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烟夜纸汀

4、扑朔

　　又是黑色的星期一，陆双树踩着七公分的小高跟蹬蹬蹬的来上班。
　　那边苏勤正从茶水间出来，一个侧身，细腻的白色包臀套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臀型。啧啧啧，陆双树伸出爪子摸了一把，果然是看上去的圆润饱满。
　　“找死！”苏勤转身抬手就想把手上的咖啡往色狼脸上泼。
　　“诶诶诶，脾气挺辣呀，爷就喜欢口味重的，晚上洗干净在床上等我。”陆双树后退一步，眯起眼啧啧叹道，“这气色好的，真是红光满面啊。”
　　苏勤恨恨的白了她一眼，“那是，不像某人，回了趟家简直就像是妖魔入侵，鬼怪附体。怎么，被采阴补阳了？”
　　某人被捉住痛脚，立刻就蔫了，“别跟我提这茬儿了。”
　　陆双树哭丧着立刻就想起了那天晚上谢阳笑着叫她“陆学妹”的场景，简直……简直就像是被调戏了一样。鼓膜嗡嗡嗡的震着，心脏居然扑通扑通的，那是种出人意料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感觉。想她陆双树在这个混脸皮的行业摸爬滚打五个年头，什么大风大浪大世面没见过，居然被这么一声，暧昧不算暧昧的语气给麻了一下。真是……够出息的。
　　陆双树正考虑着要不要告诉苏勤这破事儿。
　　“喂。说你们，就你们两个。上班时间唠嗑，胆儿够肥的。”陈蓄手拿最新款双C手袋嚣张驾到。
　　“哟，这不是陈总么？您出差回来啦？”苏勤那边笑的谄谄媚媚的。
　　“嘿，我说你还有脸说我们，你看看你都迟到半个点儿了，你看看。”陆双树一把推开挡道的苏勤。
　　“啧，你才是真的辣。”苏勤一个不稳，很不爽。
　　“怎么，前几天登了篇大的，脾气也跟着见长了。”陈蓄慢悠悠的，“我出差回来还不让人倒了时差啊。”
　　“怎么最近人人都说这个啊。”
　　“反响好呗。”陈蓄眨眨眼。
　　陈蓄算是他们这片儿的头了，精明能干，进退得宜，这几年蹭蹭蹭的往上升，典型的女强人。陆双树最赞赏陈蓄的一点就是公私分明，在公事上手段强硬，私事上则是睦邻友好。所以上上下下关系处的都不错。
　　“行了啊，咱们说个正事。”陈蓄清了清嗓子，“听说要来人。”
　　“下头上来的还是……”苏勤摸着下巴，准备分析这件事情的七大姑八大姨。
　　“空降兵，听说是要拨出一个专栏出来。”
　　“这么大手笔！”苏勤觉得这利弊非比寻常，“看来来头不小啊。”
　　“哎呦，我去，小树你在这里。”叶蓁小姑娘嗓音甜甜的转了个弯，“你们仨杵着干嘛呢？”
　　“怎么了？”陆双树看她着急忙慌。
　　“Alex找你，赶紧去。”

　　整面墙的玻璃落地窗视野极开阔。
　　Alex四十出头，黑发褐眼，身材高大，极具魅力。一口流利的中文。
　　三短两长的敲门声被打断。
　　“请进。”
　　陆双树今天穿的是中规中矩的套装，黑色倒是让她显得身材更为修长。她婷婷的站在整个大厦最大的办公室中央。
　　“Trees，上期的杂志卖的很好。看来年底你的奖金得是双份的了。”Alex笑起来，爽朗如东北汉子。
　　“那敢情好呀，最好能给我个全勤，然后再送我去马尔代夫玩一圈。”陆双树讨起好来委实任性。
　　“哈哈，那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Alex递过来一张主色深蓝的请柬。
　　“谢氏百年庆？我们是作为媒体还是……”
　　“如果是报道那就和你无关了，我是想请你作为我的女伴。就算是对你上一季度工作表现的肯定吧。”
　　“啊？我能不能把这折现啊？”陆双树递还回去。
　　“你真是……”Alex作为一个外国人真的无言以对，“这可是百年一见的大世面，你真的要拒绝？虽然我邀请你是私事，但是这庆典上来往的人绝对会对你的工作有帮助的。”
　　这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真是绝了。
　　陆双树有点点心动，眼珠子不停的转啊转。
　　“可是我没有衣服啊。宴会上的衣服。”作为S市陆家的二小姐，虽然是隐姓埋名，但是话一说出口她就心虚了。
　　Alex笑的意味深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置装费算我的。这出去也是公司的脸面。”
　　陆双树笑的讪讪，只好答应了。
　　八卦女闻风赶来。
　　“谢氏百年庆？这等好事居然被你赶上了！你上辈子是不是阳寿未满就挂了？”苏勤又在上班时间摸鱼。
　　“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才阳寿未满就挂了呢！”陆双树一把夺过苏臭嘴手上的果汁，咕噜咕噜三口下肚。
　　“真是好命啊。不像我，周五还要搞定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什么杰出民营企业家，还年度的。”苏勤仰天长叹。
　　“要不咱俩换换？”陆双树发誓她的表情绝对真挚。
　　但还是被苏姑娘一个白眼白了回去。

　　周四这天天气都好的美轮美奂，人神共愤。当真是……普天同庆啊。
　　这时的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城市里不见星光点点，倒是有霓虹闪闪。
　　S市最豪华的酒店“盛世”顶层被全数包下，宴会厅闪着光，一切准备就绪。
　　人陆陆续续的，从下到上，都是衣香鬓影。
　　陆双树在这个温度乍暖还寒的时节壮烈的穿了一件妃色抹胸大摆晚礼服，脸上的妆是粉色系，挽着身着铁灰双排西装的高大男人，倒是娇俏清丽的很。
　　“Alex，你今天真帅。”陆双树最近马屁拍的溜，为了她的年终大奖。
　　Alex低头斜斜看她。
　　感受到上方的眼风，陆双树立马补充，“我的意思是，您今天尤其帅，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个成语是好话么？”欺负人是外国的！
　　“嘿嘿，您的汉语真的很好，我检验一下。”
　　最中间上方的琉璃吊灯透出些许老上海的年代感，恰好与壁上四周的珐琅彩绘交相辉映，这个百年庆的主题正是“回首”。
　　谢氏是S市真正的大家族，当年的S市还是党国的天下，谢其善就靠着祖上的那点资产发展起了轻工业，当时的这条路确实不好走，又逢多事之秋，即使是苦苦支撑也难返其重。还好，后来谢氏出了个谢韫，云雨惊鸿，力挽狂澜下谢氏起死回生。
　　陆双树环顾一周，到场的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她伸长脖子，想看的仔细，可是小度数的近视让她看什么都有点模糊。
　　不知道陆家那一家子是谁来呢？应该会有陆珊梅吧。
　　酒会的前曲缓缓而至，是一首旖旎的jazz，萨克斯的将低音拖得长了又长，宛转悠扬。提琴断断续续欲跟不跟的调子骚动着人的心弦。
　　陆双树在冷餐区挑了块慕斯，说实话，她在黑森林和慕斯间纠结辗转千万遍，最后还是选择了慕斯。因为酒店居然没有准备纸巾！真是太不贴心了！
　　她正用勺子一小块一小块挖着吃。
　　“好吃么？”伴着大提琴声入耳，震得陆双树耳廓麻麻的。
　　“咳咳……谢阳？”陆双树立刻端了起来，“谢学长，您也没吃东西么？”
　　“啧，我说你紧张什么？你是和你大哥一起来的？”谢阳拨拨袖扣，颇为随意。
　　哼，陆双树在心里赏了他32个冷哼，人模狗样。
　　“我大哥？只有我大哥来么？”陆双树的头飞速转动着。
　　谢阳看着觉得挺有意思，“你不是和你大哥一起来的，那是和谁一起？”
　　“诺，那边那个老外。”陆双树指指自己十点钟方向。
　　“哦，Alex啊，也对，他是你老板。”
　　“啥？你认识我们老板？”陆双树惊讶的瞪大眼，“喂，你不要告诉他我叫他老外！听见没有！”陆双树魂都吓掉了，事关工作就是事关吃饭，那就是人生大事啊。
　　谢阳居然邪魅一笑，眯起眼睛。

　　那边主场地上的觥筹已经交错了几轮，想必有心人的生意也谈下了几程。音乐继续缓缓的流淌，灯光也闪耀的擦过每个人的身上。
　　角落里和暖灯光下，仰着头的女孩妆容淡淡，将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身边笑容浅浅，气质清贵，长相出色的男子。当然在不知道他们对话内容的前提下，这场景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谢阳你最好立刻答应我！否则老娘……”陆双树磨牙。
　　这样一听简直就是恶棍强抢民女的即视感。
　　民女还没来得及回应，追光灯就投在两人的身上。陆双树和谢阳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陆双树反应不及，谢阳已经将西装上敞袋里插着的方巾拿出来，细细的擦掉陆双树嘴角的蛋糕屑。
　　这个动作实在暧昧。赤红色一片。
　　丝绸细腻的面料慢慢的摩挲，那感觉着实让人消受不起。在周围吸气和私语声一片中男主角优雅的将方巾放进裤袋。缓缓的走向前边的演奏台。
　　“大家好，感谢各位今日拔冗前来参加谢氏百年庆典，我是谢阳。谢氏承蒙各位庇佑，有幸走到今天。今天这个场合家父作为谢氏的总裁兼董事长应该参加的，但是他身体抱恙，所以今天我代他向大家赔礼……”
　　陆双树是真的想哭了，“苏勤这张嘴，不去香港赌马可惜了，说什么是什么。这小子还真是谢氏有关系。”
　　“你跟谢阳，你们两个嗯？”Alex神出鬼没忽然出现在陆双树身边。
　　“嗯什么啊嗯，我跟他就一面之缘。”慕斯也不吃了，简直没胃口好么。
　　“这叫一面之缘，你真当我听不懂成语啊。”Alex惊讶。
　　圆舞曲饱满起来，舞池里热闹非凡。
　　S市的各界名流的确捧谢氏的场，名媛们悉数到场，争奇斗艳。
　　那边谢阳“我干了，你们随意”后正往这边走，陆双树无知无觉。
　　这厢边，陆双树和Alex拽成语拽的不亦乐乎。
　　“我那是入乡随俗，你们中国人都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么！？”Alex非要陆双树说他成语用的精准霸道。
　　“嘿……老板你这样不好吧，你说我就说我好了，你上升到我的祖国干什么？”陆双树虽然热爱她的事业，但是比起外国友人诋毁祖国人民什么的，她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陆小姐。”谢阳微微倾身，深情款款的向陆双树伸出了手，“有幸邀您共舞么？”
　　陆双树还在刚才的斗争中无法自拔，恶狠狠地瞪向深情款款。
　　可惜深情款款八风不动。
　　陆双树收敛起来，清清嗓子，小样儿，刚才的账姐还记着呢，“不好意思啊，谢先生，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我实在是不会跳舞。”
　　这儿等着我呢。
　　只见对方施施然上前一步，呼吸声色相闻间，“是么，刚刚你和Alex在争论什么，要我告诉他你叫他老外，帮你加油助威么？”
　　算你狠！
　　“请问能邀您共舞一曲么？”
　　“十分荣幸。”
　　华尔兹轻轻缓缓勾勒出舞池中央男女缠绵的姿势。
　　灯光迷醉，陆双树200度的近视下所有光线都有点扑朔迷离，我们的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