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南柯》弗色

6、诱惑

　　我觉得奇怪的事情最终发展成让我惊喜的事情。
　　可是，还是奇怪的，他竟然真的喜欢我。

　　回家的路上，他没有骑自行车，我们又像小时候一样，一起走回不远的家中。一路上微风不燥，杨柳依依，可再美的景致没了欣赏的人也只是白瞎。
　　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他没有牵着我的手，我们就像是两块分东离西的拼图，他走在前，我走在后。
　　我低着头，心里思绪万千，想着如何能跟他一直在一起，又想着他一天里的冷漠，柔肠百结冷若霜。连他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我也不知道。于是，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青春期的少年长个子就像植物的疯长，一年下来，他已经比我高很多。从这一撞的触感上，他比我也要结实很多，很可靠的感觉。
　　顺势，我抱住他的腰，打定主意不松开。
　　我还是不明白他今日的寡言是为何？可即使不知道，也不松开。
　　“阿芙，你喜欢我吗？”过了一会，少年清脆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渺而来，模模糊糊。
　　“我喜欢。”听见他问，我毫不犹豫。
　　可莲生却再没有说话，寂静很久很久。
　　“你今天为什么不理我？”
　　“我惹你生气了吗？”
　　“为什么不拉我的手？”
　　“为什么不再亲亲我？”
　　“你不喜欢我，是吗？”
　　我这些连珠炮似的话语在憋了一天之后终于一股脑儿的爆发出来。从很久以前，我就极度没有安全感，大概是从父母的离开，奶奶的离去，或是见到第一次见到莲生以后。世界从那开始，不是一就是二，非黑即白，我的东西自然是全心全意的在乎才是爱的，不会有任何保留。
　　可人们总是模棱两可，暧昧不明，那些似是而非的态度我是无论如何都明白不了的。
　　现在的莲生也是如此。
　　他听到这些话，好像叹了一口气，回身抱住我，说：“今天对不起。”
　　“那你以后还会像今天这样不理我吗？”我在他怀里闷闷的问。
　　“不会的，再也不会。”他大约是感觉到我强烈的不安，怀抱紧了些，还说着安慰我的话。
　　听到他的保证，我一日里躁动的心飞快安静下来，不留痕迹，很不可思议。
　　他是我唯一的良药。
　　我的救赎。
　　第二天的早晨，莲生好像又恢复成那个温和的可亲的好人，可是他竟然比平时还要早很多来叫我起床，这让人相当相当不爽。
　　“阿芙，起来吃饭吧。”
　　“唔。”我在睡梦中皱起眉头。
　　“阿芙，阿芙。”
　　“唔。”我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推我。
　　“起床吧。”
　　“嗯？”睡眼朦胧处是一个模糊却熟悉的人影，甚至还未清醒，纤细的藕臂已经先一步攀上他的脖颈，然后轻盈的娇躯已经像考拉一样攀附在他的身上，紧紧缠绕着他。
　　接下来，莲生熟练地抱着几乎毫无意识的我去了梳洗台，湿润的软毛巾拂过我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温水冲洗，胳膊被抬起来，可以感觉到手指的缝隙也被一一擦拭,就像珍爱这宝贝。
　　听到啊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张开嘴，柔顺的牙刷毛给每一个像珍珠一样的牙齿给予最甜蜜的爱惜，最后咕嘟咕嘟含着水，吐到池子里，整个过程没有睁过眼睛，也没有完全清醒。
　　当清爽洁净的脸偶闻一阵风声，惊起一丝凉意，睁开眼睛，却发现已经坐到了餐桌的旁边，向厨房看去，莲生正端着早餐往这里走。
　　要说为什么我们过起这样安逸而美好的同居生活，这还得从两家家长的离开说起。
　　一如前世，我的父母依旧还是外出打工去而不返，只是时间延后了两年，是一周前走的。而这一次连着莲生的父母也同去了，这让我很开心。
　　走时，莲生的父母将房子卖掉，将钱全部存到卡里留给了莲生，而莲生则是与我同住，意在我们相互照应。
　　莲生的父母大约只是知道我身体不好，却不知不好到个什么程度，更是不知我懒惰而好逸恶劳到什么境地，也当然不知道小小年纪的我觊觎着莲生的爱。若是知道，他们定然不会放心就这样任我们相互扶持。
　　莲生真的是一个又贴心又乖的孩子，在家长都离开以后，他认为自己是男子汉，更应该照顾我，于是就开始学做饭，学家务，总之生活里一切需要完善的，他都想为我达到最好，生活得舒适。
　　其实，开始我还是可以自己起床，可以自己洗漱的。自从不知哪一日生生犯了困瘾，打死都不想起，之后莲生包办了全部的起床事宜，我就再没有自己起过。每天都是莲生叫，莲生帮忙洗脸刷牙，最后在吃早饭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醒。
　　人生真是太得意。
　　可今天，起床时间比以往整整提前了半个小时，我真是不明白他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办？非要在这一天之计最适合睡觉的时间。
　　安静的吃完早饭，我们早早得去了学校。
　　因为时间尚早，一路上都看不到不到几个人，教室里更是几乎没有人，可是打扫卫生的同学还是早早就去了，有三个人。
　　我疑惑的望着莲生精致的侧脸，万分不解。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么早？”
　　“没什么。”他失望地看着教室里这三个人，摇摇头。
　　“哦。”没什么事就好。
　　起得太早，就导致了我这一天都晕晕乎乎的，甚至还没打下课铃，在老师催眠似的循循善诱中，我就已经支撑不住靠在莲生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所幸换座位时，我们的位置已经排到了后几排，所以老师没有发现我失礼的举动，躲过一劫。但奇怪的地方还是存在，比如说平时我上课时要是打瞌睡，莲生说什么也会将我叫醒，绝对不允许我不认真听课。可今天实在意外的紧，靠在他肩膀上时，我都做好被他弄醒的准备了，大不了趴在桌子上继续睡。可今天他竟然就乖乖让我睡了，没有任何不允和说教，怪哉。
　　不过我不是较真的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困了睡醒再说，再说他一定是补偿今日叫醒我早了的罪孽。
　　放学的时间总是匆匆而至，奈何我却还有种没睡够的感觉，于是等着莲生收拾好我们的书包，我赶紧拽住他的手就想急冲冲的回家补眠。
　　可他反拉住我，愣是不懂不动，我的补觉计划被他打断了。
　　若是平时，他早就在我还用心欣赏着下课铃声的美妙时就收拾好书包，准备等我回过神之后，我们再回家。可今天，处处透着奇怪气息和举动的他，看见我的焦躁不耐和不解，也并不打算迁就我，只是温声劝解。
　　“乖，再等等我们就回家。”
　　“今天回家给你做鱼汤，好不好？”
　　“耐心点，就当陪我。”
　　“嗯？”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抬眼看我时诱惑的黑眸满是浓情，眉目如画，含笑的嘴角溢满蜜意，清俊秀拔，一副打算勾引我听他话的样子。真的有些东西从昨日起一去不返，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莲生却更令人着迷。
　　小小的不满被我压下去，算我心情好，只要跟他在一起，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在教室也是可以睡得着的，不过是没有了上课的氛围不容易睡着而已，硬硬的课桌硌得人生疼。
　　同学们很快稀稀拉拉离开教室，热闹的班级在清冷时又是一番景象，忙碌而勤劳的值日生对着黑板擦擦洗洗，教室里除了我们，也只有他一个打扫卫生的人在。
　　我正准备闭上眼睛睡，奈何莲生不轻不重的摸摸我的脑袋，发丝调皮的缠绕在他的指尖，让人舒服地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我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对着他呲牙咧嘴的一笑，也不知是表达几个意思。可转瞬间，我看清他的眼睛，内里荡漾着一片未知与神秘，像是黑洞，那样的浩瀚而深情，那样的深邃而晶莹，不由自主就呆呆地望着他。
　　小小年纪，这般妖娆。
　　撒在眉上的碎发丝丝弯成精致的弧度，墨光点点；
　　蝶翼修饰的凤眸如星璀璨，淡眉远山；
　　浅樱色水嫩的薄唇勾勒，挺鼻峭立；
　　奶白色细肤优质得不见毛孔，尖尖下巴。
　　世上再无倾城色，莲生笑罢不见花。
　　呆愣中不察我们距离的骤短，直到温温软软清清淡淡的莲生的唇碰到我的唇，一切的感官都被这一刻的触碰所剥夺。世界忽而五彩缤纷，忽而茫茫明净，就像步入一个奇幻的旅程，美妙和新意，心动和震惊。我睁着来不及闭上的大眼，近得可数他卷翘的睫毛，呼吸分出的热气缠绕着，久久在我们狭小的距离之间不散。
　　过了一会，只听见他说：“闭眼。”
　　我心脏颤抖着闭上眼睛，然后一个香香润润的东西滑进嘴里，勾着我的舌，在小小的口腔里探索、寻觅、翻滚，引起一阵阵颤栗和痒意，就像是分泌出花的汁液，他的一切行动都那样的清晰，不时地，他带着我去到另一个桃花源地，我尝试着抚慰天空，我尝试着触碰大地，吮吸着淡甜的花蜜。
　　随后，我听到咕嘟一声，莲生白皙的脸上像开出了晨曦的霞，明艳动人。他恋恋不舍的离开我湿润艳红且饱满的唇，一条细细的银丝拉长在我们之间，像是隔着牛郎织女的天河。
　　“阿芙，甜甜的。”
　　莲生笑得比春花更明媚，比夏木更甜美，比秋水更缠绵，比冬雪更无邪。我又被他这一瞬的风情引诱的无法自拔。那样纯如仙，美如妖，该说不愧是我看上的莲生，真是无法言语。
　　初吻比我想象的要提前得多，也比我能估计到的更动人心魄。我本来是打算高中再进行的，那时我们都已长大。
　　由于这个出乎预料的惊喜如平地里一声炸雷，震得我头脑发昏，就像是生平夙愿上赶着实现，那种不真实的恍在梦境的飘渺感和心愿达成的喜悦感互相碰撞和冲突，脑子里只有一片爆炸过后的空白。
　　等我可以安静下来思考时，又已经到家了。
　　莲生倒是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当然，这得除却他红如透明的耳后肌肤，到底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清纯羞涩。
　　我是不怎么在乎他今天为何这么奇怪，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因为正和我心意。可若是平白无故的将我准备精心献上的初吻仪式变成泡影，我是万般的不乐意。趁热打铁，就现在把该问的问清楚，不然过不了几天就忘掉了。
　　月明星稀，该是熄灯睡觉的时候。
　　我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眼皮困得直打架，毕竟今天缺乏睡眠。
　　莲生轻悄悄的坐在床边，将一只手伸给我。
　　这是很多年的习惯了。即使是我们的父母还未外出时，因为两家的关系好，所以孩子的卧室是打通的。那时我睡觉时，非要抱着莲生的手臂睡，只有这样才睡的着，睡得香。其实我想，只要是光滑柔软的东西，我是都可以接受的，并不一定非要是莲生的胳膊。
　　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重生回儿时，感觉那会儿的心理年龄都连带着变低好多，于是锱铢必较。一瞧见莲生要走，就哭着喊着不让他走。莲生怕惊扰了大人的睡眠，总之最后是莫可奈何的答应了。
　　但是，他每次都是等我睡着就悄悄地回他屋里睡觉，虽然我也知道这样打扰他的睡眠时间，可我也没有办法。
　　就是想要抓住莲生的手，睡觉时也要，在梦里也要。
　　现在，莲生还是每晚将他的手臂借给我，哄我睡着以后，再轻轻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们已经快要初三，他一个人还要做两份作业，实在辛苦。若是睡眠还不足的话，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称得上他的累赘。
　　“莲生，我们一起睡吧，你这样太累了。”我抱着他的手，努力睁着困倦的眼，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不行。”他脸一红，还好似怕被瞧见，头都扭了过去。
　　“为什么？”我不开心，一起睡怎么了，又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而且，我若是一晚上抱着莲生睡，一定会更加开心，做梦都会笑的。
　　“没有为什么。”他绷着脸，也不解释。
　　“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亲我？”我眯着眼，话题一转，心里却仍想着如何能让他答应一起睡。
　　“我……”他支支吾吾，脸上的薄红加深一层，在月光下格外好看。
　　月色透过薄如蝉翼的浅蓝色窗纱，静静的洒在床沿，铺下细碎的银粉。静谧的空气夹杂着光的莹亮柔和室内的一切，圆月朦胧，人亦迷离。
　　“唔。”我圆圆的眼眶里开始酝酿眼泪，贝齿轻咬着朱唇，开始抽抽搭搭，想要逼他就范。心想：当时亲的时候那么果断，这会儿怂会不会有点晚，一定要让他说的清清楚楚。
　　“阿芙，别哭。”他一瞧见我眼角晶莹的泪花，心里一慌，没自觉顺势抓紧我的手。他大概太紧张，太在意，以致我的手被抓的很疼，低头还可见到他的白色的骨节。
　　“你说。”这下是真哭，没受过什么罪的手红成一片，十指连心，疼得要命。
　　“因为喜欢阿芙，最喜欢阿芙。”说话时，他的手随着他的话在颤抖着，我的手随着他的手战栗着。我明白这种感情的来之不易，更深知真心的表白难于登天。如果这一切不是幻听，那我似乎真的做到了，得到了我心中那个的宝。
　　莲生在说他喜欢我。
　　莲生在说他最喜欢我。
　　莲生他在乎我。
　　我们并非陌路。
　　因为爱情。
　　“那可以一起睡吗？”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许是月光太皎洁，许是泪眼太动人。莲生挣扎了很久，想要拒绝却看着我的脸，最终是答应了。
　　“嗯。”
　　有太多美妙的事情编织进我今晚的梦瑶，我想明天一定又会是美丽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