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观左

1、楔子

　　莫萤早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窗外皑皑的白雪。天还没有全亮，远处偏僻的屋子里稀稀拉拉走出几个身材姣好的宫女。她们年轻的容颜被繁重的差事染上疲惫，眼神中的青春活力早已被冷冽的深宫生活所磨灭，一如提在他们手中的宫灯，被染上了苍凉的白霜，茫然地走向这未知的一切。
　　“娘娘，小心身体，这寒冬腊月的，冻环了身子可就太不值了。”挽起珠帘，侍奉在一旁的贴身丫鬟便引着莫萤来到浴桶旁，为她宽衣，侍奉她入浴。疲惫的挽起一鞠香汤，水面上人的面容竟是那样苍老与疲惫，就像被时间消磨掉太多的激情，只剩下灰蒙蒙一片波澜不惊的死水。
　　“冬月，你随我入宫，有几久啦？”
　　“回娘娘，奴婢侥幸得娘娘恩宠，伴随娘娘入宫已七年有余。”
　　啊，七年了啊。莫萤百无聊赖地想着，思绪飘向了远处。想她当年刚入宫时，冬月尚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天真浪漫，对自己一点敬畏都没有，整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笑闹不休的，那时的揽月阁比不得如今的鸾恩殿华贵，却也是笑语欢声一片，连带着整个碧波湖面都飘荡着青涩粉红的朦胧烟雨，让人沉溺其中，不愿从那一场隔世的美梦中醒来。记得当时她还笑着对他说，这后宫的女人们真是没情调，放着大好良辰美景不去享受，个个闷在屋子里也不晓得都做些什么，他只是微笑着，眼中荡漾着碧波湖三月的春光。
　　只是现如今，却是难以再见他。纵使他又酒醉深苑，那个与他同饮，为他披一件貂裘的，怕也难以再是她了。
　　“冬月，今日可是皇贵妃的生辰？”
　　“回娘娘，正是。娘娘前几日才吩咐奴婢备下了贺礼，怎么今日却……”
　　苦笑一声，傻冬月，并不是我不知，而是我不想知啊！那个人的生辰，可还有人比我更清楚吗？只是，我又如何逃得脱呢？
　　“罢了，不过是本宫这几日事多了些，记不清也是无可厚非的，休要再提这个了。”事多？急着给莫月送贺礼么？莫萤垂下眼帘，心中一片惨然。
　　揽月阁，揽月揽月，我早该知道的。你是明月，我是萤火，萤火再亮，也难敌明月一点光泽，就如你我，我苦苦奋斗十年，终究还是难敌你的一个眼神。
　　“娘娘……”似是察觉莫萤所想，冬月攒紧了手帕，眼眶又微微泛起红意。
　　看着冬月，莫萤心中是一阵酸楚，也是一阵甜蜜。冬月，若我尚有翻身之日，定不会亏待你。
　　“好了，还站着作甚，扶本宫起来吧，水都凉了。赶紧打点一番，要不那位，可是要扫兴了呢。”微微合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漆黑一片。
　　抬头望去，檐角的铜铃正叮铃作响，像是在回避什么看不见的波涛汹涌。莫月，你迫我十余年，却不知我早已不是当初在莫府的那个懦弱无能的丫头，纵是难以得他心，我也定不会让你好过。
　　默然起身，任水花四溅，莫萤挽了冬月跨出浴桶。
　　这次我不会再输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