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同人]大荒》习灬习

29、夜瞾城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近在咫尺，令人毛骨悚然。

　　距离我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块石板被挪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只手，紧接着是一个脑袋，一个黑影从洞里跳了出来。

　　“你是谁？”一出口，方知声音沙哑不堪。

　　黑影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了嗓子说：“仰澄，别害怕，我跟你是同一边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摔下来的时候把脑子磕坏了？怎么接二连三有认识我，我却不记得的人找上门来。

　　“我们以前见过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也对，这里大概是那个瘟神关我的牢房，既然他是来救我的，有什么事出去再说也比较安全。

　　手撑在地上，支起上半身，发现腰部以下全无知觉：“我……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我的腿不能动了……”

　　“别慌。”来人在我面前蹲下，而后身体被他腾空抱起，身形一闪，落在了刚才的那个洞里，开始在地道里疾行，临走还不忘将石板挪回原位。

　　地道里一片漆黑，我索性闭了眼睛，迎面尽是土壤的气息，风从身侧擦过，偶尔听到脚踩过水坑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再睁眼，已经到了野外，冷冽的月光下，仰头便可见那人头上长着一对青黑色的角，脸上是青灰色的。

　　司空墨说我是魔女的时候，我本不愿相信，现在看到他和那个瘟神，不得不承认，我是掉进魔窟了吗？

　　看着他渗着汗珠的额头和濡丨湿的鬓发，伸出手用袖子擦拭。

　　他略一分神，低头看我一眼，安慰道：“再忍耐一下，马上就要到了。”

　　说出的话都裹着雾气。

　　我摇摇头，表示我不疼，伤口都已经麻木了，而且这里好冷，冻得我愈加清醒。

　　定睛一看，这周围的景物竟然都覆着皑皑白雪。

　　冬天了？我睡了那么久吗？

　　最后他在一处类似小村落的地方停了下来，万籁俱寂。

　　村庄里黑压压的一排房子，坟墓一般，没有灯光，他走到最靠近村口的一间屋子里，把我放下。这是床吗？分明就是冷硬的大石头，被褥全无，一脱离他的身体，我马上蜷成一团，寒气深入骨髓，冻得瑟瑟发抖。

　　那人一边从柜子里搬出一床兽皮制成的毛毯一边歉意地对我说，“夜曌城千里冰封，你身为魔族，应该不惧冷才对，可能是失血过多了吧。”

　　我躺在毛毯上滚了一圈，将自己包成一个春卷，才稍微觉得温暖。

　　月光从破败的窗户爬进来，爬到他的脚边，他背对着我，在柜子旁的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也不回答，转身的时候，手里握着一盏油灯，走近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毛毯上。

　　我艰难地把手伸出来，拿起来举到眼前一看，是个镯子，似曾相识，内侧刻着一行字：幸福到永久。

　　“师兄，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等你过了很久还会怀念的时光。”

　　……

　　这是苏仪的幸福之环，为何会……

　　“你是千面？”我记得在九黎城的时候，用镯子换了他的易容丹。

　　可是千面不是一个白面书生吗？

　　“千面不过是云游四方的一个假名而已。我叫夏融。”

　　“夏……融？夏天了冰雪消融的意思吗？”

　　“嗯。”一抬头，那人手持一盏油灯放在床边的桌上。

　　“我叫仰澄，澄是水静而清的意思，师兄说希望我静而忘忧……”

　　“我知道。”他掏出一枚圆针在火焰上炙烤，“我要缝合你的伤口了，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我低头看向血肉模糊的腿，咬咬牙说：“我……我不怕。”

　　他笑了一下，把穿好肠线的圆针贴在我的额头上。

　　带着暖意的指尖轻轻将外翻的皮肉拨回去，我不知道我脸上还有伤口，心下一惊，伸手想去摸，却在中途被他摁了下去。

　　“手别碰。”

　　一块白布盖在了我的额头，遮掩了视线，昏黄色的灯光透过布，能看到他来来回回手的影子，朦朦胧胧。

　　“伤口大吗？会留疤吗？”

　　我抬起手，停在半空，不敢妄动。

　　他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腕，示意我不要惊慌：“怎么说我也是北溟圣手，定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谢谢你……夏融。”安心下来，意识便像流沙般四散开来。

　　“这是什么？”醒来时，发现全身的伤口都经过处理了，尤其是右腿，包得严严实实，还被吊了起来，一挪动，各种疼痛的感觉都回来了。我小心地摸上脸，发现整个头也缠着布。有那么严重吗？

　　环视房间，摆设极少，简陋得跟雪洞似的。

　　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是一串绿豆大小的果实，揪了一颗，塞进嘴里嚼了嚼，好酸，好干……

　　“刺梅果。”夏融掀开门帘进来，“这几日丨你就只能先委屈你住在这里了。”

　　“不委屈不委屈，能从那个瘟神手里把我救出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想到那个阴鸷的眼神，我不由得一阵冷颤，“他会找来这里吗？”

　　“不会的。浊气之痕是夜曌城的禁地。”

　　“禁地？”

　　“嗯，这里怨气冲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无一活物。”

　　“那……那我们……”

　　“我设置了结界。”

　　“那我们……吃什么？”

　　夏融一抬下巴，眼神瞄向桌上的刺梅果。

　　“可是这个好难吃。”我阖上眼睛，“好想吃桂花糕，好想吃青蛙肉，蛇肉，清脆多丨汁的山果子，喷香的荷叶鸡……”

　　好像为了配合我的感受，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夏融听得眉头都扭成一团了，“可是这方圆百里就只有你和我了，要不你吃了我吧……”

　　“那，不太好吧……”就只有我们吗？想想觉得好孤独。

　　夏融说北溟气候恶劣，生活在这里的魔族天性坚毅，不畏饥寒。

　　要是师兄看到我，一定会发现我瘦了吧。我摸摸脸，上面还缠着布。原本以为至少要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三天后，我就可以下床了，为了方便行走，夏融还做了副拐杖给我拄着。如果小岚在，她可能还会做出带轮子的机关椅子让我坐着吧。

　　经历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们，见到他们之后还能和从前一样吗？兴许我们一路北上，为的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能走动之后，我立即出了屋子察看外面的情形，天地间只剩下黑白两色，白的是雪，黑的是断壁残垣。

　　夏融一早就不见了，我饿极，不甘心地在雪地里挖着，说不定有别人忘记收的地瓜，又或者是冬眠的青蛙？

　　冰雪掘开之后，露出焦黑的椽木和森森的白骨……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回到屋里，瞧见夏融之前翻找的箱子，好奇心驱使着，我偷偷打开来看。

　　里面的东西不多，看样子年代已久。中间摆放着一个木制的人偶，披着长发，头上也有角，表面非常光滑，似乎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摩挲。我拿起来，拨弄几下，手脚并不能活动，不如小岚做的好玩……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夏融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人偶掉在了地上。

　　夏融跑过来，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摔在地上，看到他捡起那个人偶，可是人偶的头掉了……

　　“对……对不起。”我想说这样的人偶我有好多，可以赔给你的。

　　他只是低着头，看也不看我，拿着人偶一声不响地就出去了，原先站立的位置，地上还躺着一匹死去多时的雪狼。

　　我爬起来，挪了几步，倚在门口，看到他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那个坏掉的人偶，目不转睛地看着，眼里尽是柔情。

　　那是他的妻子吗？

　　过了一会儿，夏融像没事人一样，拎着雪狼的尸体肢丨解了，放锅里炖，我惶恐不安地在一旁添柴加火，生怕他突然发作。

　　“别害怕……吃吧……”他说着，端了一盘肉放在桌上。

　　我偷偷瞄他，脸上神情柔和，一点也不像要发脾气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摔碎你的妻子的……”看着面前这么多肉，我却不敢吃，忍不住放声哭了。

　　他停住筷子，看着我说完，然后夹了块肉放我碗里，加了句：“好了，吃吧，我刚才吓到你了。”说着伸过手来擦了擦我的脸，“都是灰……”

　　“嗯。”我放下心，吸吸鼻子，埋头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解释道：“她不是我的妻子。”

　　饭后，夏融握着小刀，重新找了段木头，雕刻。我闲着无聊，就在边上一直看着。

　　“她是谁啊？”我大着胆子问道。

　　夏融抬头，看着我说：“她是夜瞾城最美丽的女子。”转头远远地望着对面的雪山。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好像有星星，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