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羊少

5、炸鸡肉卷儿

　　最终，两位少年一人一手鸡肉卷一手果汁儿翘着腿坐在广场三楼凸出来的一圈露台上。
　　“陆阳，”程立宇嘴里的肉没嚼完，说话有点儿含糊，“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除了死要面子和嘴欠这两点，其他都挺好。”陆阳见程立宇愁眉苦脸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准有疙瘩。
　　“你看你脸都憋成一苦瓜了。什么事儿，说说？”陆阳侧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人过惯了，担心到时候去了公司不能适应集体生活。”程立宇吸了口木瓜汁，接着说，“我觉着我这人挺不招人喜欢的，到哪儿都没朋友。”
　　“黄总和林妹妹该哭了。”程立宇的睫毛很长，情绪一低落就爱往下垂，看的陆阳心里难受，“总之你别瞎担心。你挺招人喜欢的，真的。”
　　“他俩肯和我混一块儿是因为我们是一种人，”程立宇的声音沉了下来，“陆阳你不一样。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隔了半晌陆阳回了一句，嘴角划出的弧度带着点儿自嘲的意味。程立宇这一句，生生把他隔在了十米高十米宽的围墙外头。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陆阳的反应冷淡，程立宇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我懂你意思。”陆阳打断了他，“人际关系这东西，只能自己去适应去调节。你刚进公司，要试着多考虑考虑身边的人，别太由着性子来。”
　　“嗯知道。”程立宇一脸“我错了批评教育都使劲儿往我身上砸吧”的表情，看的陆阳没脾气。
　　“还有一件事儿，郑清今儿下午打了三十几通电话过来了。”程立宇放下果汁，前后晃着腿，“我没接，打算分了算了。”
　　“七天甩一个。”陆阳叹了口气，“管不动你了。”
　　“我就是……”程立宇欲言又止。
　　“什么。”外头风吹的猛，陆阳从包里抽出件衣服扔给程立宇，“冷了穿上。”
　　“说不准，”程立宇接过来套上，“觉着谈恋爱特乏味特没意思，又跟吃了药似的没法儿停下来。”
　　“你昨儿问我那话就是为了这事儿吧，”陆阳望着他，头顶的神经传来一阵刺痛，“你想玩儿什么我都没意见，但是你自己得有分寸。到时候被人姑娘用刀指着，别指望我赶过来救你。”陆阳生气了，重点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生的哪门子闷死。
　　气氛变得有点儿诡异，两人都杵着没说话。
　　“你……”
　　“你……”
　　“你先说。”陆阳站起身来，月亮跟弯钩似的挂在头顶，他眼睛上边儿像是铺了一层轻柔的薄雾。
　　“你是不是特烦我。”程立宇低着头，“你一定特烦我对吧。”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尾音听上去有点儿抖。
　　露台上的人不多，程立宇这会儿特像一只呜咽着的小奶狗，茸茸的触感击得陆阳心脏一软，“烦啊。”他淡淡回了句，“烦这么多年都烦习惯了。”
　　“…………”程立宇无言以对。
　　陆阳俯身把吃剩下的包装盒和塑料杯装到袋里，打上结，“起来。”他走到露台后边儿，听见程立宇在背后打了个喷嚏，“今儿风太猛，吹生病可亏了。先送你回去。”
　　“成。”程立宇拿纸擤了擤鼻涕，站起身跟着陆阳往下走。
　　“星星挺多的。”程立宇边下楼边仰头指了指天上，“你看那边那块儿，就小熊座那块儿，特亮特好看。”
　　“你还懂星象呢。”陆阳回过头，瞅见程立宇一脸的天真烂漫。
　　“陆阳，你真没喜欢过人啊。”程立宇突然冒出来一句，“为什么啊。我觉着你挺好的。你哪儿都挺好的。”
　　“木瓜汁儿里混了酒精吧，”陆阳有点儿莫名其妙，“喜没喜欢过人和人好不好两件事儿有关系吗。”
　　“好像是没什么关系，”程立宇也被问懵了，又强调了一遍，“反正你就是挺好的。”
　　“嗯。我是一好人，从小到大没做过伤天害理劳民伤财拐卖儿童强抢民女的事儿。这我知道。”程立宇懵了的样子特可爱，陆阳忍不住逗他。
　　“得了吧你，给你点儿雨水你就泛滥。”程立宇乐了。
　　没料到半道上真下起雨来了。
　　“把帽子扣上。”陆阳跑到路边拦了辆车。上车后，程立宇阿嚏阿嚏地打个不停。
　　“回去让你妈给你炖点儿雪梨吃。”陆阳替程立宇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程立宇瘦得跟杆儿似的，陆阳的号他穿着有点儿大了，衣袖那儿空荡荡的长出一截儿。
　　“你就一典型的吃的跟猪似的瘦的跟猴儿似的。”陆阳不放心地再替他把拉链往上拉了拉，“明儿晚上跟着我跑步，不接受拒绝，听见没。”
　　“皇权主义阿……阿…阿…嚏！”身上的纸用完了，程立宇只能一声不吭地使劲儿往里吸鼻涕。
　　“回来了啊儿子！伞没带头发都湿了啊！”刘春喜的嗓门大，喊起来隔着两道铁门也能听见声儿。
　　“妈你喊轻点儿，我耳朵疼。”陆阳的衣服防水，穿在身上挺暖和。程立宇脱下外套，用干毛巾擦了擦上边沾着的水珠，接着拿起吹风机往厕所走去。
　　“诶儿子啊！水开热点儿！快别冻着了！”刘春喜的声音又穿透噼里啪啦的水流声震了程立宇一耳朵。
　　“知道了。”程立宇正拿毛巾搓着背，随口应了一声。
　　洗完澡出来后，刘春喜待沙发上瞪着眼睛倒腾着她的毛线球球，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刚好像又有姑娘给你打电话来着。”刘春喜这点挺好，从不窥探儿子的个人隐私。也不知道她是憋着还是真没兴趣。
　　程立宇走到桌前，拿起手机，上边显示着两个来自郑清的未接来电。程立宇做事不爱拖泥带水，对女孩儿的态度也一样。他想了想，敲了个消息过去，“明儿下午四点，你家门口公园见。” 他推
　　“咯咯哒阳阳大帅哥，咯咯哒阳阳大帅哥。”陆阳刚一进门，肉肉就扑腾着站他肩膀上了。“嘴真甜，跟你奶奶学的吧。”陆阳拿手顺了顺它的毛。
　　“哟阳阳，外边儿倒雨了，身上湿了吧。”老奶奶急急忙忙过来摸了摸她孙子的衣服。
　　“没事儿，冲个澡就成。”陆阳转个身，轻手把老奶奶推到椅子上。
　　“你小时候爱玩水，下雨天特爱往雨里冲，我和你爸你妈都拿你没办法。”老奶奶一笑，脸上的皱纹波浪似的舒展开来，“唉，也不知道你爸妈今年过年啥时候回来，隔着都快半年没见着面了。”
　　“就快了吧。”他知道老奶奶这是想儿子了，他心里也有念想，只是不说出口，“下回您在电话里跟他俩撒个娇，指不定明儿就蹦您跟前了。”
　　“你以为开的任意门呢。”老奶奶爱看机器猫，她自个儿的床上摆着一串神情各异大小不一的机器猫娃娃。
　　“或者您搭着竹蜻蜓飞过去也成，我帮您遥控。”陆阳心里暗自好笑，这老奶奶年纪越大可越像小孩儿了。
　　“还是我孙子好。”老奶奶嘿嘿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