吃了仙果。”
　　琥珀这时才知原来她是不能吃的，只得求助地看着赫容。
　　赫容抱起她，轻轻置于床上。
　　“花主，该是没救了……妖物沾不得。”子逸不禁叹了口气摇头道。琥珀跃上床，趴在她手边发出嘤嘤的声音。
　　赫容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青玉。
　　“花主……她早已没了……”
　　他抬起一只手，子逸便不再说下去。
　　许久之后，他问：“子逸，你说若是她吃了仙果会怎样？”
　　“会因反噬之力而元神散尽化为飞灰。”
　　赫容站了起来，“可她没有。”
　　子逸不禁后退了一步。
　　“等。”
　　第二日。
　　青玉觉着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难不成自己已经一命归天，化作了一缕孤魂，嗯，想来只能是这样了。自己才区区两百岁啊，如此年轻便遭遇了这般不幸，真是欲哭无泪，果真是信错了，希望来生不要在遇上狐狸，都说狐狸老奸巨猾，这一生算是着了道。
　　咦？来生？不是说死后会入黄泉饮孟婆水忘却尘世吗？不想忘啊，古藤爷爷，月落，巫谷……还有许多美好的人和事，月落要是知道了，该会有多伤心，她还未成仙呢，怎就一命呜呼了，生前淡嗖嗖，死后冷清清，不免凄惨。
　　现下该去哪呢？何处为家？不想只身一人啊。
　　“青玉……青玉……”
　　谁在呼唤她的名，声音如此动听，该不是黄泉来人招魂吧……
　　“青玉……醒过来……”
　　一阵甚是刺眼的光芒，终于看清了来人，只是花主怎会在这儿，还笑得如此好看，难不成连他也不幸……不对，他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怎么会呢？
　　“青玉，再不醒来就永远回不了巫谷了。”
　　“不……要……”从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瞬间，所有的意识似乎都从各处灌汇而来，她一下蹭起了身子，急切地转过头，看见站在床边赫容，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颤抖着说：“花主，我以为自己死了。”
　　“没事了。”
　　青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急忙收回手，刷得红了脸，低头道：“冒犯花主了。”
　　“无妨。”他坐下，说，“虽然难以解释，但青玉你因祸得福，如今已是仙身。”
　　她猝然抬起头，“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青玉应了一声便低下了头，沉默着，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儿，不是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可真正实现了却觉得太过于飘渺，一点也不真实，她还什么都没有做。
　　良久之后，赫容道：“无须多想，既然已是仙身，那便同我一起去人世间历练历练倒也是件好事。”
　　她穆然抬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