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江湖之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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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听见太平王不带烟火气的陈述，微微抬眸，对这位王爷的坚忍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起来。
太平王恍若未觉，只道：“原庄主说，无名岛上有个人，使得是‘天残十三式’中的三招。”
“天残十三式是海南派的镇派剑法，千年前久已失传，就算是如今的海南派掌门人，手中顶多也只有其中两式。”邀月淡淡道，“难怪王爷会邀我前来，这等事，不当面说，确实说不明白。”
“不错，天残十三式起初只是少了最后一式，前朝立国之后，其余十一式的拓本被皇室所收藏。历代无争山庄庄主虽是宗室出身，皇帝心腹，受命暗中制衡江湖，却依旧被皇帝所忌惮。皇室收藏的武功秘籍，旁的倒也罢了，天字甲等的绝学却不会让人轻易看了去。叶氏皇族历代更迭，血腥之处无须赘述，珍藏的秘籍失落了好一部分，有外人会天残十三式，实属正常。”
这等传出去必定震动江湖的大事，邀月却丝毫不以为意——什么孤本、珍藏、秘籍，对移花宫来都不是个事。
移花宫创派祖师永嘉公主乃是高祖之女，梁朝立国，她功不可没，无论在高祖、重臣心中的份量，还是在军队、民间的威望，皆一时无两。
高祖晚年，诸皇子为了那张龙椅争得死去活来，殃及永嘉公主，险些置早已不问政事的她于死地。永嘉公主大怒之下，仗着绝世武功与极高人望，牢牢地把持着军队，公然摄政。她广开言路，任用贤臣，缔造了太平盛世。皇帝若不甘做傀儡，想要争权夺利，小打小闹她不会管，一旦可能动摇国本，皇帝便会被她废去，另立旁人。
在这三十年里，皇室珍藏的古玩字画，神兵利器也不知多少流向了移花宫，顶尖秘籍的抄本更不例外。只因明玉功光辉太过，这些秘籍方会明珠蒙尘。
“多谢宫主。”太平王郑重谢过邀月，却又犯了难。
明白小老头与他们的大计无关后，他自然不需要忌讳什么，对方敢利用他的儿子，若不还以颜色，岂非白担了西北之主的名头？但他虽雄踞一方，手下能人无数，真要说顶尖的高手，却没有几个。若非如此，当年司马皇族笼络住绝顶高手，暗中对苏家屠刀加身时，他的生母晋阳公主也不会求助于那个“一向冷漠古怪，性情桀骜，与谁都不亲近。成亲后见驸马风流，把对方阉了后去当移花宫主”的城阳公主，他的幼弟也未必会早早地就……如果动用别的手段，祸水东引，以龙椅上那一位的掌控欲，断不会容许有这么一个绝顶高手觊觎他的皇位……
“叶孤城不想当皇帝，这件事，你知道吧？”邀月冰冷的话语打断了太平王的思绪。
提及这一点，太平王无奈之余，又有些隐秘的兴奋，这些复杂的心思悉数隐藏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化作一句：“宫主的意思是……”
邀月不理会他的试探，干脆利落地说：“你现在想的是什么，我要说得就是什么。不过我要看看，你的儿子，究竟合不合适。”
太平王不由叹气：“犬子——”至今未归。
整个西北的上层圈子都在为怎么替太平王贺寿绞尽脑汁，偏偏身为太平王唯一的儿子，世子三个月前就踪影全无，至今也没有半点音讯。
“无妨。”邀月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他已经回来了。”
“宫主——”
“若你派去的人走快一些，指不定能在他进这间院子前拦住他。”
太平王闻此一语，汗透重衣。
王府多大，太平王心中是有数的，别的不说，光是书房到院门的直线距离，靠走的也要走上一盏茶的时间，还不要说更远的地方。这样长的距离，邀月竟能将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太平王霍地站起：“旁人怕是拦不住那孽障，还是我亲自去吧！”说罢，朝邀月行了半礼，推开正门，大步流星地走到路心。见世子来了，不由怒喝：“你还知道回来！”
太平王世子姓苏，名唤夕楼。听上去颇为女气，——太平王中年方得此一子，先天便有些不足，大病小病不断，谁都认为他养不活。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太平王除了广请名医，到处收集偏方外，原本不屑的民间招数全都用了。一度把他当女孩养是一桩，乳名“阿九”又是一桩。外人听见“九公子”，还当他上头有八个哥哥，却不知那只是一位父亲意图欺瞒阎王而耍的小手段罢了。
许是先天不足的原因，苏夕楼面色苍白，身材消瘦，继承了父母全部优点的轮廓更衬得他有些柔弱。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刀锋一般锐利，一开口便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意味：“父亲手下的狗，越发出色了。”
太平王冷汗直冒，对儿子的挑衅生不出半点愤怒，有的只有恐惧。他强压下难言的寒意，面色如冰：“你跟我来！”
苏夕楼见状，微微挑眉：“你们在院外候着。”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才一踏进里间，苏夕楼忽觉双膝一痛，来不及反应，已“扑通”一声跪下！
太平王惊恐莫名：“宫主——”
“我要杀他，一百个他也死了。”邀月将茶杯放下，悠然道，“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么？”
她的语气很淡，不带任何感情，只有一股缥缈之意，令人听了便从心底生出无边的战栗。偏偏这声音又过轻柔、娇美、灵动，摄人魂魄。正如她本身，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高高在上，没有丝毫感情的神像。
苏夕楼的身子颤抖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俊美的面孔兴奋得有些扭曲，眼睛却比天上的星子还亮！
他如今的武功，已能步入当世一流高手的行列，谁料这世间，竟有人能令他没有任何察觉，也做不出任何抵抗，仅凭两滴茶水，就让他跪下！
太平王只觉自己被柔和的掌风一推，不自觉地退到书房外间，就在此时，苏夕楼身形如电，已朝邀月攻去！
邀月端坐在椅子上，眼也不抬，似是全未动弹，苏夕楼却已被震得向后跌去。好容易稳住身形，却未有丝毫停歇，长剑如同毒蛇吐信，攻势迅若闪电，凌厉无匹，角度刁钻得不可思议，无论从哪个角度躲避，都没办法抵挡住这直指要害的攻击。
这一招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也令整座无名岛没有任何人敢挑衅“九公子”，但邀月只是轻轻一挥手，就将他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苏夕楼的眼神愈发明亮，但见他奇招迭出，每一招，每一式，每一种变化，都足以令江湖上一流的高手目眩神迷，如痴如醉，花上几十年去钻研。可无论他如何变招，邀月都没放在心上——她没用名震武林的“移花接玉”，也没用任何奇招，就那样轻描淡写地将苏夕楼的攻击逐一化解，仿佛这些精妙绝伦的招数，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一般。
太平王不忍再看，缓缓走了出去。
不过十余个呼吸的工夫，两人已过了上千招，只见邀月勾起一丝极轻极浅的笑意，语气中却带着一抹意兴阑珊：“也就是如此了。”
话音未落，苏夕楼已彻底倒在地上。
明明是令他绝对站不起来的力道，不知为何，苏夕楼竟面色潮红，带着不自觉的兴奋，如同野兽般喘息着，身子不断扭动。他死死地盯着邀月，眼中有邀请，也有渴求。邀月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走过去，他定会去亲吻她的脚尖，渴求她的垂怜。
邀月略加思忖，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更觉扫兴：“七年内练成十六种绝学，资质尚可，只可惜，还是个废物。”
若是小老头听见邀月的评价，定会大吃一惊——他心中的野望，必须靠苏夕楼才能实现，故他传授宫九，即太平王世子苏夕楼的，皆是一等一的绝学，譬如混元气功、指刀、如意兰花手等失传多年，一旦出世，便能引起武林震荡的绝学。这些绝学，纵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天才，也要练上二三十年才能掌握大半。他却三五月，至多一两年就能练成。而宫九，比他更快。若非如此，小老头也不至于对宫九如此忌惮。
这些功夫，无论哪一门，只要略有小成，就能迈入顶尖高手的行列。苏夕楼能在七年内练成十六种，落在邀月眼里，却只是一句“资质尚可”？
苏夕楼却知，邀月所言不虚。
这个风姿绰约，宛若仙子，却带着不可抗拒魔力，令人不敢抬头去看的女人，在方才的交手中，轻描淡写之间，便迫使他将所学的武功悉数用了一遍，见他没有新招，才将他击倒。
与其说是高手过招，倒不如说，战斗的节奏已经被她完全掌控，她压根没把他这个敌人放在心里，只是对他所学的武功有点兴趣，想要看一看罢了。
苏夕楼毫不怀疑，她已经彻底掌握了这十六门绝学，哪怕他只在她面前用过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江湖之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