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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道在人心 ...

  •   风行烈练枪完毕,正打算回到邪异门驻地,忽见厉若海白衣单骑,犹如流星闪电,离开邪异门,不由驻足。
      师傅,竟会出门?
      自打天下安定后,除却“覆雨剑”浪翻云击败“红玄佛”,晋升黑榜外,其余九位黑榜高手的地位并无丝毫变动,可见后起之秀并无一人能与他们一争长短,也愈发令他们威名远播。
      邪异门并不与白道争夺地盘,固守一方,不越雷池半步,□□又无顶尖势力盘踞于此,自不会有人来惹邪异门。厉若海最后一次出手,还是十年前与烈震北一道挑了东北剧盗“十三兄弟”的老巢。打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邪异门半步,纵有大事发生,邪异门四大护法与厉若海亲手训练出来的十三夜骑便能解决,何须劳烦厉若海亲自出手?
      厉若海对风行烈一向严厉,风行烈对师尊很有些惧怕,却是少年心性,止不住心中好奇,斟酌片刻,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他跟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厉若海在山道上一拐,待他走到那里,却不见对方踪影,不由心下懊恼,一回头,却发现厉若海在他身后,与平常一般无二,仍是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神情,瞧不出丝毫喜怒。
      打风行烈记事以来,他就很少见到厉若海为什么事情动容,更难以判断师傅的情绪。但无论如何,窥测厉若海的行踪,确实是他的不对。故他低下头,刚要认错,却听厉若海淡淡道:“跟上。”
      风行烈心中一喜,高声道:“是!”
      他不知道师傅要去哪儿,却知道,值得厉若海出手的,必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对一个少年人来说,能够做大事,总是令人激动的。
      出乎他意料的,厉若海并没有去邪窟,也没有打上大派的门,他只是纵马疾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山间,对正在汲取清泉的白袍僧人说了一句:“鹰缘。”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风行烈不知鹰缘是谁,他下意识地看了白袍僧人一眼,登时被对方的眼睛所摄。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闪动无可比拟的神,充盈着深边广袤的智能和灵气,又炽热无比,蕴满了好奇心,以及对生命深情的热恋。
      好容易从梦境一般地恍惚中醒过来,风行烈才发现,对方天庭广阔,鼻梁挺直,肤滑如婴孩,看来很年轻,偏有种令人觉得他自宇宙初开时便已存在的奇妙感觉。
      这是一个只可用深不可测去形容的人物,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无与伦比的精神感染力。风行烈只觉灵台一片清明,福至心灵,忍不住在他面前低下头,对这个看上去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人低下头,尊他如同至亲至爱的长辈。
      风行烈在打量鹰缘的时候,鹰缘也静静地看着这对师徒。
      他之所以离开布达拉宫,前往中原,多年都未被人探知下落,只因他虽武功尽失,到底是一只脚已踩到破碎虚空门槛的顶尖人物,近与天地相融,精神极容易感染旁人,令人洗心涤尘,追忆过去的种种美好,更加珍惜生命。
      若非对天道的领悟非同寻常,察觉到他与天地间尚存的一丝间隙,断不能找到他。
      鹰缘本以为这个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远赴塞外的庞斑,慈航静斋的斋主言静庵,以及天命教主单玉如,如今才发现,黑榜中声名不显的厉若海,竟也是摸到天道门槛的绝顶人物。
      想到这里,鹰缘的目光再度与厉若海相触,发现此人的内心正如名字一般,广袤如海,将一切深沉的、繁复的、足以令人痛彻心扉的感情,悉数藏在平静无波的外表之下。
      厉若海没有看鹰刀一眼。
      鹰缘也知这一点,双手合十,淡然道:“厉施主。”
      “我想要毫不动心地杀死你,却未能做到。”厉若海平静道,“你该知道,你逃不了。”
      他早就意识到,他的路,并不适合与天道想合。如果说真要再进一步,那也就只有与天相争,击碎这天道,凌驾与天道之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鹰缘,正代表着天道。
      若能毫不动心地杀死鹰缘,就表示天道对厉若海的吸引与束缚已悉数褪去,那才是厉若海的“道”。
      鹰缘轻轻颌首,丝毫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平和无比地说:“还请厉施主带路。”
      风行烈好容易从寸步不让,剑拔弩张的精神交战中回过神来,回味两人方才的交锋,猛地发现,鹰缘的脚步虽不虚浮,却也不是习武之人该有的矫健!
      他愕然地看了厉若海一眼,又扭过头去看鹰缘,目光与鹰缘相触,微微一怔,却又忍不住去看师傅伟岸如山的身影,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厉若海怎会不知风行烈心中所想?不仅如此,他还瞧见了鹰缘通过目光交汇,将异种真气注入风行烈体内,却未提半句。只是将鹰缘带回邪异门,将对方关了起来,命十三夜骑日夜在院外巡视,不得懈怠。
      十三夜骑并不知这个僧人是谁,但见厉若海都不令他们进院子,一日三餐都是放在指定的地方,不可与鹰缘有丝毫接触,自不敢怠慢,认定此人可怕无比。唯有风行烈知鹰缘不会武功,本想坐视不理,但愈见鹰缘淡然处之,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便愈是痛苦。
      他对厉若海无比敬重,认为自己的师傅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倘若厉若海囚禁得是那些声名狼藉之人,莫说囚禁,纵是严刑拷打对方,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因为这些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为进军天道,便仗着武功高深,将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僧人囚禁起来,只为有朝一日能毫不动心地杀死对方。这等堪称不择手段,欺凌弱者的做法,实在令风行烈不能接受。
      风行烈在良知与师恩之间反复挣扎,夜不能寐,终于下了决心。
      是夜,他潜入关押鹰缘的院子,急急道:“大师,快走!”
      “风施主——”
      “我带你走!”风行烈咬了咬牙,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旋即便恢复了坚定,“邪异门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不能用,大师且忍耐片刻。我已在外头为大师买了良马,备了快船,到时候,我直接闯出邪异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大师只需走一段水路,见到岸边柳树旁系着的马,便骑马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若他真这样做了,便是叛门而出,身为厉若海唯一的徒弟,邪异门的继承人,风行烈竟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邪异门上上下下,定会对他不死不休。纵是逃到江湖上,也注定朝不保夕,永无宁日。
      这还只是最好的可能,毕竟,厉若海亲自出手的话,风行烈绝对是连命都保不住的。
      这些利害关系,风行烈已经无数次想过。
      不是不知道师傅对他恩重如山;不是不知道留在邪异门,他的前途注定光明辉煌,若是叛逃,天下之大,也未必有他容身的地方;不是没试着劝服过自己,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为了对方赔上一切。
      没错,没必要为了对方赔上一切,但这世间,总是有公理存在的!
      风行烈没有多说。
      这是他的选择,不必让陌生人知晓他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心中又是怎样的痛苦,他只是催促道:“大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鹰缘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却没有多说。
      风行烈如今对厉若海正失望,他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厉若海是何等人物,因为他有自己的判断,站在了公理的一方。风行烈却没发现,他和厉若海有多像。
      明明不是亲生的父子,可从站姿、举止乃至神态都颇为相似,就连面貌都有三分仿佛。
      他在学厉若海,哪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身为厉若海的弟子,风行烈的心境澄净剔透,悉心教导他的厉若海是何等人物,不问即知。故鹰缘微微一笑,将一直携带的厚背刀交给风行烈,方道,“走吧。”
      风行烈来不及多问,毅然道:“好!”
      “门主——”商良脚步匆忙地来到书房门口,急急禀报,“风行烈带着那个和尚闯关,守门的弟子没有防备,被他突了出去!”
      “派十三夜骑去罢!”
      可,可十三夜骑,打不过风行烈啊!
      商良满腹疑问,却不敢多说什么,应声退下。
      厉若海坐在桌前,静静地凝视着和氏璧,神色沉静,无喜无悲。
      在他的悉心教导下,风行烈无论武功、智谋还是应变能力都不逊于江湖上任何一位年轻高手,他却从未有让风行烈闯荡江湖的意思。
      “庞斑所修炼的功法,我已明了。他想由魔入道,最要紧得,便是一个心境澄明,晶莹剔透又天纵奇才的炉鼎来打磨道心。庞斑不敢与言静庵赌,因为他怕输。若我所料不错,他应会让言静庵培养一个酷肖她的徒弟送给他,操控她的身心,令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再借她去控制一个与她境界相当的炉鼎。”
      “若海,你的徒弟,必定与你极为相似。来日……你要留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道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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