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林》亚当的苹果

2、1.2 第一回合，惨败

　　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吱嘎嘎摇头晃脑，我看着耷拉在叶片上随马达转动的破蜘蛛网画成一个个经久不息圆圈。窗户外传来不知疲倦的夏虫嘶鸣，微风透过纱窗搅动着充斥着脚臭和汗臭的气流。隔着蚊帐朦胧看见浑身精光的室友心烦气躁地用书本于事无补扇凉风，发达的汗腺将凉席浸润得油光闪亮。王大龙终于煲完电话粥，翻身起床在一堆矿泉水瓶子和食品包装袋之间找齐自己分隔千里的两只拖鞋，端了脸盆，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套上女友送他的哆啦A梦卡通大裤衩，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冲凉去了：“用你那火热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哆啦A梦紧贴着大龙肥臀的两只大眼睛随着屁股瓣有节奏地一上一下，挤眉弄眼。
　　将手枕在后脑勺上，心里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雪姬……”感觉就像是清凉无暇的冰雪融化在心头，驱散炎夏的燥热，浑身清爽无比。我将头探出蚊帐朝对面床的班长喊话：“老聂，你女朋友是不是住在女生宿舍？”
　　班长老聂半撑起身子说：“是啊，咋咧？”
　　我连忙跳下床，钻进老聂的蚊帐嬉皮笑脸道：“求你办件事儿，让你女朋友把雪姬的手机号帮我要一个呗。”
　　老聂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你小子对人家有意思，干嘛不自己去要？”
　　我很为难道：“这不跟她结下梁子了嘛，她看见我恨不得把我给撕烂，自己送上门岂不是找死？班长你行行好，促就我这一段姻缘。事成之后绝不亏待你，我先把那装备给你爽两天。”
　　“一个礼拜。”老聂趁机狮子大开口：“把你的游戏号给我玩一个星期，这事儿包给我。”赤裸裸的趁火打劫啊，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看老聂“咣咣咣”拍胸脯子我就放心了。
　　果不其然，老聂信守诺言，第二天就把手机号给我了。我若获至宝，小心翼翼存在电话薄里，忍痛割爱把游戏账号交给班长，千叮呤万嘱咐道：“这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一定要好好待他。这装备是我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别再开挂，把我的号也给封了。”
　　老聂不耐烦大大咧咧道：“放心吧，那种低级错误我不会再犯了。”说完心满意足直奔网吧去了。
　　我捧着手机盯着那十一个阿拉伯数字良久，愣是没有勇气摁下拨号键。我该怎么跟雪姬说呢，向她道歉？这显得我多没面子。她那么泼辣，还不逮找个机会好好羞辱我一番。约她出来单挑？把咱俩之间的恩怨了解了？想到这儿，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又不是西部牛仔决斗……突然我发现就在刚刚笑的时候，手指头不经意动了一下触动手机按键，拨通了雪姬的号码，顿时我目瞪口呆。怎么办，怎么办？电话像一个烫手山芋在手掌里颠来颠去。“喂？——”电话里传来女生柔和的声音。我屏气提神将手机贴在耳朵边，憋着声音道：“喂。”接着我就看见雪姬和小番茄并排面向我走过来，我赶紧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回裤兜。
　　她俩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若无其事装作聚精会神地看公告栏上的大字报，竖着耳朵听见小番茄嘀咕说：“谁啊？”
　　雪姬摇摇头：“不知道，也没说话，可能打错电话了吧。”我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却听见番茄说：“看，又是那个流氓。”心里“咯噔”一下，收回偷看的目光，我就知道女人特记仇。雪姬鼻子一哼：“晦气！”我默默地点燃一支香烟，吐气吹起额前垂下来的流海。
　　把游戏账号抵押给班长后，晚上无所事事，只好去学校超市买点干粮提前回宿舍。我把泡面夹在咯吱窝里，从冰箱里抽出一瓶可乐对老板说：“来一包黄鹤楼，一共多少钱？”
　　“没想到你这坏小子还学会抽烟了呢？”我倒要看看是谁对我冷嘲热讽，这一回头吓得手里的可乐都翻倒在柜台上，不是雪姬和番茄还会是谁！很快我就冷静下来，故作镇定道：“要你管，凶婆子。”
　　“臭流氓！”雪姬还击道。
　　我摆出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样子翻白眼吐舌头，无所谓地拧可乐盖，可乐像是喷泉一样喷涌而出，将面前的雪姬浇了个劈头盖脸，我、老板、雪姬和番茄都愣在当场。“对不起！”闯祸了，我赶紧道歉，用手去拍打溅在雪姬身上的可乐。手碰到了饱满的柔软，五个手指头条件反射地在那团软绵绵上捏了一把，雪姬大爆发：“流氓！”口水碎了我一脸，将手里买的东西一股脑儿砸在我身上。然后掩着泪跑开了，番茄指着我鼻子的手指抖了两抖没有说出话来，一跺脚追了上去。我看着散落一地的卫生巾，默默拾起来：“老板，这些也算我的。”
　　老板重新找了个袋子一边装一边讪笑说：“女孩子在这个时期火气特别大，你要好好哄她们，要不然她会记恨你很长时间。”我苦笑点点头。
　　拎着一包卫生巾在女生宿舍下一遍又一遍拨打雪姬的电话，起初番茄接通把我一顿臭骂，后来就直接关机了，连给我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宿管阿姨怒目相向，警惕着我这个随时可能伺机潜入的危险分子，将拖把摸进手里。
　　眼瞅着时候不早了，班长打电话过来催我回去，我哦了一声敷衍了事。不一会儿班长女朋友聂嫂下楼来：“赶紧回去吧，你一大老爷们儿杵在这儿挺吓人的，也不怕别人看笑话。”
　　我说：“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有我风竹立地悔过，还请嫂嫂帮我传个话儿，愿雪姬姑娘原谅小可无意冒犯之举。”
　　“啧啧！”聂嫂嘬了一下牙花子：“第一回合你都惨败得一塌糊涂了，还有心情耍嘴皮子。哎，你是真喜欢雪姬？”
　　“那还有假？！”我一扬脖子，危言正色说道：“大丈夫敢说敢当，洒家瞅见她就稀罕的紧。”站得久了，腿脚有些发麻，我一脚跨上花坛的边缘蹲下去，从衣兜里掏出香烟。聂嫂连忙阻止我：“你在这儿抽烟，找死啊。”才想起这里是禁烟区，把塞进嘴里的香烟取下来，悻悻塞回烟盒：“嫂子，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说我该怎么办？”
　　聂嫂眉头抬了抬：“其实吧，我觉得你俩生辰相克、八字不合、星座不配、属相不容，从哪一点看都不匹配，不合适。”说着还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没这么严重吧。”我吓坏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所以呢。”聂嫂拍了拍我的肩膀：“早点回去洗洗睡吧，你俩已结下恩怨，以我对冷傲雪姬的了解，奉劝你认清形势早日放弃。若是真想冲破艰难险阻大胆尝试一下的话，我保证你最后死的惨烈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脊背沟一阵阵发麻，双手抱拳道：“多谢女侠仗义执言。”心情豁然开朗，一甩头潇洒地大步走开，留下聂嫂在风中凌乱：“我靠，果然奇才！一般人受此打击早就招架不住了，没想到在他身上获得出其不意的反效果。老聂说的没错，这小子必须反其道而行之。”
　　雪姬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暖水杯有气无力地问番茄：“怎么样，走了吗？”小番茄放下窗帘，咬牙切齿说：“可算走了，不知道维维姐跟那流氓说了什么，没聊两句就把他赶跑了。”雪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呼气的末端剧烈咳嗽起来，小番茄赶忙过来安抚雪姬：“还疼得厉害？”雪姬眉毛拧成一团，痛苦地点点头。小番茄恨道：“都是让那混蛋给气的，我绝饶不了他。”
　　聂嫂推门进来，看见缩成一团的雪姬心疼说：“疼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要不要送去医院？”雪姬逞强摇摇头：“不碍事儿……每次来都疼，老毛病了。”聂嫂看雪姬满头大汗，探了探额头：“哟，有点烫，别犟了，明儿一早就去看医生，小病拖成大病可不好。”
　　我唉声叹气地将一包东西扔在下铺，正歪在枕头上一边抠脚丫子一边翻看足有一寸多厚小说的陈博一下子来了精神，弹起来去翻我扔在床上的塑料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擦，这什么玩意儿这是？”陈博用两根手指头将那包卫生巾提溜起来在眼前晃荡，两眼放光喊道：“这……他娘的难道是……女生用的那啥！”我一把从陈博手中夺过来，扔回袋子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包卫生巾把你兴奋成这样。”
　　见多识广的老聂笑着说：“也别怪我们小博，虽然在游戏里是万千女性玩家膜拜的狙神，现实中却是如假包换的处男，他能这么亢奋在情理之中。”
　　陈博为了掩饰班长揭了他老底儿的尴尬，重新拿起小说碎碎叨叨：“连吃的都没有……”我爱怜地抚摸着小博的脑袋：“孩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哩。我说你就没事别老看这种又臭又长又没营养的网络小说了，我们家狙神长得又不赖，枪也使得好，肯定有女孩子喜欢，还不如花点心思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陈博像是受到点拨，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游戏里一直有个妹子跟我挺聊得来，我觉得她就有那么些意思，听竹子哥这么一说，也不妨试试，多谢提醒了。”我愣在当场，就这么胡乱说了一句，鸳鸯谱就点上了？心中隐隐作痛，连小博子都有着落了，本来想刺激一下他，到头来把我刺激的够呛。陈博用抠过脚趾头的手指，忘我地在嘴里沾了口水美滋滋地翻阅手中的书。
　　班长从蚊帐里探出脑袋问我：“第一回合就败了吧？碰壁是在所难免的，追女孩子跟攻城一样，城高墙厚的坚固城池需要的是耐心和战术，这事儿急不得。当年我追维维的时候，愣是围困孤城大半年才拿下，用不着太在意，顺其自然。”我觉得很有道理，点头赞同，突然脑门儿一亮：“哎？我怎么觉得你和嫂子说的话咋就这么像呢，你俩是不是串通好对过词儿啦？”班长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