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同人]大荒》习灬习

18、蝶眼迷踪

　　我和小八出了木渎镇之后，沿途忽逢桃李花林，夹路数百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嗯~~好香啊……”我扬着头，踮着脚尖，使劲去闻枝头上的花香。

　　“正是春光最盛时，桃花枝映李花枝。”回眸处，小八还是静静地站着，侧着腰，一手在身前，一手在身后，闭着眼，花瓣落在他棱骨分明的脸上。

　　“哎——”一声不协调的轻微叹息，随风入耳。

　　小八也听到了，警觉地跑到我面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边。”

　　我紧随其后，但见花林间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正兀自嗟叹。

　　“老婆婆。”我上前作揖相问，“不知您何事烦忧？”

　　“哎，年轻人，老身年纪大了，能否帮老身一个忙。”老婆婆神色凝重，愁云惨淡。

　　“老婆婆但说无妨。”

　　“替我给这林中的两株连在一起的桃树和李树浇浇水好吗？”老婆婆驼着背，时不时地捶捶腰，“那两棵树中得颇为相近，想必你一定能见到。在树下有一堆土壤，你去往上面浇水就行了。”

　　言毕，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水袋，递给我。

　　“我去吧。”小八从我手里夺过水袋，便一路小跑而去。

　　他跑动的样子极为好笑，两只手朝后平行伸展，像只勇敢的小鸭子，无所畏惧地一直向前！跑动速度却极快，一眨眼，已经出去好远，只见背上的飘带随风飘逸，若隐若现，像风筝的尾巴……

　　少顷，小八疾速而返，归还水袋，“我在那两棵树下还见着一位老爷爷，似乎正在寻着婆婆您呢！”

　　老爷爷？和老婆婆难道……

　　不料老婆婆闻此喟然长叹，“唉，此情绵绵无绝期，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婆婆，这其中可有难言之隐？”我不禁发问。

　　谁知老婆婆摇了摇头，“刚才这后生在树下所见的李爷爷，他就是我的老伴。”婆婆的眼神注视着李爷爷的方向，神情哀伤，“老身要离开此处了，哎，麻烦你们给他带句话吧，就说我永远都念着他，只是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希望他能平安地过完这一生吧。”

　　我和小八极为震惊地对视，这婆婆和李爷爷究竟是闹哪样啊？有什么事不能面对面直接说吗？莫不是吵架了？

　　但是老婆婆去意已决，徒留我们一个背影。

　　我们只好去刚才小八浇水的树下找李爷爷，这两棵桃树和李树倒也蹊跷，种得这般相近，必然难以存活啊。

　　“她真的这样说？”李爷爷急得一口气没接上，咳了起来，“哎呀，我的老伴啊，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离去呢？我该如何是好啊！”

　　这其中必有内情，于是我说，“李爷爷，事到如今，您不妨将烦扰说出，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

　　李爷爷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我和桃妹乃是这林中的李木精和桃木精，我俩万般恩爱，几十年前结为连理。”

　　说着遥望远方，似乎在回忆过往，“谁料三年前，这林子的主人狐媚将我俩移栽到一起，可她不知，如此一来我二人便活不下去了！桃妹为了让我独活，自己选择出走，唉，狐媚啊，狐媚，难道你看不透这世间情爱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言毕，李爷爷撩袖擦拭眼眶，看到老爷爷如此悲痛，我心如刀绞。

　　“这好办，我们把这株桃树和李树分开远一点种就好了。”小八马上提议，“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不会伤到树根。”

　　李爷爷摇摇头，我也觉得不妥，“且不说这里是狐媚的花林，私自动他人花木有违常理；再说了，若是我们离开，狐媚又将两树种一起，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呀。”

　　“那你说怎么办吧……”小八犯了难，“我脑子比较直，也想不出别的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狐媚做的，不妨直接去找她。”我托着下巴，“说不定我们去求求她，她心一软就解决了。”

　　“也好，就按你说的来吧。”小八转头问李爷爷可知狐媚的住所。

　　见我们要去找狐媚，李爷爷脸上流露出一线希望，“这林中有一处豪宅，名叫桃李轩径，这狐媚就住在里面，拜托二位了！”

　　林中豪宅果然气派，朱漆大门，上面一排排金色浮沤钉，显得威严而坚固，我上前轻叩绿油铜环。

　　俄而，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前来开门，询问我们何事。

　　“我们是游经此地的八大门派弟子，特来拜访这宅子的主人狐媚姑娘。”

　　那男子狐疑地打量我们，继而说，“二位在此稍等片刻，待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门又被关上了，我们只好在门外百无聊赖地等着。

　　“你说这狐媚是什么来头？”小八寻思着，“听着名字应该是位妖娆的大美人才是~~”

　　“啊？”我倒从来没有臆测过狐媚的长相，不由得揶揄小八，“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研究啊？还妖娆？大美人……哈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冷不丁被我取笑，小八脸都红了，“要知道我们魍魉门派的女弟子个个都是面容妖冶，身材玲珑的。”

　　“哇~~这么多美人啊~~”我自小生长在风晚林，后来出来历练，沿路见到很多人，小岚是清冷的高岭之花，软公子是飒爽的玉树临风，我师兄……师兄他……

　　思及师兄，我的心像绑了块石头，沉沉的，以至于听到小八说他们门派的女子个个都是面如桃李，心似蛇蝎，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女时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二位久等，我们主人有请。”方才的男子开门让我们进去。

　　如果说外面看是庄严肃穆，这里面便是婉约江南。

　　踏进门槛，便见到湖心小筑，鸟语花香，雕栏画廊，弯弯曲曲，通往花木掩映深处。

　　“二位，这边请。”

　　“你们是何人，寻我何事？”果然这狐媚正如小八猜测的那般光彩照人。

　　“在下冰心堂弟子仰澄，本与好友小八游历江南。但经过此处，见桃李并栽，恐难成活，心生怜惜，故此想来拜访狐媚姑娘，恳请……”

　　大美人本是侧卧软榻之上，听完我的话，轻拂额发，倾吐吴侬软语，“我便是狐媚，桃李花林的主人。”

　　缓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看来你们是想管一管此事了？我可以依你们将他二人分而置之，不过你们得取来五样我要的东西才是。”

　　“不知姑娘所要的五样东西是什么？”小八上前问道，我知道魍魉擅长搜罗普天之下的各色奇珍异宝，我敢说这大荒就没有他没听过的。

　　狐媚起身，拿起团扇把玩，“这五样东西便是：情人泪、新人笑、离人殇、痴人梦和长相守。”

　　看到小八目瞪口呆的表情，我心里也十分讶然。

　　“我们去哪里找那五样东西啊？”出了狐媚的宅院，太阳照得小八皱起眉头，他嘟嘟囔囔地说，“早知道就不逞英雄答应得那么爽快了。”

　　“情人泪……”我口中反复念叨，“这情人泪说的肯定是谁的眼泪吧，这情人应该是谁呢？”

　　“橙子，情人就是相互喜欢的人，比如……哦，对了，桃婆婆和李爷爷不就是一对情人吗？”小八一拍脑袋，拉着我去找李爷爷。

　　在李爷爷的帮助下，我们先后又找到了其他四样东西，在日落之前又回到了桃李轩径。

　　“哦？这么快就回来了？”狐媚看到我们也不惊讶，懒懒地躺在珠帘后面，“我要的东西呢？”

　　“首先这情人泪便是李爷爷的伤心之泪，在这个小瓷瓶里。”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放在桌上，“然后是这个新人笑。”

　　小八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永宁镇的王大婶最近生了个大胖小子，但是奶水不足，这孩子一生出来哭闹不停，愁煞了王大婶。橙子和我去野外的蜂巢里取了蜂王蜜给王大婶下奶，好让孩子能吃饱，最后王大婶喂了奶，孩子便笑了。这孩子就是新人，他的笑自然就是新人笑。”

　　“新人笑，内含希望，最是让人心舒神宁。”狐媚朱唇轻启。

　　“接着是离人殇。镇上的苏月姑娘的丈夫张元去了巴蜀从军，一别数载，苏月姑娘日思夜想，无奈山高路远，战事连连，无法相见。我们从李爷爷那得知苏月姑娘最喜张元离别前送予她的龙须花，便采了一大束给她，以此慰藉相思之苦。”

　　“好一个离人殇，无限离愁，怨怨幽幽。”狐媚感慨。

　　“再是痴人梦。闲逸居有一个棋痴，日夜痴迷围棋，完全不理世事，摆下一副残局，独孤求败。残局虽然无解，不过并不是不可解，若是选择自断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则能开启新局面。人若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便是痴人说梦。”

　　“痴者，沉醉其中而不知他事者也。唉，人若无痴，那便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狐媚叹了口气。

　　“不过这最后的长相守……我们没有找到……”小八说着看看我，我也好忐忑，不知道这狐媚会有什么反应。

　　“据我手下通报，桃婆婆是去了江南的桃溪村方向，你们去那里寻她，告诉她可以回桃李花林和李爷爷团聚了，并且我答应将他们移栽开，可以同在桃李花林而不用种在一起。”

　　“太好了！”我和小八激动得双手握在一起，跳了起来。

　　继而发现还当着狐媚的面，又矜持地致谢告辞。

　　“小八，你刚才被蜜蜂蜇了的手背我看看还肿不肿……”我拉起小八的手左看右看。

　　“没事了，早就消了，你看，橙子的药就是管用！”小八指给我看了看之前包包所在的位置，已经消退了，“我们快去找桃婆婆吧……”

　　“嗯~~”

　　离开桃李花林，我突然想起刚才小八跑动的背影，“哎，你背后这两根飘带，跑起来时像两根小尾巴呢~~”

　　“小——尾巴？飘带可是我们魍魉的象征。”小八被我的比喻雷到，一脸你高兴就好，“更何况我的这根可是有个帅气名字的。”

　　“飘带还有名字？”我不禁乐了，“那……不知这飘带姓甚名谁？”

　　“蝶眼迷踪。”

　　风起，飘动。

　　“真好听~”我心中默念几遍，不禁由衷赞叹。

　　“这名字可有什么来由？”

　　一回头，小八马上把脸转开，支支吾吾地。

　　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我说,“如你遇见这花，如我遇见你……”

　　“啊？”见小八涨红了脸，我十分惊讶，“小八你竟然摘了桃花！要知道春天的一朵桃花，到了秋天就是一个桃子啊，你竟然摘了……”

　　“…………”小八呆呆地拈着手里的桃花，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后来机缘巧合，我们路遇小八的同门。我感慨地说起没想到魍魉门派真有人情味，连飘带都有名字时，那人怪异地看看我，没有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