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素白

1、第一章 贺寿

　　日头当顶，万里晴空竟是连朵云彩都不见，烈阳蒸得地面都冒着热气。

　　一个黑瘦老樵夫挑着两大捆柴火往城里赶着路，他身上的汗衫马褂早已湿透，每走上几步，便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来到一处树荫下，老樵夫搁下担子，摘了斗笠扇着风，望了望火辣辣的日头，寻思着去平日里歇脚的茶棚喝碗凉茶再赶路。歇了会凉后，老樵夫又挑起柴火往前赶路。

　　等老樵夫来到茶棚，却发现今日茶棚里竟是坐的满当当的。扫视一圈，个个都是身形魁梧的壮汉，一看便知是江湖人士。怕招惹上麻烦，老樵夫远远地避开那些汉子，在凉棚外找了处树荫，放了担子冲着棚子里喊道：“二狗子，给来碗凉茶。”

　　“诶，好嘞。”茶棚下，一个忙着烧水端茶的矮个男人应声着，他倒了碗凉茶给老樵夫送了过来，“哟，陈老爹，今天怎么这么迟了才来，我还当您老这两日也要歇着了。”

　　“家里有事耽搁了些时候，所以迟了。”老樵夫接过凉茶喝了两大口，往棚子里瞄了眼，压低声音道：“你今天生意好啊，这么多人。”

　　“咳，听说赵家堡的老堡主后天过六十大寿，这些人啊都是来给老堡主贺寿的，”二狗子偷偷瞧了瞧周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回道：“这些江湖人可都是……”他背地里竖起大拇指比了比，“一句说不好就动起手了，您说我这小茶摊哪经得起他们折腾啊，真砸了我连找人赔的地方都没个。这两天城里满都是江湖人，好多摊都歇了，就怕招惹上他们，我看您老这两天也歇歇吧，砸了摊子是小，他们手上那些家伙可都是不长眼的，命搭了可就划不来了，等过了这几日，他们都散了再出来吧。”

　　这边两人说着，那边道上又来了几个粗膀汉子，见茶棚里没了位置，便随处找了块荫凉坐了下来，大声喊道：“店家，这里来几碗茶，再来十个馒头。”

　　二狗子连忙应声道：“诶，好嘞，来咯。”回头又嘱咐了老樵夫两句，便赶忙给那几位汉子送茶水和馒头去了。

　　老樵夫急忙喝了茶水，付了茶钱后匆匆离开了，好象这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一般。

　　这些江湖人士对寻常百姓是不屑一顾的，瞧也没瞧那路过的老樵夫，仍自顾聊得热闹，话题自然都是绕着赵家堡这次寿宴的。

　　“听说赵老堡主这次把雾云山庄的人都给请来了。”那后来的几人中，一个黑脸汉子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他这话一出，茶棚里刹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这边。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那黑脸汉子的脸上明显扬起了得意的神色。

　　“雾云山庄？就是二十多年前，与五大门派还有赵家堡一起联手灭了魔教的，那个雾云山庄？”有人问道。

　　“除了那一个，还能有几个雾云山庄。”黑脸汉子显然对提问的人有点不屑。

　　“张才。”黑脸汉子旁边的一个稍胖的汉子忽然沉声唤道。

　　只见那黑脸汉子眼角一抽，似有些怕那稍胖的汉子，悻悻地闭了嘴，拿了馒头闷头啃了起来。

　　众人见那黑脸汉子不再说话，便又开始各自议论起来。

　　有初出茅庐的后辈问到雾云山庄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时，被一起的长者责骂了几句后，开始给他们细细详述当年那场轰动整个武林的正邪之战。

　　道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辆马车正朝着茶棚的方向行了过来。赶车的是个约莫舞勺的少年，马车赶的很慢，偶尔还在道边停上一停，那少年间或笑着和车内的人说着什么。

　　茶棚内有人注意到那马车，瞧上一眼，看那比徒步还慢的速度，猜想是哪家公子哥出来游玩一路赏景的，便不屑地哼上一声，又扭头议论起自己的来。

　　不等那马车靠近，一声惊喜声先传了过来，“公子，前面有间茶棚，我们先喝口茶再走吧。”声音有些大，正是赶车的少年。

　　也不知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不多会儿，那少年赶着马车在茶棚外停了下来。他人还没下车，便对着棚里忙活着的二狗子喊了起来，“店家，来两碗凉茶，四个馒头。”

　　因他嗓门大，显得有些吵闹，茶棚里有几个汉子皱了皱眉，不过倒也没想与这寻常人家的小厮计较。

　　少年进到茶棚，将馒头用油纸包好抱在怀里，拿起一碗茶喝了一大口，才端起另一碗往马车那边走。他钻进马车，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公子，你也赶快喝口，这大热天的，喝碗凉茶最舒服了。”

　　马车里隐隐传来另一个声音，却听不分明。

　　不一会，少年拿着两只空碗又钻了出来，付了茶水馒头钱，少年朗声问道：“店家，这里距晋城还有多远的路程？”

　　“往前不到十里地就到了。”二狗子说着，瞧了眼马车，又对少年低声道：“你还是带你家公子绕个道，缓两日再进城吧，这几日城里都是江湖人，免得惹上事端。”

　　“嘿嘿，没事。”少年对着二狗子露齿一笑，转身上了辕座，拿起马鞭在马屁股上轻轻敲了敲，马车又晃晃悠悠地行了起来。

　　二狗子看着慢慢行去的马车摇了摇头，心想这些平日里不出门的公子哥们，真遇到耍起横来的江湖人，可有得苦头吃了。

　　茂密的树林将烈阳阻隔在外，微风扫过，带着丝丝凉意。林中有开怀笑声与鸟鸣交织一起，好不惬意。

　　“公子，刚刚那茶棚里的人可都在谈论咱们庄子和老爷那。”慢悠悠行着的马车上，少年玩着手中的马鞭，和车里的人说着话。

　　“哦？说了些什么？”车里传出一抹温润的声音。一听，便知是个翩翩佳公子。

　　“好像有说老爷二十多年前打败了什么邪教魔头的来着，我整日见老爷在庄子里与夫人喝茶下棋的，也不出庄子，更不见客，没想到以前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少年的话似将车里的人逗乐了，只听那人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可还多着呢。”

　　“诶，公子你知道的多，有空多说点给我听听贝，让我也长长见识。”

　　“二十多年前，还没有你家公子我呢，你真要听的话，还是去问我爹，你家老爷吧。”

　　“哈哈，那还是算了吧。”少年甩着鞭子大笑了起来，“对了，公子，待会我们进了城，是直接去赵家堡，还是……？”

　　“那老堡主的寿辰是在后日，不急，我们先在城里游玩两日再去不迟。”

　　“好勒。”一听到玩，少年立时精神大振，眼珠子转了转，道：“不知道晋城有什么好吃的没。”

　　“呵，刚刚三个馒头还没塞饱你的肚子，这会又想着吃了？”

　　“嘿嘿。”少年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我这不正长个头嘛，当然得多吃点了。”

　　“贪吃就直说，别扯这些。”

　　听罢，少年没脸没皮地笑着。

　　此时，有先前茶铺里的汉子从后方赶超过来，见了大笑着驾车的少年，不由想道：这马车都走出几刻钟了，居然才走了这么点路程，这满林子的大树，也不知有什么好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