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一只鸵鸟

9、9.萌芽

　　初兰看着水盆里的脏水，不禁埋怨道：“怎么这么快就又轮到我们组了？”劳动是光荣的，她却不这么认为，况且这次值日似乎特别地累，教室里的两盆水几乎每节课后都要去换一次。这几天用水盆洗手的同学越来越多，甚至还人有往里吐痰。尽管有许淳的帮忙，可是因为课间水房人较多，两个人的课间时间还是全部浪费在打水上了。她想着，若是能把这些活外包出去就好了，毕竟社会上有专业的保洁公司，只要每个月交点费用就可以了。毕竟班上五十多个人，折合到每个人的身上也没有多少。许淳站在旁边催促说： “没办法啊，谁让一共就5组呢，一个月多一点就能轮到一次！快点走吧，一会人又多了！”

　　从水房回来，初兰跟宋春雨提出增派人手。宋春雨却说：“任务都是分配好的了，而且以前负责打水的值日生也是这么过来的啊！”言谈间颇为不满，似乎觉得她只会找麻烦。

　　“可是最近洗手的人特别多。”初兰解释。

　　“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去卫生间洗手的啊，那的水多干净啊！”宋春雨反驳。

　　卫生间的流水比起水盆里的死水自然是更好的选择，况且他们班级挨着卫生间，出门左转即是，地理位置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初兰仔细观察了两节课，发现用水盆的洗手的几乎都是女生，而且都是平时和安小媛关系不错的。只要下课铃声一响，她们便笑嘻嘻地左顾右看，拿起脏兮兮的墩布直接摁进脸盆里，清澈的水立刻变浑浊。郑言仿佛觉得还不够劲儿，她卡住嗓子，吐了一口痰。大概是觉得恶心，她看了一眼捂住嘴巴也赶忙离开了。

　　初兰自行决定不再担负换水的工作，果然，安小媛带着宋春雨找了过来，质问她怎么没有做好本职工作。她合上书本，站起来问：“你们俩到底谁是组长啊？”

　　宋春雨尴尬地答：“当然我是，只是咱们组的事情也是大家说了算的！”

　　“你的工作做得不到位，谁都能看出来，我和宋春雨是代表我们5组要你好好干活的！”安小媛说。

　　“既然咱们组的事谁都能说上几句，那我也要告诉你，这活我自己一个人干不过来！”初兰说。

　　“你当你是什么大小姐吗？这是你该干的！”安小媛说：“谁的任务轻松啊，大家不都是这么挺过来的吗？”

　　“你当你是副组长吗？”初兰同样反驳，“多注意自己的身份好吧？”

　　许淳见情况不妙，急忙拉过初兰，“我帮她换水就好了，你们别再吵了！”说着，强拽着她走出教室。她们在走廊的窗户前站着，初兰凭窗远眺，操场是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几只喜鹊飞过，冲着她叽叽咋咋地叫着。“你就应该让我和她们说清楚。”

　　“你和她能说清楚什么啊？”许淳背靠着窗台，“她会变着花样整你的，以和为贵吧！”

　　“她给我合的机会吗？从我来的第一天起她就不断找茬。”初兰说，“按照她现在的人缘，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呢？一定要这么欺生吗？”

　　许淳欲言又止，她不停地摆弄着胳膊上的水晶手串，过了一会才说：“她这样针对你，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是怕你抢走她的风头。二是。。。杨森。”

　　初兰和杨森几乎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除了那晚他主动提出借她参考书复习，别人并不清楚，可她是明白的，徐老师收了她父亲的礼，想找个理科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多多关照她。那天初兰刚从办公室出来，徐老师正巧在教室里看见了杨森，便嘱咐她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他。他为了图方便，直接拿了本参考书给她自己看，只说了句“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吧！”她翻遍全书，就没有一处是能看明白的，难道要报着一整本书问？她看见书的第一页的签名，龙飞凤舞，像是街边10块钱设计的艺术签名。下笔俊秀雅致，应该是出自女生之手。至于上次他帮她解围，不过是路见不平而已。一个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凭第六感是能判断出来的，她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一星半点的火花。“我和他，八竿子都打不着吧？”

　　“那为什么他每天都在保护你呢？”许淳问，见初兰不知所以，继续说：“这几天我坐你家车，发现他一直骑车跟在车后，一直到我下车的时候还能看见他呢！”

　　初兰习惯在车上听音乐，偶尔许淳搭乘，也是调侃班里的人和事，她还没发现他竟一直跟着她。“他保护我什么呀，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当然是怕博哥缠着你了，你以为那些小混混有几个是说到做到的？”许淳反问。

　　初兰哑口无言。

　　这天放学的时候，许淳要去奶奶家，和初兰不顺路。初兰上了车，不时地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却根本没有看见杨森的身影。她盯了许久，最后竟有些失望。初兰插上耳机继续听音乐，红灯时，司机忽然说：“这个小伙子车技了得啊，竟然别住了那辆摩托车。”

　　初兰摘下耳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杨森的自行车正挡在博哥的摩托车前，两个人彼此盯着对方，似乎要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她心里一阵惊喜，又怕会有意外发生，正要打开车门下去，博哥忽然调转了车头，朝相反的方向骑走。绿灯亮起，司机启动了车子，她趴在后窗上，看着他推着车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岔路里，背影渐行渐远。

　　初兰本是打算回到家，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母亲给她换一所学校的，哪怕排名不是那么的靠前，哪怕升学率并不高。就像徐老师说的那样，她是那种只要文化课有成绩就能考上大学的，在这样的高等学府里读书，只会白白浪费了机会，暴殄天物。她进了房间脱了外套，觉得口干舌燥，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母亲闻声过来，见她若有所思，问：“是在学校受委屈了吗？”

　　初兰回过神，想了想，答：“没有啊，我还挺喜欢这个班级的！”

　　“其实你也可以出国深造的。。。”母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初兰打断：“我留在这里一样可以成名成家。”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过硬，她笑着和母亲示好，谈了些家常这才准备睡觉。初兰换了睡衣，又和许淳通了电话才安心睡着。

　　翌日，初兰早早来到学校，等同组的人都干完活后，打了一盆清凉的水。课间，她刚刚走出教室，忽然一个转身折回，用力摁住水盆边一个女生的胳膊，她的一只脚还在水盆里，鞋子已经湿透。女生不停挣扎，郑言闻风赶过来帮忙，纠缠间徐老师和许淳刚好走到教室门口。“你们在干什么？”徐老师呵斥。

　　初兰松开手，整理了衣衫，指着那个女生说：“老师，她在这里洗脚呢！”

　　“我才没有！”那女生反驳说，她单着腿站着，另一只腿搭在郑言的鞋子上，见旁边有看热闹的男同学捂着嘴笑，便又气又恼。

　　“就算洗脚了又怎么样，难道这水不是给我们用的吗？”安小媛问。

　　郑言也跟着说：“我看你就是觉得活多想偷懒吧？以前安小媛也是这么过来的啊！”

　　“就你俩话多！”徐老师白了一眼，转脸问初兰：“到底怎么回事？”

　　“明摆着，她们故意弄脏水盆，好让我不停地换水。”初兰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徐老师将那女生和初兰叫进了办公室调节，女生禁不住威逼利诱，承认是受了郑言的指使。一切不出乎初兰的意料，她借机将安小媛的总总刁难说出，提出了换组的要求。徐老师毕竟收了初兰父亲的礼，又见不得新同学被刁难，当即同意，将她调到了许淳那一组。

　　回到教室的时候，那盆脏水已经换掉了。安小媛满目厌恶地盯着初兰看，对视了一秒，她只当做没看见，欢喜地走到许淳座旁，说：“那盆水多脏啊，你倒是好脾气。”

　　“哪是我换的啊？”许淳用书本捂住了嘴巴，“是杨森。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不会是早就暗度陈仓了吧？”

　　初兰再次迎上安小媛的目光，她感受着她的忿忿不平、挑衅，甚至还有一股子忧伤。她记得曾经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喜欢在心仪的异性面前唱反调。一个人越是反感什么，他就越是要做什么，还要当着他的面。杨森的幼稚举动诠释了这个说法，他在乎安小媛，所以越是要在她的面前关心她。原本，她不过是个引子。“能有什么呢？”她答，忽然就感觉到悲哀，她宽慰自己，本来也就是流水无情，不过是她自己多心罢了。

　　安小媛倒是彻底老实了一阵子，没再找初兰的麻烦。也许是第一次模拟考就快到了，禁不住任课教师天天念叨着，教室里气氛异常的压抑。课堂之上任课教师不断地确认考试范围，压题，每晚放学的时候，初兰受这种情绪的影响同样往书包里猛塞了好几本书，只是到家了的时候却未必会翻开来看，她每晚都要练习两个小时的基本功。

　　杨森更是全力以拼，他不停地做练习题，对照答案后列出有疑惑的知识点，利用自习课的时间跟任课教师讨教。杜毅方看着他厚积薄发的势头，问：“每次你这样拼命都是为了女生，这次你不会是又有了喜欢的人了吧？”说着，他用眼睛瞟着初兰。

　　“哥被自己帅哭了，这次是为了自己。”杨森头也不抬地答。

　　模拟考如期进行，杨森如预期一样超水平发挥，虽然还没有对答案估分，但他知道必是十拿九稳。杜毅方发挥平稳，出不来前五名，考完最后一科的下午，他约杨森一起吃饭。刚走进小饭馆，就看见初兰和许淳愁眉苦脸地围坐在一个圆桌旁。“考得怎么样？”杜毅方走过去问。

　　“砸了。”许淳答。她本来理科就不好，这次连一向擅长的文科也失了水准，唯有英语还算是不错，只能靠它背分了。

　　杜毅方安慰了许淳几句，忽然看着初兰，柔声问：“你呢？”

　　“还好吧！”初兰答，可事实上从考试一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读天书的状态。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的科目她都是写完了选择题就开始亮眼放空了。如果允许提前交卷，她必定是第一个冲到讲台前的。

　　“杨森这次考的还不错，其实你可以多找他辅导你的。”杜毅方借机建议说。

　　“那不如就你吧，班长大人！”初兰说，“许淳这次也没有考好，我们都希望能跟你讨教几招呢！”她并非刻意疏远杨森，只是不想做无谓的垫背。而且，她想帮许淳拉这个红线。

　　杜毅方本是想撮合杨森和初兰的，结果反倒被缠住。“只要你们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他含糊其辞地答应着。

　　他们一边讨论着这次考试的难点、疑点，一边吃着麻辣烫。吃完了饭，许淳跑去了卫生间，杜毅方掏出钱包找老板结账，杨森忽然说了一句：“你是撮合不成他俩的。”那声音缥缈得像是从海上传来，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窗外。初兰不确定他是不是和她说话，便问：“什么？”杨森扭过头，说：“他俩成不了的。”初兰还想问为什么，却没有张口，她预感到是问不出什么的。她拿起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正要往出走，忽然看见安小媛正在一家小卖部的门口和桑哥谈论着什么，巧笑嫣然。杨森的表情里看不出一丝的破绽，可初兰却觉得，着世间的一切越是完美就越不真实。“他俩也成不了的。”她说。

　　“那并不可惜。”杨森看着前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