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默哀之心大于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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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冬末，冰冷的空气带着微微薄凉笼罩大地。
这是新年，这是欢天喜地的日子。
末时微微拢了拢棉袄，低垂的眉道不尽的温柔：“宝贝，要乖噢，明天就手术了，治好了妈咪就带你见外公外婆，外公外婆人很好的，小时候每回妈咪做了坏事都会被原谅的。”
又使劲勾了勾略微僵硬的唇，“真好，过年了呢，做完手术就不用待在医院了，外婆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到时候就带宝贝回家过年，这么好的日子，他们肯定会接受你的。”
回家，
似乎幸福就要到来。
“好。”软软弱弱的童音。
妈咪，全世界最好的妈咪，笨拙的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的孩子，
那个从出生开始就缠绵病榻的孩子。
妈咪啊，你知不知道你一紧张话就特别多。脸色苍白的孩子，踹了口气伸出小手握住妈咪微微发抖的双手。
那么紧。
他们都在赌，也只能赌，赌手术20%的成功率。
“妈咪别哭，宝贝不会有事的，宝贝还要和妈咪一起看外公外婆呢，宝贝舍不得妈咪的。”
衍儿露出一个笑容，明明是那样苍白的脸色，笑容却如阳光般温暖。
像他的父亲。
但他的父亲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哭了吗，末时摸了摸早已泪如雨下的双颊。
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说好了不在手术前哭的，让宝贝开开心心的手术台，却原来如此没用。
“妈咪，妈咪，不哭噢，不哭衍儿就给妈咪看个宝贝。”衍儿似乎有点吃力，气息有些乱。
随意抹了抹眼泪，扯起嘴角。
衍儿转过身子，摸索了半天从背后某处一捧东西，
那是钱，
五毛的，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一大把。
刚刚才抑制住的泪又汹涌而下。
这些，都是妈咪给你买零食的啊，怎么都藏起来了，
她这么懂事的孩子啊，却处处都是不幸。
“妈咪，这些钱都是妈咪给衍儿的，衍儿都没有花噢，衍儿知道妈咪喜欢吃糖，这些钱够妈咪买好多了。”弯弯的眸子里带着讨好。
有时候妈咪带衍儿出去买东西，妈咪都会盯着一些零食小糖看，却从来不买，他知道妈咪是舍不得他，但他也舍不得妈咪。
所以，妈咪收下，
衍儿知道妈咪很辛苦，从来都知道。
他虽然小，但他是个男子汉。
衍儿拿纸巾轻轻地擦拭着末时脸上的泪水，被末时紧紧的的抱在怀里，
“宝贝，妈咪，妈咪怕。”
私自离开家的时候，她没怕过；独自生下孩子的时候，她没怕过；四年来，咬牙坚持打许多分工，交自己的学费和医疗费时，她没怕过。
现在，她怕了。怕那种失去全部被黑暗席卷的感觉。
“碰啪，碰啪。”无数烟花在窗户外绽开。
12点了 。新的一年开始。
她听到她的孩子展开一个极大的笑靥说：“妈咪，其实衍儿还有东西给你看，不过一定要手术后噢。”
哦，
好的，
那宝贝一定要陪妈咪一起看。
“妈咪，我有点困，我们睡觉吧。”
末时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好啊。”
“那妈咪到床上跟宝贝一起睡。”衍儿挪了挪身子。妈咪舍不得花钱再买一个床位。
“妈咪趴在床边上就好，宝贝睡吧。”
“不要，今天就想跟妈咪一起睡。”
“好吧，要是妈咪挤着你了，就跟妈咪说噢。”
“嗯嗯，那妈咪快上来吧。”
······
半响无声，衍儿看了看旁边已呼吸均匀的末时，偷偷拿到妈咪的手机，对着镜头笑出八颗牙齿，再与末时合照一张。
又偷偷摸摸拿出纸和笔：
妈咪亲启。
歪歪扭扭的字，却莫名的心酸。
手机淡淡的光晕下，孩子的侧脸显得那么恬淡。
第二天一大早衍儿就醒了，看妈咪还睡的很熟，想去捏捏摸摸，又怕打扰到后睡不好，悻悻放下手。
妈咪其实是个很恋家的人，但为了他4年都没有回过一次家。
所以他懂了，妈咪爱他胜过一切，虽然从出生开始就在医院里，整日整日的吃药打针，但他从来没说什么委屈。
如此好的妈咪。
妈咪时常提起外公外婆，想必也是极好的，他想去看看他们。
小孩子也是很愁人的，万一外婆不喜欢他怎么办，万一外公不喜欢他怎么办，诶诶，好愁人。
然后，医生来了，说可以开始准备了。
妈咪醒了，没说什么，像往常一样，帮他梳洗，擦拭。
动作越来越僵硬。
“妈咪，等这次做完手术，宝贝很快就会好了，妈咪就不用担心了。”
话这样说着，眼睛涩涩的。
“宝贝，要坚持。”
“好。”软软糯糯，属于儿童的娇憨。
他被推走了，一动不动，不像同龄人一样痛哭，挣扎。
麻醉药打下去不一会他就昏迷了。
恍恍惚惚，他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看到了妈咪，看到了从前和妈咪相处的点点滴滴。看到了好几次妈咪在他睡着后，趴在床边失声痛哭。他甚至看到了从来没出现过的爸爸，虽然看不清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子越来越沉，身体内撕裂般的痛，喉咙好像被卡住了，越来越呼吸困难。
不行，我不能死，死了妈咪怎么办，她一个人该有多伤心。
答应要跟妈咪一起去看外公外婆的，我答应的，我不能死。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他使劲的想把眼睛睁开，一丝光亮看见了消完毒后站在窗户边泪流满面的妈咪。
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开合。
“妈咪，妈咪，其实，也不是很痛···”
再次撕心裂肺，
妈咪，对不起，衍儿快要支持不住了，
妈咪，对不起，衍儿要食言了，不能一起看外公外婆了，
妈咪，衍儿好对不起你。
衍儿最遗憾的，就是从今往后不能在陪伴你，我最爱的妈咪。
季末时在冬末出生，季衍在冬末死亡。
原来痛到极致，是真的哭不出来了。
身边一声声的“节哀”，听上去那么刺耳。
长久以来积累的情绪终于崩溃。
这一切就是个错误，这一切就是个笑话。
衍儿生的时候无人知晓，死的时候也就只有自己的妈咪一个人在身旁。
她抱着渐渐冰冷的衍儿，
默哀之心大于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默哀之心大于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