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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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九龄死了，死在陆小凤的手里，但被他抢走得的那些金银珠宝却不知去向，就算在黑市中探听，也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桩惊天大案以如此稀奇的方式落下帷幕，本该是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此时却无人关注，只因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两位剑客就要在紫金山决斗。
这一战不但轰动天下，也必将永垂不朽。
“改时间？”平南王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孤城，他本是个沉稳又儒雅的中年人，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深吸了一口气，才问，“西门吹雪为何会忽然推迟决斗的时间？”
按照计划，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本该在秣陵的紫金山上决战，这一战必有无数人观看，而秣陵，离平南王的封地非常近。
皇帝谋杀先帝之名，已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有多少宗室蠢蠢欲动，却被皇帝以凌厉的手段压了下去。南王虽看不起这个侄儿，却也不得不承认皇帝确实有本事，故他打算借两大绝世剑客决战之际，故弄玄虚，营造祥瑞。再通过王公公之手，让皇帝无声无息地“病逝”。如此一来，朝臣不得不推举新君，他身为硕果仅存的皇叔，名声良好，又刻意结交了诸多重臣为自己说话，岂不比“换人”的计划要稳妥许多？
他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很妙，叶孤城却也不会做他的刀，否则也不会设计令西门吹雪无法依约前来，故叶孤城缓缓道：“西门吹雪言出必诺，若非万不得已，定不会推迟决战。”
“可这样一来，原定的计划便成了空谈。”平南王的手下可没那么大本事在万众瞩目之下装神弄鬼，毕竟这个江湖高人辈出，指不定自己人还没撤走，看热闹的就跑过来了。所以他早在几年前便网罗诸多能工巧匠，制造了一件极精巧的机关，提前安放在紫金山上，只等八月十五的时候，略作手脚，便能生出异象。
两大剑客决战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现在想把东西挖出来，那是做梦，可要再等一个月……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此物未必就会生效。
“我已修书给西门吹雪。”叶孤城缓缓道，“决战推迟三个月，地点改在京城。”
你改时间，我改地点，如此，才能算得上公平，亦不会因此而生出愧疚之心。
平南王心中一怒，却又不敢说什么，只道：“三个月的时间，准备未必充分。”
叶孤城淡淡道：“那就是王爷的事情了。”
他本只打算推迟一月，谁料怜星忽然找到他，说邀月有些事情，希望决斗能推迟三个月。反正秋季异族也会扰边，就算太平王世子在皇帝手里也无妨，皇帝再怎么忌惮太平王，也不至于临场换将。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担心。
邀月不仅是他的挚友，也是他的亲人，叶孤城的朋友本就不多，亲人更少，纵他是个不看重生命的人，却也不会不看重朋友。更何况，据怜星所说，邀月这个要求提出得很突兀，仿佛忽然之间便有些心神不宁。他向怜星询问邀月近况，得到的答案却是邀月并未出移花宫一步。所谓的有事，也不过是闭关修炼，且不是像从前那样一年半载不出关，怜星去求见的时候，还是见得到邀月的。
既是如此，一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光叶孤城在思考，怜星也有些惶然。
她从西北回来后，本兴致勃勃地琢磨着颠覆皇朝的事情，雄心壮志，想在其中掺上一手——一个女人，若是失去了爱情，自然会在事业上加倍用功。谁料那一日，邀月忽对她说：“我的心乱了。”
怜星不知其意，就听见邀月说：“你去告诉叶孤城一声，计划推迟三月，我需要时间调整好自己。”
没错，那些突如其来的，冲击心神的，恍若梦境一般的奇妙感觉，都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岳王庙中，风行烈见到厉若海，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垂手道：“风行烈背叛了邪异门、背叛了师傅，现在功力全失，希望师傅能赐与一死，也好过死在外人手上。”
厉若海仰首望往庙顶，看到了屋梁处有一个燕子留下的空巢，喟然道：“你消瘦了！”
风行烈鼻头一酸，咽声道：“师傅……”再说不下去了。
厉若海道：“燕子南飞了，明年春暖花开时便会飞回来，但我最看重的好徒弟，一去便没有回头。”
风行烈仰天长叹，百感交集。
厉若海望向风行烈，眼中神光转盛，冷然道：“当年你大破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十三夜骑于荒城之郊，使你名动江湖。我曾想离开水寨，将你擒杀，你知我为何将念头打消？”
风行烈道：“这些年来徒儿百思不得其解，以师傅处置叛徒的严厉手段，是绝不会容许我在外逍遥的，我亦准备好了受死。”
厉若海静静地看着风行烈：“我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可是那徒弟背叛了我，只为了西藏来的一个老喇嘛。”
风行烈默然不语，脸上却露出坚定的神色，直到这刻，他仍没有为自己当年的行为后悔。
假设让事情再发生一遍，就像和冰云的爱情般，他还会是那样做的。
哪怕他知道，靳冰云接近他，为得只是让他成为“魔种”，就像她爱得从来不是他，而是庞斑一样。
厉若海看见风行烈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悉数咽下，他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遇上了她，这才从黑暗荒凉之中醒了过来，破除心中庞斑遮天蔽日，不可一世的魔障，行烈却无这般运气。
慈航静斋的弟子，个个都以天下苍生为重，实在是……慈悲极了。
思及过往，厉若海满怀感触，一声长叹，摇头苦笑道：“冤孽冤孽，想当年你仍在襁褓之时，我将你缚在背上，力战那时名慑□□的‘十只野狼’，又怎会想到我背上拚死维护的，竟是一个叛徒。”
风行烈霍地跪下，平静地道：“师傅杀了我吧！”
厉若海暴喝道：“像男子汉般站在我面前，我厉若海要杀你，你即使有十条命，也早死了。”
风行烈长身而立，但全身却不住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涌出眼眶，正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直到这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厉若海对他的爱惜是超越了师徒的父子之情。
“庞斑如今，已在武昌。”厉若海短短的一句话，已然透露了他打算不惜一切救风行烈离开的决心。风行烈心中悲痛，忍不住叹道：“师傅，你杀了我吧！只要我死了，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便功亏一篑。我自下武功全失，生不如死，已是废人一个，师傅实犯不着理会我。”
失去了武功，失去了冰云，人生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若能令庞斑这盖世的魔君绝了前进的路，倒也不枉他这一条残命。
“庞斑之事，本极为隐秘，净念禅宗的广渡却有心将之以极隐秘的方式，令有心人前去查证，好来截杀与你，阻止庞斑魔功大成。”厉若海一字一句，缓缓道，“你之所以能活下来，只因对鹰缘的一缕善念。慈航静斋、净念禅宗，非但未曾帮助于你，反倒屡屡加害，我岂会与他们一般？”
他提及这两大圣地之时，无一丝一毫的尊敬，唯见冷漠，硬要说有别的情绪，也是一缕极清极淡的轻蔑。
风行烈心中激荡，正要说什么，厉若海已一拳重击风行烈胸前檀中要穴。
霎时间，一股刚猛的气劲以磅礴之势冲入他的身体，另一股阴细之极的气劲由戳在眉心的手指剌入，就像在全身经脉内有若波潮涨退般的乱流里，开辟一道深沟，将千川百河尽纳其中，顺藉背脊的督脉，向丹田下的气海冲去。
风行烈心中狂叫道：“师傅！你为何要耗费真元，救我这叛徒。”
就在此时，他的丹田处忽生出一股暖流，仿若一颗种子，在漫长的沉寂后终于苏醒，吸收着阳光与雨露，转瞬便长成参天大树。
厉若海收了功，凝立不动。
风行烈紧守灵台清名，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吐出一口淤血，这才怔怔地看着厉若海，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什么。
厉若海却不待他吐露情绪，从盛放香炉和贡品的案几上拿起被锦缎包裹的和氏璧，这才转过身来，厉声道：“你记住，若我死了，这便是你要用性命去保护的东西！纵是没了命，也要将它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明白么？”
“师傅——”风行烈高喊一声，瞧见厉若海的神情，咬了咬牙，忍住悲伤，毅然道，“弟子明白。”
这一刻，他已不是月夜下大破十三夜骑，被邪异门追杀的叛徒，而是邪灵厉若海唯一的弟子，独一无二的传人。
厉若海遥望苍穹，天气正好，万里无云，谁能想到，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就要来临？
你说，庞斑会选行烈做魔种，我在行烈丹田深处留下真气种子，又对鹰缘的行为置之不理，果然救了行烈一命，恢复了他的武功。如今宗越传来消息，说迎风峡畅通无阻，我却知晓，他畏惧庞斑威势，已然投靠了对方。
为置我于死地，定会派诸多高手来消耗我么？正好，我的枪已十五载未见血光。
“二十四年——”厉若海轻声道，“我已经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山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