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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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草莽虽比不上官宦世家讲究体面，可到底还是在乎礼节，毕竟是白家庄迎娶未来的当家主母，这三跪九叩首六拜升是免不了的了。只是这白连/城既非入赘，却仍将喜堂设在天一门，恐怕其用意不言而喻。
花轿尚未来，然而已有不少人挤在门前想讨个彩头，讨不到彩头露个脸也好，毕竟这年头露脸的机会不多。整个江湖犹如一汪春水，迟迟等不来搅乱的人，是以江湖很寂寞，江湖中的人也很寂寞。
我同黑鹰远远地站在观礼人群外，表情淡定。
其实我是很想去凑热闹的，因我也是个寂寞的人，可正在我要去排解寂寞前，黑鹰突然出声道：“无聊，庸俗。”
于是为了表示我其实是一个有内涵的人，我默默将我踏出去的左脚收了回来。
“沈天青那边，有何收获？”
“沈天青说，当日去凤仙楼赴约之事，是沈碧心安排的，沈猛事先并不知情。可奇怪的是，沈猛去后，沈碧心曾来问过他沈猛的行踪。”
“那就对了。”
“怎么说？”
我将在暗室中发生的事捡了些重点说与他听。
黑鹰皱了皱眉，“如此说来，现在花轿中坐的，可是沈碧心的双生妹妹，死于白家夺/权之变中的沈碧悦。”
我点点头，“同沈猛亲近之人，整个天一门也就沈碧心与沈天青两人，沈天青没有杀人的理由，沈猛不死，天一门将来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再则沈天青虽与沈猛性情相投，可他到底与沈猛不同，沈猛野心大，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而沈天青却是个坚守原则的人，断不会为门主之位下杀手，两人之间也并无私仇。而沈碧心又被沈碧悦囚禁，且就算沈碧心有弑/父之心，也不必等到现在，两人朝夕相处十几载，多得是机会。再说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整日以泪洗面都来不及，哦，沈碧心的话，应该整日想着如何鞭笞白寂无比较爽，哪有其他的心思去谋划这么大的计划。故最大的嫌疑，就是沈碧悦和她背后的白家父子。”
说完我眯起双眼，猫儿似的地朝黑鹰看去，姐聪明吧！
黑鹰忽然弯了弯嘴角，语气也不复先前的僵硬，“为何这般严肃的事情给你说起来便全变了味道。”
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是想赞美他来的，可是不知为何一出口就变成了：“你一笑起来我就觉得我不认识你了。”
于是黑鹰不笑了。
……
“对了，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沈天青以实情相告的？我怎么记得，他似乎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在沈猛欲将沈碧心嫁给幻影楼少主联姻前，他原是打算将女儿嫁给沈天青的，可惜后来并未成事，你知是为何么？”
我歪着头，“为何？”
“沈天青有龙/阳之好。”
我张大了嘴，紧紧地抓着黑鹰的袖子，“所以你竟不惜用色/诱？啧啧，看不出来你竟是如此尽职尽责之人，为抓到凶手竟……”
黑鹰不屑地抽出被我攥着的衣袖，脸黑成锅底盖似的，“沈天青三年前出师门历练时曾救过一个富家公子，其父是圣上钦点的钦差大臣，携子在去袁州府的路上被蛮夷所劫，沈天青正好路过救了他们，后沈天青历练期满回到师门后俩人便失了联系。就在不久前那位富家公子的父亲被揭发私下结交边将，圣上大怒，将其全家关押入狱。此事正是六扇门接手，我不过是答应带他见那位公子一面，你说你一个女子，成天净瞎想些什么！”
我慢慢将嘴巴合拢，端正了表情，干笑了两声，“未雨绸缪嘛，呵呵。”
“新娘子来啦——”
人群忽然轰动起来，炮仗队排成两列，开始奏乐迎轿。垂髫小娘牵着新娘的衣袖将其迎出轿，新娘跨过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红毡，由喜娘扶进喜堂。
喜堂内，白连/城早已身着喜服，头戴状元帽，立于左侧等候。我站在内堂右侧，不知怎的，看着这个面色黝黑、身形高大，一点都不似南方人的春风得意少年郎，总是会联想到那夜假山下他同沈碧悦幽会的嘴脸，于是全身上下便堵得慌，我将这归结于我那一双只能欣赏美的眼睛。
“新郎官！新郎官！呦，发甚么愣呀，拜了堂还不都是你的，快把新娘子接过去呀！”这喜娘嗓门忒大，偏她还一个劲地压低了声音，自以为只有新郎听到了她的话。
满堂的人都在窃窃地笑，唯独白连/城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神色不善地望向人群后方。
喜娘有些纳闷，众人也有些纳闷，红盖头底下的沈碧悦估计也很纳闷。
就在这时，一位弟子通报了请帖：“白家庄二公子，白寂无，到。”
一时间喜堂鸦雀无声。
这位弟子大概从来不看江湖日报，殊不知他通报的这位白家二公子早已叛出白家庄，白家庄自大换血之后便在江湖上公开宣称白家庄只有一位少庄主白连/城，并从族谱上将白寂无的名字抹去。本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抹去也就抹去了，令众人唏嘘的是，旧日被豪放的江湖少男少女们踏破的门槛从此寂寞无比，再无人问津。而这踏破门槛的英勇事迹也有今日大婚的新娘子“沈碧心”的一份。
众人唰唰地齐齐转头，果不其然，白连/城头顶一片绿油油的，双唇紧抿，脸黑的不能再黑。不过由于他本来脸色就黑，故也看不大出来，因此众人皆有些好不容易遇见一出好戏可偏偏戏子演得忒不到位的沮丧。
白寂无目不斜视地从堂外走进，丝毫没有作为三角恋中最受争议的一角的自觉，一路施施然地寻了位置落座，颇有看热闹的嫌疑。
众人很着急，这戏几时才开演啊，一点都不照顾观众，真是。
新郎官的视线不落在新娘子的身上，倒一直跟随着白寂无，我笑，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请帖铁定是沈碧心发的，白连/城同沈碧悦皆一无所知，倒是便宜了我们这一群看热闹的人。我双手环胸，忽然身心都舒畅了。
“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行庙见礼，奏乐！”
众人惋惜不已。
“慢着——”
堂外忽然响起一声怒吼，可惜嗓音粗中带细，多了一丝阴柔，少了抢亲必备的深情。
即便如此，众人眼里刚被人为熄灭的八卦之火还是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且颇有星火燎原之势。
可惜这次来的并不是一个人。
“六扇门通缉令在此，不相干的人立即回避。”
进来的六扇门捕快身着黑色官服，只袖口及领口处用红色丝线绣成，左身侧皆佩了把约莫两尺有余的长刀。领头的男子大概就是方才出声的人，面如冠玉，嘴角含笑，眉宇间有潇洒灵动之气，只是身量不似后来者高大。我看了看黑鹰，六扇门里也不都是些少年老成、吐口气都能冻死人的捕快么。
我同黑鹰耳语：“你叫的人？”
黑鹰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六扇门的人会突然出现。
一直坐在高堂主位，莫不吭声的白家庄主白越嵩突然发声道：“诸位大人，今日是犬子的大婚之日，有何误会改日再说不迟，切勿耽误了吉时。”
白越嵩用了内力传声，本来窃窃私语的大堂稍微安静了些。看他微红的面目，大概用了八成内力，效果却不过尔尔，白家庄本也不是靠行家内力见长的武林门派，倒是难为他这般处心积虑地想吞并天一门。
“白庄主，真是对不住了，我们也不知道今日竟是令公子的大喜之日，只是朝廷下的命令，在下不过替上头办案的小捕快，哪敢违背上面的意思。请白庄主通融通融，呵呵。”领头那人笑得真诚，给了面子又推了责任，倒真不像是在为难人，怕再讲下去我都要觉得是江南武林泰斗白家庄在为难他一个小捕快了。
“这位小兄弟，你们要抓人，总得先报名号罢，免得到时江湖上的人说老夫没礼貌，将一个无名小卒赶出去。”白越嵩不为所动。
“那是那是，白庄主知书达理，英勇过人是江湖皆知的。”
我一个没忍住，竟笑出了声来。好在众人正聚精会神地看戏，倒也没甚在意，只不过那领头之人却偏头看了我一眼，轻轻一笑。
“在下六扇门，都察院右督御史禄景诚门下三弟子，荆楚。”
荆，又名楚，曾用做刑仗，鞭打犯人，倒也符合六扇门的风格。我暗笑，原来这位就是红燕口中，被黑鹰追杀了三个月的三师兄啊，有意思。我摸摸鼻子，不像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脾性啊……
名号不甚响亮，众人依旧在等重头戏。
“那么荆楚小兄弟，你们这般阵势闯入我白家庄，是要缉拿什么人呢？若要因门下一个伙夫，调戏了什么良家妇女，而坏了犬子的喜事，那到时老夫我可不依，定要你们六扇门，给个说法！”
不愧是当了庄主的人，挺会倚老卖老的么，天一门何时改称白家庄了。
“爹，直接将他们赶出去就是了，还跟他们废什么话啊。”
“你闭嘴。”
荆楚笑笑，“庄主放心，在下要缉拿，并非寻常人，而是今日大婚的新娘——子，沈，碧，悦。”说完便朝一身凤冠霞帔，静静地立于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沈碧心”走去。
这沈碧悦倒也耐得住性子，闹了这么久也没舍得把盖头掀了同我们一起看戏。
众人又开始闹腾起来，更有甚者直接私下交流起了八卦情报。
“这不是沈门主的大女儿么，怎的又变成前几年嫁到白家的二女儿了？”
“不知道呀，这女儿大婚，沈门主也不出现，真是奇了怪了。”
“说正闭关修炼呢，女儿大婚算什么，人家可是要当盟主的人。”
“……”
“荆楚小儿，今日你若不将事情说清楚，休想离开白家庄。”
“我跟你走！”沈碧悦忽然一掀盖头，声音不大，众人却听得仔细。
“悦儿你瞎闹什么！”白连/城大步走向她，急道。
众人哗然。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