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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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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纸窗户已经看到外头的日光,饴糖懒懒地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边上的人懵了好久才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光衤果的腰间圈着的那只手明明白白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都是真的,不是做梦,不是虚假,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她终于把小李子给办了!
李寻欢睁开眼恰好看到饴糖脸上傻乎乎的笑容,眯了眯眼,他懒懒地撑起头,垂眼与饴糖的视线相对。“傻笑什么呢?”
饴糖道:“开心呗。”
李寻欢轻笑道:“这下你可得对我负责任了。”
饴糖用力地点头,道:“那是,不对你负责任,我对谁去负责任啊。”说完,她伸出去捏李寻欢的脸,接着道:“嘿嘿嘿,小李子你怎么就长得那么好看呢。”
李寻欢抬起眼帘,微微眯起眼睛,见他如此,饴糖脑中警铃作响,想都不多想直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圈在腰上的手收紧,将他们的距离拉得一丝缝隙都没有,李寻欢笑道:“躲什么呢?”
饴糖涨红着脸,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让她很想马上跳起来跑路。“你,你,大白天是不对的!!”
李寻欢低头,额与额相抵,哑声道:“就当晚上好了,反正今天不起来也没事。”说完,低低地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笑声。他整个人覆在饴糖身上,手臂撑在她的头两侧,低头去吻她过于嫣红的嘴唇。
饴糖:“……”
再醒来时,纸窗户外已经看不到一丝日光,黑漆漆的只有些许月光之色。撑起身体,已经换上一件干净衣衫的饴糖揉了揉眼睛朝坐在对面窗户边的李寻欢看去。他换了身比较素净的衣衫,外袍上印有青竹,长发未束,任其随意披散。就着不算微弱的烛火,他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一动未动。
李寻欢看书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一页未翻,这让饴糖觉得奇怪。抓了抓头发,她赤着脚踏在梨木制的宽踏板上,轻轻道:“小李子,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握着书的手颤了颤,李寻欢抬起头朝饴糖看了去,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出奇地冷静,其中还夹杂着她有些不明白的复杂疑惑。
饴糖愣了愣,问道:“你,怎么了?”她奇怪怎么才大半天的功夫,李寻欢就变得那么奇怪。
李寻欢起身,朝饴糖走过去,来到床前,他拉过边上的圆凳缓缓坐下。伸手抚摸着饴糖的发鬓,那双奇异的眼眸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约莫半晌,他才轻轻道:“这终究不是梦,对不对?”
饴糖看着他,呐呐道:“什么?”
李寻欢缓缓道:“适才在你还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说着,他故意顿了顿,那手一点点描摹着饴糖脸的轮廓,轻轻接着道:“梦里,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梦里,你为了救我被起了歹意的柳青岚请来的道士给当做妖怪杀死了。梦里,我让那道士还了你我一个公道……”他一字一字的说,不急不缓,他每说一字,饴糖胸口里的那颗石头心就狂跳一次,她脸上的表情随着李寻欢说出了的话渐渐变成了怔愣。
她的小李子想起来了,记忆的枷锁打破,这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小李子是在乎她的,一如当时那样在乎她,因此未满三十年,他就恢复了当时的那段记忆。
李寻欢轻柔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是冰冷的,他看着饴糖,道:“在我醒来后,我想了很多,那些记忆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发芽就会疯长,在完全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瞬间,我突然明白,那些都不是梦,而是真实,是真真切切发生过在你和我身上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苦笑道:“你记得一切,而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饴糖哑然,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把卡在喉咙口的话说出来。
李寻欢紧盯着饴糖,掩饰不住心里的痛苦。“我害死过你一次。”
饴糖用力摇头,反驳道:“不,不怪小李子的,那时候……那时候是那个坏家伙的错,是他想害你才会……”
李寻欢打断饴糖的话,轻轻道:“若不是我,你不会被烧死。”那场大火,熊熊燃起,明亮于天的同时却也将他烧得体无完肤。失去过饴糖的痛苦再度席卷他的神经与细胞,那种痛犹如剜心一般,痛彻心扉。
唯真正痛过才知那份绝望。
眼眶里不自觉盈满水光,饴糖深吸一口气,看向李寻欢,语气平稳道:“记起,是不是代表着你很爱,很爱我?”最后三个字是十分笃定的,若是没有到爱,李寻欢不可能提前恢复记忆。眼前的青年依然没有变,逆转重来,他对她始终如初。
李寻欢眼眸微微一闪,说道:“我爱上诗音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饴糖。”没有回答饴糖的话,只是反问了她,在语落时,他的眸色变得十分暗沉。
饴糖没有说话,只是垂下脑袋,额前的刘海落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难受。
李寻欢抬起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捏住饴糖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他。“逆转重来,一切都回归原点。我不记得你,可你记得我,不然你也不会在我离开李园,跑到这里开了这家灵福馆等我,是不是?那么,为何不早些呢?饴糖。”
他是在生气,饴糖知道他肯定会生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她却什么都记得。如果,如果在三十年满期的那一天,他的心里依然最爱的是林诗音的话,她就会化为一滩齑粉,届时若记忆枷锁解开,他的记忆重新恢复,他定是痛不谷欠生的。可是……她记得又有何用呢?“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看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爱上林诗音,看着你将林诗音让给龙啸云,看着你远离他乡……一开始,我想的很简单,只要你安好无恙,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就好。那时候,我是被三昧真火焚烧的,连带魂魄也受了损,就算逆转时间重新再来,也是损了我的修为。这二十多年来,我不得化形,只能继续待在仕女雕像里看着你。”语落,她突然苦笑道:“况且,就算我能化形,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信我说的吗?”说完,她的眼睛直直看向李寻欢。
烛火微暗,很快就被窗外的风给吹灭了,屋子霎时归于黑暗,沉默良久,那只捏住饴糖下巴的手松开,接着就听到李寻欢轻声叹了一声,道:“我信,只要是饴糖说的,我都信。”
在眼眶里打着转迟迟不肯落下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地落下,饴糖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道:“骗人。”
李寻欢闭了闭眼,突然从圆凳上起来,靠近床沿,他微弯腰将坐在床上的饴糖整个人都捞抱起来。“没骗你,只要是饴糖,我就信。”就像她对他说的那些话,明明荒唐,他却是信了。重新来过,许多事已不同,但那刻在骨子里的感情却依然铭于灵魂深处,如花一般,永不凋零。
她说:[你若安好,我便晴天。]
她说:[喜欢啊。不过,如果小李子不是小李子的话,就算长得再好看我也瞧不上。]
她说:[小李子,我喜欢你啊。]
这一句句犹如誓言一般的话已经刻在他心里,他忘不掉,也不会去忘,现在记起一切,他自是不会轻易让这些从他的脑海里抹去。
头微微仰着,透明的液体渗过指缝,一滴一滴将李寻欢的肩头打湿。她很少会哭,就算受焚烧之苦她也没哭过,她是石头,本就不大会落泪哭泣,更不要说伤心难过这类的感情。但是眼前这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人,是让她的石头心动了一次的人,唯有他,她才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
李寻欢在记起一切的时候,真的生气了,他气自己真把饴糖给忘记了,也气饴糖明明记得却不与他说出一切。因为害怕,害怕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所以选择缄默不语,闭口不提那时候的事。真的是够傻的。他离开李园,远走他乡,她就跟着自己离开,李园不单单是他的家,也曾是她的家。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让他开心,这世上想必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能对他如此倾尽一切了。
用力搂紧,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一般。
“饴糖,别哭了。”他说,嗓音温柔如水。
勾起唇角,饴糖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牢牢环住李寻欢。
“嗯,我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