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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7章 昭昭真相(下) ...


  •   我由文森陪同,到警局录口供。
      警察问得仔细,直录了两个多小时才放我出来。
      “徐平的案子终有眉目了。”有个负责人告诉我。再问他,却三缄其口,不肯吐露实情。“这次是纽约警方提供的线索,您只管耐心等待。另外要注意自身安全,我们已申请对您进行24小时监护。”
      “谢谢,监护就不必了。希望你们能早日擒获凶手。”我和他握手,出来。
      “怎样?”文森问。
      “例行公事而已。”我答,现处处谨慎,一句不肯多说。

      方伊莲来医院做产检,卓凡陪同。他们顺道探望方伊扬,我见状退出病房。
      无味的寒暄最让人疲累。
      从没像现在般希望方伊扬与方伊莲是独立的个体,这样清算旧帐时我少了如斯顾虑,方伊扬省了几多为难。但上天总有它个人的旨意,并不能网顾到所有人的心曲。
      我一直信奉顺其自然的生活准则,这次却是无可奈何任事态发展。浓浓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几要将我击倒。

      “安安!”连可文唤我。
      “你……来啦。”我勉强露欢容。
      “来了几次都碰巧你不在,由黑面神守着。”他朝文森的方向努努嘴。“怎么在这里?”
      “方伊莲在里面。”
      他会意,体贴地说,“我陪你到外面走走?”
      我点头,拿了外套同他出来。
      “安安,接下来你准备怎样做?”走了一会儿,连可文问。
      “不知道。”我茫然。
      “若真与方伊莲有关,你……”
      “听从命运的安排。”低着头,脚尖轻触着甬道旁的鹅卵石。
      连可文沉默,“安安,我有些事,以前未对你坦白……”
      “我知道。”我仍旧低头看着地面。
      “你可愿考虑……”
      “可文,若真心爱护我,切不要在此刻添烦忧。”
      他苦笑,“我早知你答案,却不死心,一再要问。”须臾,“华泰和天翼的合作已上轨道,我会择日回纽约。”
      我沉默,抬起头来看他,像陈述又似承诺,“我们永远是朋友。”言毕对他伸出手去。
      连可文却不握我手,张开双臂将我拥在怀里,“请允许我以西方人的礼节向你告别,安安。”他轻声说,在我颊上轻吻。
      我没有推拒,等他稍后将我放开。“听说你要订婚了,恭喜。”
      他表情复杂,“我可否理解为你对我有超过普通朋友的关心,安安?”
      我只是浅笑,让他明白答案。
      连可文叹口气,“若不能得到爱情,我只得转而追求财富和权势。连睿那小子干得不错,我不能被他比了下去。安安,你若现在改变主意,世上定少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一名。”
      “可文,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事事求全易生挫折感,反倒折了心志。”
      “我明白。但对你我心意始终无法更改。”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我说,见他要反驳,又抢在前续道,“陈家小姐人很是大方得体,美丽端庄。订婚时我恐怕赶不回去,先恭喜你。”
      他语意一窒,未婚妻确实出色,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伊扬不肯吃药。”我拉他向回走。
      连可文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至病房前才说,“我不进去了,代我向方伊扬问候。”
      “怎么?”
      “安安,何必在痛苦的人心上再扎一刀。我见不得你们卿卿我我的样子。”
      我并不反驳,他却更形生气,悻悻然离去。临走时却告诉我,“安安,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收购连氏的时候,方伊扬耍了个诡计,表面与我同一战壕,实际站在你和连睿一边。事后我很生气,虽然无甚损失却大丢面子,于是一直没告诉你。现在却想开,只要你快乐就好。”
      他的话于我如重磅炸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此事一直是我的心结,为此不肯全然相信方伊扬。突然间心墙土崩瓦解,换得却是手足无措,无法界定新生的情感。不由对方伊扬生了怨怼,你总以为自己三头六臂,无所不能,万事扛上了肩,半点不同人分担,却当自己是英雄?可有半点顾及我的感受。
      我推开病房门进去,方伊扬冲我微笑,“安安!”
      偏过头去不理他,“连可文托我向你问好。”
      他沉默半晌,“你已知道全部?”
      “什么?”我装作不知,等他开口。
      “安安,我本不希望你知道太多,却总适得其反。”
      “怕是大男子思想作怪吧。我并不脆弱如珠玉,要捧着含着,为什么不让我分担?你可以向我解释。”
      “当时情形下,你不会听得进去。”
      我不作声,承认他说得有理。须臾,又道,“伊扬,你总让我片刻感觉浮在云端,瞬时又跌入地狱。这样又算得好?”
      他把我拉进怀里,吻着我额头,“相信我,安安,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伤害的人。我爱你。”
      我身子一抖,泪凝于睫。方伊扬,可惜我并不是你唯一不愿伤害的人。方伊莲,便是“唯二”。如果要你择其一,你会选择谁?
      我并没问他答案,心中明白,答案,将在不久后揭晓。

      方伊扬痊愈出院,我们难得琴瑟和谐地度过些时日。
      方伊莲预产期临近,应卓凡母亲要求,搬到卓家小住。因此一直未碰过面。
      我心中牢记朱珠死前说过的话,方伊莲始终有最大嫌疑。但碍于方伊扬和未出世的孩子,不得不有所顾虑,静等时机到来。
      闲下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朱珠。如花的年纪,在那冷冰冰的地下,可会感到寒冷?还记得小时言笑晏晏的情景,犹在昨日。她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亲密的女友,落得如斯境地,某种程度上我感同身受。
      总感觉若不是因为我,她不会与方家兄妹牵绊得这样深,甚而丢了性命。定会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直至终老。是我害了她!
      思及总有椎心之痛,方伊扬抱着我,轻轻摇晃,在我耳边低语,“所有的罪障,都记在我一个人头上。安安,放轻松些,不关你的事。”
      我伏在他怀里,热热的鼻息喷洒,闷声哭了出来。像是要宣泄长久以来的委屈,直将他的衣襟打湿。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像是永远也不会放手。

      方伊扬住院时积压了太多的公事,甫一上班便忙得喘不过气来。
      家中无人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只是为挣钱机器的重新运转感到欣慰。
      不管旁人,我开始天天煲汤给他喝。汤不多,每次只一小瓦罐,方伊扬却甘之如饴,次次喝得涓滴未剩。
      煲汤,从前母亲是精于此道的,我却只学了个大概。起初战战兢兢的,想着以前母亲准备的材料和工序,照猫画虎去做,居然也得五分真味。便求助于烹饪课本和家中大厨,一路学将下来,居然小有成就。唯一的品汤人自是夸赞不绝,直言有口福。
      “安安,别太辛苦。偶尔做做就好,不然家中要厨子何用?”
      “父亲以前总教导我,做事贵精,不在多。如今既已沉沦此道,探索学习之余又满足了口腹之欲,何乐而不为?”
      “安安,我知你事事认真,如此不该多言。说实话这每天一罐汤已成固定节目,到那钟点便有所盼,做事心不在焉。喝完只觉通体舒泰,意犹未尽,却也饱了,足见你功夫高超。”
      “呵,别谬赞我。要知道闺阁中的女子常被教导,要征服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男人的胃。”
      “哦?在我看顺序应该调过来,心之归属,万物从之。”言毕他望着我,不掩眸中热切。
      我调转视线,不敢对上他。背过身去盛汤,手却微抖,心中暗叹,饶是刻意设防,终是无可避免一颗心的沉沦。
      今天的汤是方伊扬最喜欢喝的,白水青菜汤。汤的主料有上等的新鲜排骨,金华火腿,苏北草鸡,太湖明虾,香菇数朵,再加上一只阳澄湖的螃蟹,洗净加水后放在锅内,密闭了盖小火慢慢的炖。两个半小时后揭盖,滤去所有骨块渣子,只余一锅白汤。再将汤倒入瓦罐内,煮沸后加入软软的豆腐,碧绿的青菜,几粒红枸杞。盛出一碗来,汤内的油光被豆腐和青菜吸净,白汤清醇,青菜鲜嫩,豆腐味厚,枸杞点缀下望之赏心悦目。这样的一碗汤,就连始作俑者我,也禁不住食指大动了呢。
      转身端了给方伊扬,他接过去,却放在一边不喝。却抓住我另一只手,轻轻一带拉我至他身边。“安安,你到底要躲我到几时?”
      我将头埋在他肩胛,低语,“你一向明白我的,不是吗?有些事我始终勘不破。”
      “安安,你父母若在生,定不愿见独生女儿为此事如此介怀。”
      “正因为父母情深,我才更加难以放手。”我对方伊扬表明态度,纵是有天如嫦娥悔偷灵药般,却是我能做的唯一选择。
      方伊扬沉默,半晌放开我,静静喝汤。须臾将空碗交给我,“安安熬的汤,真是好喝。”语意从容淡定,像任何事未发生过。
      我怔怔地看他,险些落下泪来。但,这难道不是我要的吗?

      转眼又快到重阳节,静园中菊花盛放,芬芳馥郁。在庭院里走上一圈回来,发梢衣诀似都沾染了菊花香气,暗香袭人。
      方伊扬今天有会要开,我便在静园等他,准备晚上一同回去。照顾静园的周妈过两天要嫁女儿,我预先封了个大红包给她,又着园丁和司机去帮她采买婚礼用品。周妈千恩万谢地出去,另两人又进来。我吩咐了几句后,俱都退了出去,不一时书房里便静下来。
      许久以来,至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仆从环绕着,难的如此清静。品着香茗,翻着书本,心中平和安宁,竟似回到往昔。
      闲来拉开书架左侧暗格,想在新买的书上印下名章,却见一小册本子与父亲的收藏印章放在一起。有些好奇地拿过来看,正是母亲端正秀丽的簪花小楷,“安怡手扎”。
      犹豫了片刻,便翻开来看。里面多是母亲日常写的随笔小文。
      有她与父亲斗气时写下的片言,“只道林安怡出嫁始为韦家妇,可曾想韦逸轩迎娶方为林家夫。佛云,众生平等。却还有此等冥顽不灵的人物……”
      也有两人和解时记下的只语,“……逸轩虽迂腐,对我喜欢的小玩意儿却从不加阻拦,此点甚得我心。也罢,功过相抵,冷战结束。”
      然而母亲最多的还是写的宝贝女儿安安,从不吝惜赞语。也许是怕我骄傲,很多我从未听她提过。“我的安安及笙了,出落得越发钟灵俊秀,纤腰一握,袅袅婷婷。我见犹怜处,身为亲母仍禁不住想夸赞。安面貌神态酷似母亲,这才感叹隔代遗传的奇妙。逸轩说我过于肤浅,因小女儿貌美欣喜若此,唉,他又怎能领会一个母亲的心曲。”
      “安安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最近邂逅一男孩,名卓凡。尽管安不承认,但我着她邀卓凡来家时却没拒绝,呵,这小妮子,转眼也到了掩藏心事的年纪。”
      “我与逸轩都十分喜欢卓凡这孩子,现时有教养知进退的后生并不多见。虽言之甚早,但卓凡不啻佳婿的不二人选。私下又暗暗不舍,想天下母亲都如我一般心思,无人能真正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我愈读愈觉辛酸,父母正当壮年,却猝然离世,遗我一人在这世上苦苦挣扎。其间又杂糅些许甜蜜,严父慈母,痴儿娇憨,多少记忆随着母亲轻快的笔调一一涌上心头。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洒落,直晕开了母亲的字迹才察觉。便用纸巾轻按在湿处,再抽纸巾的时候不慎将册子碰掉,低头去捡,却碰巧翻到最后几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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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上周偷懒了,一直在看中央八套的情迷彼得堡.小弗英俊得没话说,美女安娜更是迷人.虽然情节老套拖沓了点,但一群俊男靓女充分弥补了不足.
      TO 小棵,我也觉得最近几章写得很一般,惭愧!汗~
      heja,历历,小猫,心安何处,夏,111,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努力写好结尾的,双手双脚保证绝不弃坑!
      晴丫头,放暑假去哪儿玩了?一阵子不见你甚是想念,西,找到嘉伍德那几本书了吗?又看到一套法国葛朋的百劫红颜,看得我荡气回肠的.这本网上找不到,有机会借给你看好了,我家在河西和平交界,离你那里远吗?
      西,废话说完了,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写文去也!

      最可爱的小妹靛子要出国了,失落之余也代她欣喜,希望靛子早日学业有成,重返晋江.
      说到这里,真正感谢晋江给了我们这个交流的平台,不同城市,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人们,因为彼此的文字而吸引着,这种真正灵魂上的交流,难道不比什么都要深刻吗?文如其人,靛子,虽然我们未曾谋面,却感觉如老友般熟稔,奇怪却也在意料之中.
      刚在晋江上发文的时候,看的人很少,却有靛子,日飞与树,明前几位鼓励我,她们自身都是很有文字功底的作者,当时予我绝大动力.
      后来,看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晴,历历,HEJA,JJ,小猫,hnyinfq ,JAN,小棵,心所安处,柑橘姜茶(我记得好象就是明前)和许许多多别的朋友,每天在文后留下印记.我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看,因交流和互动而感动着,直至疲累而眠.
      看了靛子的信,一直很伤感,今天可能没有更新了,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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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字迹略显零乱,彰示着当时心境不宁。“安为连家富户作西席执教,有林太对安青睐有加。听了安的描述,我有些怀疑林太是否与母家有关,接近安另有目的……”中间断了一段,又续写道,“恰徐君来访,向他打听连氏企业的背景,徐君表明与连氏有生意往来,答允代为打听。”
      写到这里便告终止,我心却为之狂跳。这就是了,母亲起疑,托付徐平打听。徐平却自以为掌握了要挟林太的把柄,试图敲诈钱财。林太替孙儿求婚无果,本不欲此事曝光,于是派杀手灭口,不曾想徐平又成漏网之鱼,只得在纽约供着他,直至命案发生。
      正要给方伊扬打电话,听到门铃响。去开门,见一雍容妇人来访,“敝姓陈,夫家姓卓。我是卓凡的母亲。”
      卓凡的母亲,我想起方伊莲的话,徐平是卓凡的亲生父亲,脑中登时提高警惕。“您有什么事?”
      “安安小姐,可否容我进去说话?”卓母从容淡定。
      我点头,请她进来。
      奉茶后我们分别落座。卓母道,“我知你一定纳闷我此来有何事?”不等我开口,又接着说:“是我杀了徐平。”
      震惊之余,我答,“伯母,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太出乎意料。”
      “不,并不。从凡儿一岁多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可惜下决心太晚,误了凡儿的终身幸福。”
      “我不大明白。”
      “你母亲曾托徐平探听连氏可否与林家有关……”她说。
      我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徐平打听到实情以后,却预备敲林太竹杠。一边告诉你母亲二者并无关联,一边暗自准备联系林太。这中间他公司摊上债务,更是巧言令色说服你父母以静园作为抵押。他的如意算盘是,若真正周转不灵,连氏总不致收了林家女儿的宅院。”
      我听来心寒,声音异样,“后来如何?”
      “徐平误我一生,又累凡儿若此,我心中恨透了他。但公平地讲,实是贪图蝇头小利之流,算不上大奸大恶之徒。加上他一生痴恋汝母,不会真正狠心害她。嘿,在他心中,你母亲比我们母子可重要的多。”
      “事情究竟怎样发生?”我一径追问。
      “我也不太清楚。徐平曾在电话里征求我的意见,我劝他不要淌这趟混水。他未赞同却也未反对,几天后便出了事,应该还没有时间去联系林太。”
      “但他在纽约确得林太资助。”
      “我问过他,他说是后来的事。”
      “您还问了什么?”
      卓母苦笑,“没有,我怕说得越多,越没有勇气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我恻然,不再问下去。
      “我一会儿要去警局自首。此来为向你说明一切,同时也是为了我的凡儿。”
      “卓凡?”
      “对,安安,不知我可否这样叫你?凡儿,他自始至终爱的只你一人。”
      我默然,忆起往事,恍若隔世。
      “是我不好,因为汝母亲是徐平最爱而耿耿于怀,反对凡儿与你交往。后来更是纵容伊莲常来家里,直至她发现凡儿的身世,威胁于他。凡儿为了我的声誉,牺牲良多,甚至赔上婚姻。唉,痴儿,他又可知我活到今日全为了他而已。”
      “伯母,我……”
      “安安,你该不会为了我是杀人犯而嫌弃凡儿吧?”她惶恐,“我当时真的是很气,徐平真是欺人太甚,年已半百,居然又搭上一个年轻的情人。我恨极,才错手杀了他……”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可闻。
      “您不要紧吧,先喝杯茶。”我见状不人。
      “不,不用了!我还赶时间。安安,再会!”言罢她恻然,显是想到自首后不大有机会再见面。“请善待凡儿!”她切切叮嘱。
      我不忍拒绝,点头,“我会的,您请放心。”
      卓母松口气,告辞出门。
      我站在门口送她,望着卓母高雅的发髻和窈窕的背影,多年前也是美好的女子一名,今日若此,实是情孽。古来多少人为“情”之一字搭上一生幸福,到底是值也不值?
      不知愣神有多久,听到有人叫我,“安安!”
      却是卓凡。
      “你可有见过我母亲?”
      “伯母刚走。”
      卓凡颓然,“还是没有赶上。”手中握着的信纸随着他的身体簌簌而抖。静园附近便有警局,他定是想拦阻母亲自首。
      我柔声劝他,“伯母定是煎熬良久,你就放她解脱吧。”
      卓凡望我,眼圈发红,“你与她老人家一般说辞,可做子女的心总难安。”
      我拉他,“进来说话,你需要镇静。”
      便引卓凡至父亲的书房,由他坐下。“听闻父母死讯后,我伏在这张书桌上哭了良久,终明白眼泪不能让父母起死回生,很多事等我去做。”
      卓凡背过脸去,我知他忍不住落泪,走过去柔声规劝,“我们这就去找律师,希望能将罪责定得轻些。你看可好?”
      他突然转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我待挣脱,却听得他轻声道,“安安,别动,求你。”
      心下恻然,便由得他拥着,传递着温暖。许久,感觉卓凡突然一僵,不解地抬头望他,却发现他视线异样地越过我的头顶向前直视着。
      我转头,不期然望见黑洞洞的枪口,是方伊莲。
      “哈,没想到吧!你们这对狗男女,被我抓的正着!”
      “方伊莲,你尽管开枪射我,不要为难安安!”卓凡把我挡在身后。
      我暗叫糟糕,卓凡一点不谙女性心理,如此一来方伊莲只有更加发狂。果不其然,方伊莲面色惨白,目光异样发亮,“哼,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你。不过要在解决了小贱人之后!”
      “方伊莲,你真让我失望,这么容易就认输了。”我冷静发话。
      她一愣,“你即将死在我的手上,别搞不清楚状况。输家是你韦安安!”
      “你真舍得杀卓凡?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而无论你杀不杀他,我都将成为他毕生的爱人。输赢,还不明白?”
      方伊莲被我的话影响,枪口开始摇晃,在我与卓凡间摇摆不停。
      这时门口听见脚步声,我暗惊,正是方伊扬来接我的时间。
      方伊莲偏头向外望,说时迟,那时快,卓凡一个箭步上去,扭住她的腕子,我上去帮忙夺下她的手枪。方伊莲奋力挣扎,用力过猛而跌倒在地。
      方伊扬进来,正看见方伊莲坐在地上,□□流出鲜血,卓凡表情呆滞,拿着手枪,木立在一边。
      他望我一眼,却瞧不出任何表情。只弯下腰抱起方伊莲向外走,“卓凡,跟我去医院。”他头也不回的说,大步走出门外。
      卓凡却还无法反应,我趋前轻推他,“去吧,你是她丈夫。”他这才顿悟,快步赶了出去。
      一时间房内又剩下我一人。想起方伊扬临去的眼神,一阵寒意打脚底上涌。我与方伊扬,怕是缘分尽了。

      方伊莲早产,孩子被剖腹取出,是男孩。
      欣喜的时间不长,孩子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隔膜断裂,失了正常压力,器脏由腹腔涌向胸腔,情况危急。
      方家联系名医做了大手术,由背部割开,缝合隔肌,将五脏复位。此时孩子出生仅七天。
      听说那孩子还在保温箱中,未度过危险期。有心去探望,又恐再刺激方伊莲。
      我不懂医学,但知道新生儿腹隔肌尤其脆弱。便想起卓凡那一推。
      其时卓凡扼住方伊莲手腕,我去夺枪,方伊莲挣扎踢踹,卓凡怕她伤到我,才将她推倒。
      也许孩子患病原因就在此。
      我禁不住愧疚,自觉无颜面人。小小的婴孩,不知死活地躺在保温箱里。无论他的母亲做过些什么,我总逃不掉那个大恶人的罪名。
      自小从无这般彷徨空洞过,是非成败转成空,我却再也不复明镜之初。
      突然接到方伊扬电话,语声漠然,“可有时间来医院一趟?”
      我忍下喉咙干涩,“好,我马上到。”

      方伊莲住的是特等病房。这间医院由方伊扬出资修建,对方家人自然待遇特殊,倍形周到。
      我进得病房,方伊扬,卓凡,方夫人都在。
      方伊莲躺在病床上,脸色雪白,瓜子脸儿越发消瘦,更显荏弱。不知道的人,也许会认为是生病的天使。我暗叹,也许天使入魔的一面没人愿意相信并承认,包括方伊扬。但当事者我,无法因此抹煞她做过的一切。
      “你……是谁?”方伊莲怯生生的。
      我不解,望向方伊扬。他轻声道,“伊莲受了刺激,已人事不清。我让你来,想看她还认不认识你?”
      方伊莲对我二人谈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玩弄着手指头,又将床头的鲜花往嘴里送。方夫人急得落泪,“孩子,我的乖女儿,花儿不能吃的!”
      “怎么不能吃?凡就总津津乐道他吃过的菊花宴。我也要吃,要吃……吃了才比得过那个女人,才比得过……妈,你不要拦着我!谁让你没教我怎么狐媚勾引男人,我连自己丈夫都吸引不了,他心心念念的,全都是那个女人,坏女人!”她声调渐高,越说越激动。
      我忍不住,“伊莲,当真不认得我?”
      她盯我半响,突然目露凶光,“我不认得你!我该认得你吗,贱女人!”
      方夫人流泪,“伊扬,卓凡,我求求你们,别再刺激伊莲了。她的命还不够苦吗,带这个女人走,我永远不想看见她!”
      卓凡为难,他知晓全部方伊莲所做的事,更是难以忍受方氏母女对我的无如何谩骂。
      但我并不在乎他的反应,只看着方伊扬。他仍面无表情,过来些站在我面前,暗示我出去。
      我冷笑,寒心。这就是我的丈夫,口口声声爱我一生一世的人,在亲情和爱情面前甚至眼都不眨一下,弃我如敝履,径直站在方伊莲一边。
      安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还要继续留下来受他一家人侮辱?
      转身,却在一瞥间望见方伊莲满意的目光,绝不似神志不清的病人。
      我澈然大悟,原还是棋输一招。方伊莲本已落败,凭亲生幼儿大病,装疯卖傻一途扳回劣势,扭转大局,实在既高且妙。
      我淡定一笑,此间已无我可留恋之处。方伊莲,你大可以守着直至终老。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住在静园。
      等解除了与方伊扬的婚姻关系,就要彻底离开这里了吧。如斯不舍,不仅为了这绝美的庭园,更因往昔种种无可抹煞。
      脑中诸事如放幻灯片般闪过。
      与方伊扬初次见面,他说,“记住我的名字。”
      跌倒在卓凡怀中,我道谢,他答,“这是我的荣幸。”
      静园将作为抵押品还债时,卓凡在夜幕里殷切的面孔,“安安,等我!”
      医院里,方伊扬轻快地笑,又指指胸口, “答案在这儿,要的话,自己来寻。”
      方伊莲恶狠狠地叫嚣,“不管怎么样,我与他有血缘之亲,你又算得什么东西?”
      在丽兹酒店外听到方伊扬静静地说,“她永不会知道。”
      朱珠濒死前的苍白面庞,“安安,对不起!”
      卓母一语惊人:“是我杀了徐平!”
      ……
      发生了太多事,但我已远非昔日吴下阿蒙,动辄自乱阵脚。
      双十又一的韶华年纪,却因早谙世事而心若老僧入定,万事不为所动。
      真相如抽丝剥茧般一层层掀开神秘的面纱,却还有一事未明。究竟是谁写匿名信给林太,成为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
      我想我知道是谁,只是苦于无从揭穿她。
      偏厅里悬挂着双亲的肖像,我瞻仰父母遗容良久,落下泪来。爸爸妈妈,我知您二位希望我不要睚眦必报,淡出是非圈,另寻新生。可为人子女者,怎能眼见他人无良,却又逍遥法外?
      我打定主意,驱车至医院。
      特护拦着不让我进,“我是方夫人。”
      “可方先生交待过……”
      “两夫妻吵架,气头上的话哪儿做得准。我同他商量好来探小姑姑,难道还真要他电话里证实?”说罢做无奈状,待要拨电话。
      特护尴尬之极,想是怕惹恼了我丢了饭碗,“夫人请息怒。”忙打开门。
      “我可以进了?”故意问他,见其脸红又轻笑,若无其事地说,“你在外间略侯,我们姑嫂有几句体己话要讲。”
      进得里间,见方伊莲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却并不惊惶,“你终于来了。”语气竟是少有的平和。
      “是。”方伊莲,你我间终需个了断。
      “我希望你能永远离开这里。”
      “算要求吗?”
      “不。但你不得不这么做。”
      “哦?愿闻其详。”
      “卓凡和我哥,你不愿伤害他们。”
      “所以?”
      “所以你不能再追究下去,只能离开,永不能回头。”
      “你的愿望?”
      “我的诅咒。”
      “呵,装了半天,却还是吊睛白额虎一只。”
      “猫为虎师,却永远斗不过老虎,只有上树躲避一途。”
      “何以见得我当真无计可施?”
      “君子屡失之于小人,盖因太过执着光明正大的手段和做法。假惺惺,自命高洁,注定失败。”
      “既是如此,可否让我死得明白?那封信是否为你所写?”
      方伊莲警惕,“我不知道什么匿名信的事。”
      我轻笑,百密一疏,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我没说过是匿名信。”
      她一愣,还嘴硬,“我猜的。”稍顿,“就算是出自我手又怎样?又不是杀人放火,难道诸事还要我摊上干系?”
      “就因为这信,林太才下决心派杀手射杀徐平,却阴差阳错杀害我父母,怎能说无关?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偷听了卓伯母和徐平的电话才得知此事的吧?”
      “你别血口喷人了,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饶是如此说,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足见其心虚。
      “你又在说谎了,方伊莲。瞧,朱珠都同意我说的。”我向她头部右上方打着招呼。
      方伊莲惊极,猝然回头,发现只是风吹动百页窗的声响。“韦安安,你别疑神疑鬼的,给我滚出去!”
      “好,如你所愿。朱珠,我们一起走,去看看小外甥怎么样?”我继续柔声对虚无飘渺的空气说着话。
      “你……不许去!不许碰我的孩子!”方伊莲跑下病床,四肢摇摆着,只是不敢来碰我周围。
      “你告诉我实情,我就不去找那孩子。”我诱她,心下慨叹母性的伟大,那样刀枪不入,不以自己所为有耻的人,也懂得护犊。若不是因此绝无法让她乱了方寸,吐露真情。
      “是…….是我偷听了电话,唯恐事情暴露后,你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会继续和卓凡在一起。于是我写了那封信。但……但是,我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卓……卓凡,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怂恿妈妈去杀徐平……只是怕他一直追究下去……我们准备功夫做得那么足,警察一点线索也没有,谁料到她要去自首呢?说什么要为孙子积福,又怨得了谁?”方伊莲眼神迷茫,语无伦次。
      我如望魔鬼般,向后退一步,却不慎掉下身上藏着的录音笔。
      啪答一声轻响,却适时唤回方伊莲心神,“你在搞什么鬼名堂?”她怒吼着冲上来。
      我眼明手快,趋前把录音笔先夺在手中,不堤防她扼住我的喉咙,越掐越紧,“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一切就要太平了……我的孩子安全了……”她眼睛充血,口中呢喃着。
      我奋力挣扎,无奈方伊莲压在我身上,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觉越来越难以呼吸,直要晕厥过去。
      恍惚间,听到有人破门而入,随即方伊莲被拽开。我被人抱起,感受到熟悉的体息,耳边是热切的呼喊,“安安,你怎样?醒醒,安安!”是方伊扬,我顿悟,用尽全身力气企图推开他,却只是微弱的动了动胳膊。
      无奈,我只得攥紧了手中的录音笔,掉头望着他身后,“卓凡,请帮我联系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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