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妖娆》鱼不禅

2、断尽前尘

　　火势持续了足有整整一日夜，将整个帝京的上空都烧得火红如炭。

　　百年底蕴，堪比皇宫的西陵王府，就这样化为了一堆废墟，让人唏嘘不已。

　　不少躲在家里胆战心惊的百姓，目睹了这一幕，想起为人刚正的西陵王，温柔大义的王妃，还有本应生在云端却平易近人的小郡主，自从她展露才华，屡屡为百姓着想的举措，都不禁潸然泪下。

　　李沉鱼在山头跪了一夜，那火光几乎烧进了她眼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布满血丝，她死死盯着那焚心的场景，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昔日的回忆。

　　会在寒冬为了保护她，冰湖上滑倒摔断了腿，依旧笑嘻嘻说“还好郡主没事”的贴身丫鬟白鹊。

　　会因为她天性跳脱不学闺仪，虎着脸吓唬她，背后跪在母亲面前请罪“老奴万死不辞”，自罚五十军棍的徐嬷嬷。

　　会在她雪夜温酒读书，不忍心打搅她，捧着送来的食盒站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被发现冻僵在门外，险些丢了小命，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郡主赶紧趁热吃”的小厮林三。

　　还有……

　　李沉鱼忽然闭上刺痛的眼，那里面已经流不出泪水来了。

　　上一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生游走在鲜血白骨之间；这一世本以为上天眷顾，却没想到这幸福竟然如此之短暂。

　　“是我害了他们。”她开口，软糯的童声里带着一丝自嘲。

　　如果不是她锋芒太露，父亲母亲就不会这般宠溺她；如果她只是个平凡无奇的王府小郡主，天下舆论不会这么如火如荼，也不会引得皇帝狗急跳墙；如果不是她得意忘形，竟忘记了人心之险……

　　而最重要的，还是她不够强大！

　　若今日她也是修仙之人，修为高强，那狠毒邪修又岂会得逞？

　　再盛极的富贵荣华，在那超脱世俗的力量面前，就像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

　　她今日的痛苦，皆来自于自身的渺小脆弱。

　　要变强！

　　想清楚这点后，李沉鱼内心的郁滞之气骤然一散，思维顿时清晰了起来。

　　墨袍道人看着她神色一变再变，最后归为平静，眉眼间隐隐有道韵流动。饶是他一生见惯天才，也不由暗自惊叹，这份心性，此女将来必成大能。

　　他开口问道：“可是想清楚了？”

　　李沉鱼狠狠点头，双拳紧握，抬起的眼神亮得像刀子：“此仇必报！”

　　墨袍道人面色平静地道：“残剑虽然为人歹毒，心性不正，修为却是高深莫测，你这丫头莫要去送死。”

　　李沉鱼站起来，躬身作了个揖：“还望道长指教。”

　　墨袍道人居高临下瞧着这个从善如流精似鬼的小丫头，虽然板着脸，声音却有一丝笑意：“你早就知晓本座的来意？”

　　李沉鱼垂下眼睛，她知道自己在这些修仙之人眼中，约莫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她自己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看府中两位武功登峰造极的大宗师互相切磋，她偶尔心血来潮跟着比划两下，学得格外快罢了。

　　王妃爱怜幼女，不让她学武舞刀弄枪，她也觉得这一世不必再过着睡觉都要时刻警醒的日子，奈何老天作弄人。

　　她内心摇头冷笑了一声，仰头看着道士，眼眸清澈如水，软糯童声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小女只是相信，道长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做无用功。”

　　嗬，敢情拐着弯儿骂他无利不起早？这丫头！墨袍道人又气又好笑，瞧着她貌似乖巧温顺，实则眼藏峥嵘的模样，心性早就被岁月磨成坚冰的老怪物觉得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喜，简直跟那个小子幼年时期一模一样……

　　鹤发童颜看不出年岁的道人眯了眯眼，难得正色道：“罢了，你这丫头的命格注定必非池中之物。本座须得提醒你，这是条登天之路，能让你站得多高，便能让你跌得多惨；不论是一遇风云变化龙，还是百年后黄土一抔，此生都再难回头。”

　　李沉鱼闻言，稚嫩的小脸一片坚毅之色，斩钉截铁地吐字：“死亦不悔！”

　　“很好。”道人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手心一翻，一粒碧玉般的丹药出现在他掌心，递到她面前，“服下这粒洗灵丹，能疏通你体内杂质，洗筋伐脉，同时也会洗净七情六欲，前尘尽断。”

　　李沉鱼看了那玉质丹药一眼，毫不犹豫接过服下，在道人微带审视的目光中一笑。

　　前尘尽断？

　　此等血海深仇，便是轮回百世，她也会刻骨铭心。

　　至于其他喜怒哀乐爱恨嗔痴……无所谓了。

　　或许是丹药发挥了作用，她眼底一片淡漠。宛如荒芜的边疆，再无生机。

　　……

　　在道人的指点下，李沉鱼闭目陷入沉眠，任由药效发挥作用，调理自身的体质。

　　朦朦胧胧间，隐约感觉自己像被收纳在一处空间，不知过了多久，再感受到外界气机时，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之感，舒服得让她周身毛孔都张开了！

　　李沉鱼心中讶异，一方面是因为这截然不同的感受，一方面是因为她现在意识清醒，入目所见却是一片黑暗，身体丝毫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就像神话本子里写的那样，魂魄出窍了一般。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她开始思索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这么一想，蓦地眼前一变，待她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面前清晰可见的筋脉骨骼，肌肉组织，可不就是自己身体内部的结构？

　　那一粒碧玉般的丹药，好似一颗星球般旋转着，吞吐着一丝丝白色的氤氲气流，在她体内盘旋往复，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绿色、黑色气流凝聚成线，被那玉丹吸纳进去，又净化成一丝丝白色气流吞吐而出，在她的肺腑之上来回游动，传来一阵清凉入骨舒服至极的感觉。

　　如此不知道循环了多少回，终于在绿黑两色气息消失殆尽后，那粒丹药才慢慢溶解，化成碧绿色的液体，附在她的骨骼筋脉上渗透进去，让她几乎要忍不住舒服地低吟出声来。

　　同一时刻，李沉鱼感觉身体一轻，熟悉的掌控权又回到了手上。

　　微微睁开眼，饶是见惯世面享尽荣华的西陵王府小郡主，也被眼前所见惊得眸子都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