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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若秋湖11(二更) ...

  •   东极国的皇帝景阳帝,距他登上这皇位已有数十载,威名赫赫。

      晨光熹微,在整座都城都快要苏醒时,皇城里却灯火通明,一身气势磅的皇者正斜靠在御榻上眯着眼打盹,殿内的血腥之气还未散去。内侍们训练有素地提水进来擦拭着那血迹已经干涸的玉砖,擦干净再熏上一炉佛手香。身边上了些年纪的侍女琼将烛火拨得弱了一些,凑过来柔声规劝:“陛下,若是倦了,还请回寝宫歇息吧。”

      “那个杀手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把那个玉老板吊在宫门外了,国师大人也关押进了水牢。”侍女琼顿了顿,“陛下一整夜着盛装在殿里,莫非……”

      景阳帝微微一笑:“月,你现在就去宫门口,朕的贵客应该快到了。”

      她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少见他有这么近似温情脉脉的笑。在记忆里陛下一直是个霸道狠戾的人,这也是历代东极国经过“试练”后保留下来的东西。

      所以东极国的帝君们大多都是冷酷嗜血野心勃勃,国家重武,好男儿志在上战场杀敌马革裹尸,强大而好战的东极军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月想,陛下他毕竟上了些年纪,原本漆黑的发里已夹杂了不少明晃晃的银丝,偶尔还会露出怅然失落的表情,越来越像个老人——而东极,不需要一个连心都开始腐朽老去的君王。

      脚步不停的快步走到宫门口,她抬起头,望着那高而宏伟的宫墙之上,那个浑身浴血的尸体突兀的挂在那之上,悬掉在半空。

      “叮当叮当”

      正失神之间,耳边传来清脆悠扬的铃铛声。

      宽广的官道上驶来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守门卫正要去盘查,月挥了挥手,双膝跪地。

      马车上走下一个老仆搀扶着主子下车,月不敢抬头看,只瞧那绣着素雅梨花的银靴走到跟前,递过一块玉。

      这血玉莲花是陛下的东西,是陛下刚登基时安家老爷在年礼时呈上的。原本是有一对的,花开并蒂,却早已不在陛下身边。

      “那,那是什么?”

      月抬起头,顺着那公子的目光往上望:“回公子的话,那是专门招待行刺陛下的杀手的。”

      “他死了?”

      那尸体胸口破了一个恐怖的大洞,血一直往下滴,就算不死,也得死了。

      “死了。”月说,“公子,陛下在等您。”

      月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气质华贵不凡的公子好像五脏六腑都在流血,可那双淡漠的眉眼却丝毫未见波澜。他慢慢地说:“需要搜身吗?”

      “陛下说,不需要搜身,不过他只想见一个人。”

      “那就带路吧。”

      老仆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还是默默地牵着马退到宫门前候着。

      这一路这位公子都默默跟着,不多话,也不浮躁。月暗暗猜着这位公子的来意,这位公子是谁,为何会持有陛下的玉,陛下又为何知道这位公子深夜会来?

      云帝一路跟着行事沉稳的侍女到了大殿,侍女在殿门口轻唤了声“陛下”,听见里面喊:“叫他进来吧。”

      云帝推开门,见御榻上黑红华服的皇已经备好了各色酒菜,酒还在炉火上热着,酒香已经四溢。

      景阳帝打量着立在面前的男子,与十年前相比,他的模样倒是没变,秀雅的眉目,一如既往的斯文有礼。只是他看得出来,他过得不好——景阳帝很久之前就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那个皇位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坐上去的。

      “怎么脸那么白,冷吗?”他温声招呼,“溪晨,坐过来……”

      “陛下!”云帝打断他,“我是来替他收尸的。”

      初遇溪晨是在离国的都城之中。若是要数各国之中哪个国家的景致最好,莫过于离国。就算不是最好的深秋花季,满城百年老树叠翠,郁郁葱葱,也是一番好景致。

      在西丰国的细作传来西丰国君病重的消息,储君未定,大皇子却秘密离开西丰,前往离国。而掌控全局的并不是那个唯一储君之选的二皇子玉锦,而是他身边的谋士,秦家的小公子秦杳。

      只是当时景阳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希望抓住这个机会,把大皇子玉溪晨“请”到东极——玉锦做了储君也绝不会放过他皇兄这个隐患。而大皇子在东极做客,他皇弟动不了他,也不能面对全西丰的百姓置他皇兄的死活于不顾,——牵制对方总能捞到不少好处。

      因为无聊,他亲自去了去了离国,找到了玉溪晨。

      但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欣赏这个孩子,欣赏到会对他心软。他有儿子也够优秀,可是从来也没偏爱过哪个孩子。因为他清楚,这些孩子里只有一个是东极未来的王,而其他孩子不过是为了未来的王成长的磨炼与动力。他从不为他的儿子们操心,甚至他们出生后都没有抱过,只会在他们在练武场上跌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命令他们:站起来,拿起你的剑!

      儿子们从小就明争暗斗,偶尔有两个软弱的在宫里被欺负得连个普通的宫人都不如。他听说了,也从来不去管。因为软弱无力的皇子最终的下场依旧是被吞噬,要么就强大起来,要么就死。

      东极皇族的皇子们都是从鲜血和仇恨中生长发芽,为了一切,不择手段。

      总有一天,他会死在哪个儿子手上,就像他的父王死在他兄长送去的美人手里——只是那个美人却是兄长从他手里抢去的,可这又谁知道呢?

      而溪晨却用澄澈的眼睛微笑着说:这位叔叔,我是来找我弟弟的,你呢?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干净而热情。他身边的臣子,或者他的儿子们,从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看他。他说自己姓肖名定,是东极人,来离国都城寻亲,可是亲人已不在了。于是在客栈里二人住了相邻的客房,白日里溪晨带着那个总是寒着一张脸的侍卫林扶柳出去暗访奔波,回来便跟他这位气势逼人不假颜色的肖叔叔一起下棋论战,成了莫逆之交。

      他总叫他“肖叔叔”,他听得顺耳又亲切,而现在的叫法却是陌生。

      不过却也是最准确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东极帝君,他是玉溪晨,他们是敌人。

      “陛下。”云帝见他走神又唤他,“陛下不能把他还给我吗?就算他刺杀您,如今他也死了,陛下心胸宽阔总不会连一具尸首都不放过吧?”

      是冷冰冰的称呼,景阳帝伸出的手僵下来,横亘着十年光阴,他早已不是对谁都温暖如春的少年皇子了。他安插在西丰的细作把玉溪晨登基后的事都巨细不遗地传回东极。玉溪晨的手上跟他一样沾满了鲜血,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他如何蝉蜕般痛苦地脱掉天真的外衣,成长为皇权在握,脚下踩着万里河山,臣民敬仰的君王。

      “在赠你这块血玉莲花时,我就说过,只要你带着这块玉来找我,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景阳帝微微一笑,“多年不见,坐下来喝杯酒的情分总是有的吧?……还是,溪晨你不肯卖我这个老人家一个面子?”

      云帝记得以前他气势逼人英武不凡,如今气势还在,可两鬓的白发总能显出岁月的无情。

      已经没有肖叔叔了,景阳帝也老了。

      他走到榻前坐了,双手执起那个白玉杯,然后,一饮而尽。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次与景阳帝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玉溪晨难得失态多喝了几杯。

      他的酒量一直不好,不是一杯就醉,也差不多了。

      景阳帝长叹一声,按住他发抖的手:“溪晨,你喝多了。”

      “我没醉。”

      “……你不能醉,你还有事要做。”

      “是啊,我还有事没做完,外面那么冷,我总不能让他在外面等着。”玉溪晨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有礼地拱手,“多谢陛下的酒。”

      景阳帝没再说什么,看着他挺拔颀长的背影随着粉色宫装的侍女月,慢慢地消失在晨光里。

      他无比怅然地扶住额头:“秦杳,你竟能下得了这个狠心去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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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明若秋湖11(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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