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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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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撩起帐幔,吹散了房中点点闷意。
书子白盘坐在鬼凤身后,左手扶着鬼凤,运功聚气于右掌后,抬掌贴上鬼凤的后心,一丝如线的真气自他右掌掌心灌入鬼凤后心灵台穴。
甫一进入,书子白便感觉到鬼凤体内散而无形的内力渐渐聚拢来,缠绕而上。他谨慎地控制着那丝真气向下行去。灵台、至阳、筋缩、脊中……每通一穴,聚覆上来的内力就越多。
通穴的疼痛使昏迷中的鬼凤不自觉地轻哼出声,如豆的汗水从两人额上滑下,书子白始终维持着那一线之力,小心地牵引着鬼凤涣散的内力,不急不缓地延着经脉行过。
清风带来的凉意还未入床帐,便已消散无迹。
不生守在门外,细听着房内动静,她心下估摸着时辰,朝一旁的程小虎打了个眼色后,往院中东南处的小厨房走去。
程小虎看似散漫地靠在廊柱上,实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等书子白那丝真气在鬼凤的体内行完一个大周天,刚好一个时辰。此时,两人衣衫早已湿透,书子白适时收功,将软倒下来的鬼凤揽入怀中,恰闻门响,程小虎与不生各拎着两个大木桶走了进来,桶内满满的药草水热气腾腾。
浓浓的草药味在房中蔓延开来。书子白待他二人将药草水全部倒入浴桶,退下后,褪去自己与鬼凤的衣裳,抱着他一同浸入桶中。
看着怀里人的肌肤在热水中慢慢透出粉红,与水下平缓起伏着的胸膛,书子白将脸埋在鬼凤颈窝,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的阿凤还在。
鬼凤醒来时天边已泛白,他微微一动,书子白便睁开眼来,问道:“醒了?感觉如何?”
“……我没事。”鬼凤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就是……有些无力,乏……得慌。”
“乏就再睡会儿,这会儿天还早着。”书子白亲了亲鬼凤额头,柔声道。
“……嗯……”鬼凤轻哼了声,又沉沉睡去。
等怀里的人再次睡稳,书子白轻轻起身,出了房门。
归宝阁。
书子白立在那半扇小窗前,静默不语。
窗前铜铃上系着的丝线已经断裂,铜舌上小半截断线在空中微微飘荡。书子白盯着那半截丝线,目沉如墨。他正自思寻,忽闻楼后药园传来一阵叫嚷。
“师父,师父,楼上丝线断了!”原是药老儿的小徒弟发现连着阁中铜铃的丝线断掉,急急叫嚷着。
那小徒弟没叫几声,就听药老儿嚷道:“吵吵吵,吵什么吵,不就条线断了吗,值得你那么大声嚷嚷,吵了老头儿我的好梦吗!”
“可、可……师父,这可是千年蚕丝啊。”
“千年蚕丝又怎么了?时间久了一样会腐朽,会被虫蛀,断了也不稀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接上不就完了吗!”
“可我看断口不像……哎哟!师父你干吗打我?”小徒弟声音还未落,药老儿已从小窗处钻了进来。
他进来撞见书子白,微一怔愣,嬉道:“阁主也这么早啊,想来小鬼凤已是脱险了。”转身将断掉的丝线系上,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深灰色的瓷盒,递给书子白,道:“正好不用老头儿我再跑一趟了,这是我昨夜新配出来的续骨回春膏,又加了好几样药材进去,你拿去给小鬼凤擦擦,保证不出几日,他就能下床了。这个药效啊,它……哎,阁主,老头儿我还没说完呢,你这就走了?”看着书子白的身影消失在药架后,药老儿忍不住“嘁”了一声,嘟哝道:“真是年岁轻轻没耐性,听老头儿我多讲几句又怎么样嘛。”他撇撇胡子,又“嗖”地一下从小窗窜了出去。他脚刚沾地,就听自家小徒弟在一旁嘀咕道:“奇怪了,师父今天居然不无理取闹了,平时明明是他嚷嚷得更大声的啊,真是怪了……”
药老儿一听,一巴掌抽上小徒弟的后脑勺,吹胡子瞪眼道:“混帐东西,有你这么说自己师父的吗!老头儿我什么时候无理取闹过了!嗯?”
“师父,你又打我。”小徒弟捂着后脑勺,可怜兮兮道:“你现在不就是……哎哟……”
枝头上,有鸟儿歪着脑袋,看着树下一老一少追逐,不一会儿,扑凌着翅膀往天边白光飞去。
有着书子白的悉心照顾和药老儿配的上好草药,没出三五日,鬼凤便已能下床走动。
几日来书子白借口事忙几未在阁里露面,贺蓁寻他不着,这日竟在晚间寻了过来。
初闻跫音,不生便隐去身影,程小虎依旧叼着草叶靠在廊柱上数星星,直到贺蓁踏入院门,笑着唤了他一声,他才似恍然发现,笑嘻嘻地上前搂住贺蓁,不着痕迹地将他拦在院中,说道:“小蓁子,几日没见,哥哥想你想得紧啊。”
“小虎,你就别寻我开心了。”贺蓁腼腆笑道。
这个时辰正是书子白给鬼凤运功疗伤的时候,绝不能被打扰,如若不然,稍有差池便可能会致鬼凤气血逆行,伤上加伤不说,更甚内力反噬于书子白伤及其身。
贺蓁的声响不小,传入房内,鬼凤登时觉得气血翻腾,本是受到牵引凝聚的内力忽然躁动起来。
书子白感受到鬼凤体内冲撞的内息,右掌贴着他的背心未动,注入他体内的那道真气行速稍缓,左手迅速封了鬼凤几处要穴,说道:“凝神聚气,调整内息。”
被断了去路的内力愈发狂躁不安,横冲直撞。鬼凤心知此刻若不能平心静气稳住内息必危自身不说,还有可能危及书子白。只竭力想要稳住体内肆窜的内力,盼望门外不速之客早早离开。
可门外之人却无离开之意,“这几天白日里都见不着子白哥,我想他晚上应该没那么忙了,所以过来看看,子白哥还没歇着吧?”他脸上带着薄晕,微微低了低头,眼角却是一个劲地往书子白房里瞅。
“这个嘛……”程小虎瞥了眼书子白房中还点着的灯,有些头疼,吞吞吐吐道:“歇了……也没歇着……”
“什么叫歇了……”贺蓁不明所以,问道:“也没歇?”
“就是这会儿公子他不太方便。”程小虎有些为难道。
“子白哥还在忙吗?”贺蓁愣了愣,羞赧道:“那……我、我只进去看看他,马上就出来,绝对不会打扰到他的。”
程小虎叹了口气,将贺蓁往旁边拉了拉,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方便人进去。”
贺蓁莫明地瞧着他,正想继续询问,书子白房内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吟,那声音不大,却也足以让他二人听清。
乱窜的内息带来的疼痛让鬼凤汗水涔涔,偏偏贺蓁不愿离开。闻他还欲进房,一时未忍住,这才轻漏一声。
“子白哥受伤了吗?”贺蓁一愣之下急道,转身想要进房,“我进去看……”
“不是。”程小虎一把拉住他,眼珠子一转,脱口道:“公子没受伤,就是……那个那个。”边说边朝贺蓁打眼色。
“什么那个这个的?”贺蓁莫名其妙地看着程小虎挤眉弄眼,扒拉着他拽着自己胳膊的手,道:“子白哥受伤了,我要进去看看。”
见他挣扎的厉害,程小虎心道:他若非要硬闯,看来只能先将人打晕了再说。两人拉扯间,程小虎正欲出手时,房里又传来一声低吟,这次他二人站得近了些,能明显听出那并不是书子白的声音。贺蓁一怔,旋即想到什么,满脸涨了个通红。程小虎瞧他的样子,伸向他颈后的右手瞬间卸了力,落在了贺蓁的肩膀上。他冲着贺蓁眨眨眼,“嘿嘿”笑道:“现在懂了吧。”
“那、那个我、我想起还有、有点事……”贺蓁手足无措道:“我、我这会儿就不打扰子白哥了,我改、改日再来找子白哥。”说罢,迅速奔出了院门。
待贺蓁走远,不生从暗处步出,冷冷瞟了一眼程小虎后,望向房内,眼里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贺蓁来此闹了这么一通,也不知里面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她方才险些没忍住,出来给他一刀子。程小虎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脑袋,也颇为担心地望向房内。
若第一声轻吟是鬼凤未忍住,那第二声倒是鬼凤故意为之了,好在最后应付过去,将人支走。贺蓁一走,他凝神运气,想将浮躁的内息压制下来,可非易事。书子白知他难受,却无他法可行,只能靠他自己平息下来。
絮乱的内力冲撞着脏腑,疼痛难忍,鬼凤只觉心口一窒,接着喉头一甜,呕了几口血出来。
书子白见他吐血,正自着急,下一刻,却感觉手下因疼痛而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细感之下,鬼凤体内乱行的内力也逐渐平复下来。原是气血翻腾冲撞之下,反倒助鬼凤将心口淤血排了出来,淤血一出,再无阻滞,平稳内息便顺利的多了。书子白暗暗松了口气。
经此折腾,等行功完毕,鬼凤早已脱力。
程小虎与不生将草药水置好,暗下偷偷朝床上瞟了几眼,确定两人都无大碍后,默默退了出去。
除去二人衣裳,书子白抱着虚脱的鬼凤没入浴桶中。
桶中药草芬烈,鬼凤轻声笑道:“你天天陪我这么泡着,也不怕泡出问题来。”声音里透着一丝倦意。
“放心吧,药老儿说了,这药浴与我也有益处,我倒是沾了你的光,也好泡泡。”书子白搂着鬼凤,打趣道:“若不是,平日里找他要上一点泡上一泡,他还嫌我糟蹋了他的草药。”
“呵……与你无害便好……”鬼凤越说声音越轻,已将入睡。
“乏了就好好睡吧。”书子白亲了亲鬼凤得发顶,轻声说道。听到怀中人发出一点鼻音,再瞧,人已睡着。他将鬼凤的脑袋轻轻搬向自己的颈窝,右手小心将人揽好,左手于水中运功,桶中药水的热度登时升了几许。等到热气蒸得鬼凤肌肤微微泛红,书子白才撤掉内力。
看到怀里人安睡,书子白忆起方才的事,眼底似有波涛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