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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0.2 十三不亲 ...

  •   我太爷爷那辈儿,信奉多子多福,轮到我爷爷这儿发扬光大子孙满堂,小时候光我那十几个叔伯认都认不全,自个儿的兄弟姐妹更是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孩子。老爷子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各凭本事吃饭,有出人头地的,也有混得不如人的,良莠不齐参差有别。
      我五岁那年家道中落,老爷子为了给奶奶治病花光所有积蓄,最终人财两空,好歹过去我爷爷算得上富甲一方,至此便落寞了。我父亲属于那种不好不孬半吊子型,工作换来换去做了十几种,没一样成气候的,尽管母亲常抱怨父亲不求上进,但在我眼中看来父亲无所不能,经商、酿酒、操作各种车、摆弄各种小玩意儿、制作玩具,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他还是个枪法优秀的猎人。我有时候会跟着父亲去打猎,在田垄里和山坡上寻找野鸡野兔,父亲用他那支前装火药钢珠的**一晚上能消灭十多只破坏庄稼的肥硕灰兔满载而归,间或从河里摸一两尾野鱼、捉几只田鸡,还有长虫(蛇)、野鸭子、麂子、刺猬、白眯子(果子狸),甚至老鹰。那年代有肉吃就不错了,天天吃野味儿放到现如今都无法想象。有次我背着两只兔子跟在老爸后面,路过一片竹林时老爸抽刀砍下一截嶙峋的竹根,从腰上解下做陷阱用的细铁丝绕在竹根两头弯成一把弓。老爸又砍了几段细长的竹子当弓箭,那把弓让我在小伙伴面前得意了好长时间。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孙儿辈都不少成家立业,我也突兀了喉结。田荒了,山秃了,山里的人往城里搬的搬跑的跑,老房子也倒了,野兔却没之前多了。以前正月,来给四爷(也就是我爷爷)拜年的叔伯们络绎不绝,逐年登门放炮仗的越来越少,再后来除了父亲的亲兄弟姐妹索性没其他人愿意来了。父亲的叔伯兄弟,有不少就和我们住在一条街上。种种原因,老爸和他们不是很愉快,血浓于水抵不过人情冷暖。
      此番回家过年老爸特意交代我给当街上的长辈们拜年,老爸说:“一代人是一代人的恩怨,晚辈该尽的礼数不能少,他们怎么做随他们,我们自己做到本分就好。”我便去挨家挨户把鞭炮放了,说些吉祥话儿。倒也认得我,散支烟,多余的话没两句,自顾自做事去了,我像个傻逼似的被晾在那儿。
      钱跃进问我回家玩的怎么样,我说:“很开心啊,你真没回家?”
      “回什么回。”钱跃进把菜单递给我:“吃点什么?”
      “你不是说这种东西不卫生么?”
      “只有这东西陪我在无锡过年,汉堡包就是我的亲人呐。”
      “多少年没回家了?”我招手叫服务员。
      钱跃进想了想:“五年了吧。”
      戴着黄色大檐帽的服务员近前面无表情道:“欢迎光临肯加麦汉堡,两位先生要点什么?”
      我说:“招牌堡、奶茶和鸡翅。”
      钱跃进说:“老样子。”
      服务员用圆珠笔点餐薄上画了几道弯弯曲曲的蚯蚓道:“一共三十八,收您三十五得了。”
      我要掏钱,被钱跃进拦下:“说好给你接风的。”把钱付了打发服务员走开。
      我把一根牙签折成两段,在手里把玩道:“你的年夜饭就是在这种地方解决的?”
      钱跃进哦了一声:“喜子也回家了,所有的饭店、超市、便利店都关门,连泡面也买不到一桶,除了这儿还能去哪儿?”
      “真凄凉。”
      “他妈的这个世界没有钱就是王八蛋,我一定要成为有钱人,穷也不能委屈自己。自己不对自己好,没人在乎你。”
      我有些尴尬:“跃哥,当着兄弟的面儿说这话不是在打我嘴巴子么?”
      钱跃进点上一支烟:“不是说你,就事说事。竹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开心就好。”
      我也想发牢骚,但我忍住了没把刘海儿和向老冯递交辞职申请的事儿说出来,当然,还有我回家时那些心灰意冷的遭遇。春节传承了数十载的习俗,其一便是赶场子吃拜年饭,山里人图热闹走家串户燃爆竹,轰隆隆把人家大门炸得山响,崩出满地红,炮仗越响时间越长越能表现出拜年的诚意。主人家出门迎客,端出好果子泡壶好茶留客吃饭,宴客的丰盛程度愈能彰显主人好客的热情,若是主人家没有留客吃饭的意思,还是识趣些早点告辞最好。我家住在街头,街尾住的是二爷家的老六,六叔最有出息,当了几十年村支书积累万贯家财。我把摩托车停在铁皮大门外,推开半掩着的侧门进院子,把炮仗展开在厚厚一层炸开的鞭炮屑上点燃,噼里啪啦一阵火花四溅,硝烟弥漫整个大院。
      十几秒后,不见有人出来迎接,我想亮着灯的屋子里可能是没人在家,刚准备走,防盗门打开,六叔把秃顶脑壳探出来喊了声:“谁啊?”
      我鞠了个躬:“六叔,我来给你拜年。”六叔把脑袋缩回去跟屋里人说了句什么把门打开:“进来坐。”我应声进门,在门垫上蹭掉靴子上的雪水小心翼翼走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还好屋里灯光较暗,看不出印上去的脚印。
      六叔给我上了支烟坐回麻将机前,问了句:“现在在哪儿?……发财……”
      “瞎混。”我说。
      “碰!”背着我的那个人把六叔打出的“发”拿过去摆在自己门头,我听出是四叔的声音,打声招呼。四叔回我一个熟练的笑脸,把头转过去说:“别急,我还没出呢。”
      半晌,六叔再问:“你爸回来没,听说他在北京混得不错。”
      我毫不犹豫地撒谎:“没回来。”
      “自摸!哈哈!”四叔笑道:“掏钱掏钱。”六叔和另外两人唉声叹气,把麻将哗啦啦推进麻将机。我看了看在宽大的沙发上肆无忌惮打滚的小孩儿想,这该就是六叔的孙子吧,该叫我几叔呢?
      墙上挂着的六十英寸液晶大彩电响起《新闻联播》开播的音乐,我起身作别,六叔边码着手里的牌边说:“不玩会儿了?”
      “七点了,该回去了。”
      “我就不送了。”
      我出来把门带上,用力握了一下拳头。
      “血缘关系算个屁。”我说:“跃哥你说得对,没钱没势连自个儿亲戚都懒得认。”
      钱跃进抹了抹嘴,拿起果汁吸了一口说:“我打算自主创业,和喜子都计划好了,合伙开个大排档,一年十几万没问题。金楠国际生意这么差,根本挣不到钱。你来入股,也算你一个。”
      “好啊。”
      钱跃进看了我一眼:“敷衍我是吧,我知道你有其他想法。”
      我的确是有其他想法,做少爷混夜场肯定不是长久之计,靠天吃饭饥一顿饱一顿,钱没挣到钱,对象也没找一个,一事无成要啥没啥继续耗下去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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