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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6 镜子里的世界 ...

  •   夏夜,临江两岸是最受欢迎的清凉避暑地,清澈的汉江上吹来北纬三十度心旷神怡的凉风。地球上北纬三十度这一圈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带,亚热带、有季风,湿润而不潮湿、温暖而不炎热、凉爽而不寒冷,气候温和舒爽,生活在这一带的人类就像是被上帝溺爱的孩子。
      林夕来的时候带来两位同事,大宝和雪姬她们也如约而至。我们在江边吃大虾喝啤酒,这家店以前和雪姬、番茄来过两次,龙虾麻辣带劲,扎啤香醇清冽。店老板认得雪姬,可不怎么记得我,男人对美女都一样具有无意识选择性记忆的特异功能。你可能记得很多年前在马路上与你擦肩而过的美女,但你绝对想不起来高中时期班主任长什么样。这就是男人,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老板以雪姬的名义赠送一份凉菜,自然欢喜接受。这家店的风格别具特色,往店面外延伸出一个木头平台,头顶上拉满蛛网密布的闪烁彩灯,我们坐在最外沿的圆桌上,可以俯视脚底下飞驰而过的汽车。
      剥壳挑肉的吃虾方式过于繁琐,我连吃鱼都嫌刺多麻烦,所以基本上我个人多是不愿意吃水里面东西的。看其他人手忙脚乱吃的快活,我只好独自大口大口喝啤酒。雪姬端起酒杯和我碰杯:“敬你和嫂子。”我用胳膊肘碰碰低头正忙的女友:“别光顾着吃,人家敬酒呢。”林夕不搭理,她对雪姬这个和我绯闻已久的所谓妹妹没有好感。雪姬停在半空的酒杯很尴尬,我从林夕面前端过来酒杯:“她不能喝,我替了。”谁知林夕一把从我手中夺过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雪姬受到冷落,不再自讨没趣,只和番茄有说有吃。林夕和自己两个同事谈论着今天的工作,自顾自说笑。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分成几拨不同的阵营,我坐在中间尽力斡旋两国之间的矛盾,却显得力不从心。左手边资本主义,右手边社会主义,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对面的大宝机智地看出我左右为难的立场,和我碰杯:“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和我表妹在交往,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宝这么一说,瞬间引起国际性的广泛关注,双方都问我们何时勾搭上的。林夕羞红了脸,不好意思低下头。我想了想:“大概一百天了吧。”
      大宝说:“隐藏的够深啊,我都不知道你把我妹妹拐跑这么长时间了。”略带风趣的调侃惹得众人揶揄嘘唏一片。
      雪姬提议道:“敬你们一百天。”大家纷纷附和。
      我和林夕感谢大家的祝福,所有人站起来吆喝着把酒杯撞在一起。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大家互相介绍认识,两国之间的坚冰消融,紧张态势得以缓和。这顿鸿门宴吃到最后,期间虽然危机重重,最终还是有惊无险。还得感谢和平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饭后,沿着江堤散步消食。林夕蹦蹦哒哒跑前跑后跑,我和大宝走在后边闲聊,大宝递给我一支烟,我谢绝了,用下巴指了指林夕:“不让抽。”大宝耸耸鼻子:“怕老婆啊。”我说:“不是怕,就是跟我烦我受不了。戒了也好,反正我没什么烟瘾,你也戒了吧。”大宝不以为然:“饭三天不吃饿不死,烟一天不抽就要命,戒不掉了。”
      我问道:“你怎么早就知道我和林夕在交往了。”大宝一笑:“我眼睛耳朵又不是摆设,你和谁发短信和谁通电话,你们俩眉来眼去的眼神,不经意的小动作,随便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有那个雪姬,是你的旧情儿吧。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拉什么屎。”我惊得瞠目结舌,这小子简直长了一双X光透视眼。
      大宝咔吧咔吧反复弹开合上Zippo打火机,打铁撞击金属壳的声音清脆响亮:“我要去东莞了。”我疑惑:“怎么突然有这么一个想法?”大宝淡定地说:“钱输光了。”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都不想说你,那你考驾照怎么办?白白糟蹋了那些钱。”大宝满不在乎:“学不进去,不想学了。我去东莞找活儿干,陪我一起去?”
      我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考虑考虑……”
      我和大宝拖着行李箱坐在候车大厅,他把电脑以一千元的价格贱卖换了两张开往东莞的站票。林夕没有来送我,前一晚我跟她吵了一架,她说我根本不在乎她,女朋友还没有自己兄弟哥们儿重要。我是无所谓,我对她的感觉还是只停留在□□的欲望上。
      不论多么落魄,大宝永远也改不了自己穷人大肚子的臭毛病,他依然抽着档次不低的香烟。在过道里烟熏火燎十几个小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东莞火车站下了车。我们拉着压变形的行李箱从天桥上走过,大宝忽然停下来看着不远处正在施工建造的高楼大厦说:“看到没有,这才是外面的世界。我们就应该趁着年轻出来拼,哪怕输了,还有年轻的资本可以翻盘。就算是一输再输,老的时候也不会后悔,因为至少年轻的时候我们打拼过。”
      坐公交到镇上,这边城镇的规模不亚于我们那里一个县市,随处可见的商场、林立的大楼和拥挤的人群,无不透露出似锦繁华。大街上有明目张胆拉客浓妆艳抹的站街女,白天也照常营业的遍地歌厅和休闲会所,操着各地口音以老乡套近乎的黑车司机,还有倒卖各种票子的黄牛,让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外来客有些夹杂着恐惧的兴奋。我看看大宝,眼中却充满了对新世界的期望抱负。
      转乘的士,沿途一路全是厂房连片的工厂。我不禁叹服缘何珠江三角洲当之无愧成为中国四大工业区之一,吸纳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播下无数梦想的种子。
      我和大宝借住在他表哥家,三军舟车劳顿,得先填饱肚子休整一天,隔日再四下应聘工作。大表哥建国和二表哥建华租住在一起,房子很大很宽敞,晚上我们就席地而睡用电风扇驱赶炎热。头一夜,久久不能入睡,我突然担心起独自在家的林夕,她现在睡了吗?我翻开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便打消了给女友打电话的念头。看到□□上闪烁的头像,我给朋友发过去一条消息:“我也在东莞,有空过来找你玩。”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应一张笑脸:“好啊。”
      工作并不难找,随处可见工厂门口张贴的招聘启事,稍微好一点的职位趋之若鹜供不应求,大表哥建国传授经验,声称需要打点,我觉得反感嗤之以鼻。建华说:“出社会和学校不一样,要学会适应社会生活,搞好人际关系是首则。不仅是你的领导,还有身边的老员工,为了避免这些人给你下绊子,必须舍得用钱铺路,就是为了以后在厂里干活安安静静顺顺心心。”我厌恶道:“不是我舍不得钱,我对这种行为风气很有抵触。”建华笑着说:“和你课本上学到的思想品德不一样吧,理想是一个样,现实却是另外一个样。慢慢你就会觉得习惯的,大家都是这样,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课堂书本和现实社会就像镜子里的影像,同一件事物真假虚实交融混淆。学校是只有一个标准、统一度量衡的工厂,任何有棱有角的石头最后出来都是一个样。棱角被打磨,变成光滑的鹅卵石;社会是一个染缸,再纯洁也会被浸染变色,而且你不得不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些之前所不能认同的悖论。我们歌颂着各种美好,在空谷幽兰的乌托邦里长大,到头来发现世界充满欺骗和无奈。你看到城市璀璨的灯火和霓虹了吗?你看到人们身上漂亮的衣服和奢侈品了吗?你看到新闻里人民生活的幸福安康了吗?那只不过是从臭水沟里生长出来浮华表面的花朵。
      This is the face of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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