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深几许》秘制小皇叔

2、第二章 遭难

　　“这是第几次说你了，整天摆着个死人脸。笨手笨脚，什么活都干不好。”嬷嬷一脚踢翻了桑婉婷的洗衣盆，污水溅了桑婉婷的脸，滴滴答答顺着她乌色的长发落到地上。然而桑
　　婉婷依旧一动不动，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凝碧拦住正准备上手的嬷嬷，塞给她几钱碎银，一遍好言安慰道“嬷嬷，我家小姐她受了惊，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嬷嬷，这些衣服我来洗，
　　别气到您，身体要紧。”嬷嬷攥着那几钱碎银，怏怏的放下手，嘴里嘟囔着“什么大家小姐，还不是废物一个。她爹盗了百姓的粮食，她也一样，靠丫鬟度日。真不愧是罪犯的女儿。”
　　“我爹不是罪犯，”桑婉婷突然冒出一句，“我爹爹是好人，不是罪犯。”她几乎是冲着嬷嬷叫嚷，似乎在向全世界宣告。“小杂种还敢顶嘴”嬷嬷见桑婉婷几天第一次冒出话，心
　　中是又惊又气，便要冲上去教训教训。一旁结英见势不好赶快去栏，嬷嬷便反手给了结英一巴掌。这一巴掌竟震得结英坐到地上。“你敢打我的丫头，”桑婉婷怒气冲冲，那张惨白
　　的小脸第一次有了些红晕“凝碧，结英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就是母亲身边的大丫头还要给他们几分面子，你不过是个小小管事的，有什么资格用你那臭手去碰结英的脸，
　　别以为我这几天一句话不说就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破事我一清二楚。我们三个可都是在福公公那里挂过名字的，惹急了我，咱们就到上头理论理论，看看是谁比较硬气！”桑婉婷性格
　　虽然强势，但常年也是温温柔柔说话的大家女儿，这一番话说下来气喘吁吁的。这几天她虽然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痛中，但对外面的事也不是不闻不问。至少，哥哥临走花了很大力气
　　托福公公照顾她他还是知道的。如今这是自己唯一的底牌，只能借着福公公的名字，在这里度些日子。若是父亲，定不会。。想到这里，桑婉婷一阵心痛。她在父亲的衣冠冢前发誓，
　　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父亲查明真相，换父亲一个清白。
　　嬷嬷听到这一番话，惊呆了。没想到这小蹄子竟有这么硬的后台，真不愧是权臣家的女儿，就是大树倒了还能找到出路。她打量着桑婉婷，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难掩那股端庄
　　优雅的气质。只是，管事嬷嬷虽在这种相对平静的洗衣房，但也毕竟是宫中老人。她思量着，若是她真是福公公特意关照的人，福公公又怎么会把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还需得问个清楚
　　才是。于是嬷嬷不做言语，退了出去。
　　见嬷嬷不说话，桑婉婷以为自己吓退了她，心中又黯然神伤：若是父亲还在，自己又怎需要抬出个太监撑腰，但如今，她必须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桑婉婷扶起在地上的结英，
　　带她进了屋子留下了凝碧一人。她接了盆水端到结英面前不由分说为结英洗手洗脸。桑婉婷在家中是凡是无需亲自动手的人，如今做起这等事来，结英自是赶紧推脱。桑婉婷按住结英
　　的手，有些粗鲁的搓去结英手上的泥点，“从今往后，你，我，凝碧，不再有任何的主仆关系，进了这座工程，我们就都不过是下人，都要看脸色行事。你若不介意，我和你们两个今
　　天就结成什么莲子姐妹，共同进退。”说道后来泪珠一滴一滴从桑婉婷的眼里留下来，“我怎么哭了，我明明发誓不再哭的，我，我，好难过啊”进来的凝碧一把抱住桑婉婷，也哭着
　　说“小姐你说什么话，小姐就是小姐，是天生的贵人，怎能和我们这等下人一样，怎么能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啊！”似乎是在反对桑婉婷的话，却更像是，为桑婉婷，为自己的
　　突如其来的命运不公。半晌，三人哭累了，桑婉婷握着两个丫头的手，“我这些天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是该醒了，我们三个人入宫，就要好好活下去，等到哥哥来接我们那天。咱
　　们三个人，凝碧最大也最有见识，说话知分寸，进退有度，我第二，结英最小，结英，你我要唤凝碧为大姐。无论做事，说话都要听她的教诲。凝碧，这些天你为我操劳不少，我这里
　　谢谢你了，只是今后日子也要请你多担待。”说完，凝碧急忙说“照顾小姐，照顾结英是我应该的。只是于情于理小姐都不能失了身份。”“这件事就这样了，我心意已定。你不要在
　　多说，不然就是不认我这个妹妹！”“小姐我”桑婉婷不待凝碧说完，转头问结英“结英你觉得如何？”结英歪歪头“虽然凝碧姐姐说的对，但我觉得小姐也没有错。反正小姐本来就
　　待我像妹妹一样。”“那你还叫我小姐。”“不，是婉婷姐姐。”两个人嬉笑打闹成一团，凝碧默默叹气，这件事先认下，多教教小姐看人眼色也好。
　　三个人正在院子里边洗衣服边聊天，嬷嬷推门进来了“哟，我不在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啊。”见到嬷嬷进来，桑婉婷几个人都不言语，想看看这回她又能生出什么事。却说嬷嬷出了浣
　　衣房想去寻福公公问个究竟，只是想到自己身份低微断断是不能和皇上身边人说上话的，便想去总管处托自己结交的宫人打探个究竟。不巧，她刚到总管处便遇上正从里面出来的福公
　　公，正欲诚惶诚恐退到一旁。福公公眼尖已经发现了她“这不是浣衣房管事的李嬷嬷吗，近来身体可好啊？”嬷嬷那想自己会入的了福公公的青眼便赶快上去问了安，屏气敛息的等着
　　听话。“不知那罪臣的女儿在你那里可好啊？”嬷嬷迟疑，虽说桑婉婷口口声声说着福公公是她的后台但福公公也没有表示什么。她只得如实说了。福公公听完冷笑道“仗着自己是桑
　　国梁的女儿还有理了，李嬷嬷这丫头不打不成器的道理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不懂呢，是不是老糊涂了，连个小丫头片子的话你也当真，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要不要我命人送你出宫啊。”
　　说罢，甩袖便走了。李嬷嬷这下可是又急又气，自己谨慎行事却被说成了老糊涂，还不都是桑婉婷那小丫头惹的祸。看着，不给她点手段还真是不行了。告别了宫人，李嬷嬷气冲冲的
　　向浣衣房走去。于是有了这一出。
　　凝碧见李嬷嬷怒气冲天的走过来，料想必是在外面受了气，此时不宜直接与她冲撞，便拦下要起身说话的小姐，笑脸迎上去：“嬷嬷，怎么啦，这么火气冲冲的，伤了身子多不好啊。”
　　只可惜以往李嬷嬷还会看在凝碧对自己恭敬的份上消消气，但今天她是受了福公公的骂，还有了福公公的指示，那容易消停。立刻便甩了凝碧一个耳光“小贱蹄子，和着你那破落主子
　　一起糊弄我。”这李嬷嬷常年教训浣衣房那些有罪宫女，早练就一身大力，之前是因为桑婉婷突然清醒令嬷嬷有些忌惮，对结英没有下太重手。这次，不仅震得凝碧坐到了地上，还打
　　得她嘴角留出血。桑婉婷一见自己的大丫头被打成这个样子，立刻冲上去要和李嬷嬷理论一番。却没想到李嬷嬷正等着她呢。
　　“李嬷嬷，你为何突然打人，凝碧她有什么错！”桑婉婷质问道。“有什么错，她把你当主子就是错，听你的话就是错。还以为你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啊，别做梦了。你现在不过是
　　个洗衣服的下贱丫头。”桑婉婷本就因为落魄对这些事十分敏感，现在听到一个嬷嬷说这些更是心生怒火，于是便开口反驳“衣服也洗了，活儿干完了，你凭什么管我们的私事，一个
　　嬷嬷管的也太深了吧。”嬷嬷心想，正等着你这一句话呢。于是便抬手给了桑婉婷三个耳光，“我管不到，我要是管不到那就没谁能管你了，你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这过几天，你
　　是不是还要把这宫城翻个底儿朝天。真是不识好歹，你问问这周围的人，我平常都是怎么教育他们的。不光是平常派下的活儿，这屋里的一针一线，屋外的一草一木，都要我这个管事
　　的过问一番。若是有像你这样不检点的，背着我和那些小太监暗地私通，那我可真是罪大恶极了。”“你说谁不检点，把话放尊重点。”桑婉婷捂着脸，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呦，一
　　个大家小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粗野了，还是本事那罪臣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你，好大的胆子”说着桑婉婷上去推了嬷嬷一把。桑婉婷是大家闺秀，手唔缚鸡之力。就算
　　是气，力气也不至于讲一个胖乎乎的老婆子推导。只是这李嬷嬷是什么人啊，当即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周围的宫女渐渐围了上来，有的同情的看着桑婉
　　婷，有的幸灾乐祸的看着李嬷嬷，更多的看了看便默默退开来。这些有罪的宫女，那个初来乍到没有受过李嬷嬷的气，对李嬷嬷自是恨得牙痒痒。只是没有后台，只得默默忍受，只盼
　　那天皇恩浩荡将她们放出宫去。虽然李嬷嬷似乎受了伤，但桑婉婷可是惊呆了。自己并没有用多大力，一个敦实的老妈子怎么会倒下呢。还没回过神，李嬷嬷起来指着桑婉婷说“好哇
　　你敢打我，看来你是要懂点礼貌了。来人！”这时出了两个高头大马的宫女，两人架住桑婉婷，朝着李嬷嬷一点通，便向西面一间小黑屋走去。这时结英已经吓傻了，凝碧见形势不对，
　　也顾不上痛，立马抱住李嬷嬷腿求情。李嬷嬷看了她，冷哼“这次饶了你，若再有下次，我将你们三人一同治罪！”说完，抬腿进了小黑屋。
　　小黑屋内只有一条长长的板凳，和一只水桶。两个宫女将桑婉婷绑在板凳上，背朝天。李嬷嬷进来了，冷笑道“这回我可得让你学学怎么尊重人。给她五十鞭，少一鞭，你们就替她
　　受着。”这惩治宫女的皮鞭是特制的，打在人身上并不会立刻出现鞭痕，但几天之内会有青紫的印，极痛而且使人不得安睡。桑婉婷听到这里立刻叫道“我可是受了福公公照顾的，你
　　敢打我，福公公一定要你加倍奉还！”李嬷嬷听到这里，噗嗤，笑了，“福公公可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桑婉婷，只提点我有个罪臣的女儿需要多加管教。我打你也是为你好，以后这
　　宫里不要说些没有根据的胡话。会遭报应的！”“你胡说，我要见福公公，我要见他，我明明看到哥哥给了他一沓银票，托他照顾我，你一定是胡说，我要见福公公。”“还愣着干什
　　么，打呀。”李嬷嬷怒斥两个宫女.
　　鞭子一次次抽在桑婉婷背上，她痛苦的不住哀嚎。一个从没吃过苦的大家小姐又哪里受得了这个，她几近晕厥，只是每次李嬷嬷都会叫人用凉水将她泼醒，再继续抽。一下，两下，
　　也不知过了多少下。桑婉婷在极度痛苦中似乎听到李嬷嬷在喊叫什么，她已经丝毫不在意了。背实在太疼了，她这样想着，又晕了。
　　当她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明月高悬，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她床边。桑婉婷觉得后背依旧疼痛难忍，但又感受到一丝清凉。是谁给她涂了药么，是母亲么？她想着，冲黑影喊了一声
　　“娘。”
　　凝碧见到被宫女带回的小姐已经不省人事，心疼的眼泪流个不停。她也没法管哭哭啼啼的结英，一个人费了大力气将桑婉婷弄上床，撩开衣服，发现桑婉婷的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
　　不能哭，她想着。拉起结英让她看住桑婉婷。自己出去寻找这几天交好的宫女，找些伤药。回来后又费了半天，为桑婉婷伤药。只求不要留疤才好，她向上天祈祷。又怕桑婉婷半夜有
　　什么需要，她便哄结英睡了，一个人守着桑婉婷。
　　这一声娘将凝碧着实吓了一跳，她轻声唤了句“小姐”。桑婉婷似乎还清醒过来。“渴”这是桑婉婷的第二句话。凝碧赶快去找水，跪在床头，用小勺一口口喂她喝。“滴答滴答”
　　凝碧觉得有什么液体滴在她手背上，她还以为是水洒了，定睛一看，发现是小姐又哭了。“小姐，小姐。”她柔声呼唤。“小姐，想夫人了。小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好听，小姐
　　入宫以来遭此大罪是为何？小姐定是觉得是那李嬷嬷与小姐过不去，看小姐不顺眼。只是小姐想想，为何她单单与你过不去，还偏偏在小姐清醒后。以往小姐不说话时，李嬷嬷说什么
　　我和结英都好说好歹的应付着。我知道，小姐心性高傲，容不下李嬷嬷这等小人。只是小姐，最终害人的都是小人啊。李嬷嬷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年管事，虽是管事，可是这么没有地位
　　的管事，谁都可以骂上几句，她自然更容不下手下对她大不敬。小姐若是烦她，大可不必理她，只是低头便是。再者，为何李嬷嬷去而复返，不分青红皂白便乱揍小姐，小姐真以为是
　　李嬷嬷背着福公公罚你么，我只怕更多她是受了福公公指示。不然这几天福公公为何对小姐视而不见。当时小姐冲撞了福公公，我听说老爷曾经也向皇上参过福公公一本，说他勾结外戚
　　什么的，这等小人定是记恨在心。才故意受了钱出尔反尔。这些话我本该早告诉小姐，只是小姐那时心气高，听不得这些做婢子的生存准则。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桑婉婷听了
　　半晌没有言语，良久她问“凝碧，你跟我多久？”“十岁岁被夫人指派到小姐房里，已经是八年了。”“八年啊，想母亲当初把你派给我，应当是因为你懂事，头脑灵活，这些年你从
　　小丫头一步步成为我房里最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凝碧听了心里一酸“怎么会呢？服侍小姐我很高兴。”“我记得你家里还有老父亲和两个弟弟吧，你随我入宫
　　他们怎么办呢？”“小姐忘了，当时您听说我父亲的事后，去和老爷撒娇，将一个铺子派给我父亲管理。虽说不至于锦衣玉食，但养活我家人已经是够了。”“这样啊，谢谢你，凝碧。
　　你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
　　凝碧走后，桑婉婷一人默默陷入沉思，自己父亲被冤斩杀，母亲撞柱自尽，哥哥远走他乡，自己被迫入宫，如今又遭此劫难，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自己这些年锦衣玉食，却忽然坠入
　　云泥。自己又怎么承受的了呢？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却不知怎的牵动背部的伤口，痛的倒吸凉气。或许是命该如此，今后换她唯唯诺诺服侍别人，不，她想着。只要自己还
　　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自由的机会。只是现在，她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