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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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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徐老师绕着教室走了一圈,站在杨森桌前,问:“怎么回事?”杨森拍拍脑袋,说:“我个子太高腿太长,坐不下前面的座位,还是后面宽松一些!”
徐老师继续问:“所以你就和初兰换了位置?”杨森满不在乎地答:“是啊,最后一排也就属她个子小一些,坐在前面还能方便点,而且她也同意了!”徐老师想了想,叮嘱道:“可不许分心,成绩可不许掉下来!”
“遵命!”杨森敬了一个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话是这么说出口的,可是一整节课,杨森都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要请初兰吃饭的事情。当时只是出于怜香惜玉,却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请吃饭的话。杜毅方同样神情恍惚,课上从来不打小差的他,今天第一次在老师提问的时候走神,甚至叫了他三遍。课间,杨森跟他说话,见他又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啊?总心不在焉的。”
“没怎么啊,可能是昨晚睡太晚了,没休息好。”杜毅方显然不愿意正视。
杨森猜他是有心事了,杜毅方居然有心事了。杜毅方家境优渥,人长得也比较帅气,属于穿上衣服很优雅,脱下衣服很型男的那种。他坚持每天早晨五点起来跑步,然后做50个俯卧撑,风雨不误。杜毅方告诉杨森,他其实更享受那种淋雨的感觉,令他有一种释放的畅快感。杜毅方也收到过女生的情书,却从没看见过他动心。他对每个女同学都很有耐心,他能看到每个女生身上的有点并在适当的时候予以夸赞,可却从未听过他由衷地表达对哪个女生的欣赏或是爱慕。
中午放学的时候,徐老师通知所有班干部和课代表留下布置班级,下午要召开班会。徐老师显然很重视这次班会,她亲自掏腰包买了一些饮料和零食,还准备了一些奖品奖励给发言优秀的同学,又说:“这次的班会不再是严肃的,它更是一种茶话会的形式,我希望每个同学都能敞开心扉,说出自己心中最原始的梦想。”
班会伊始,徐老师做了简要的发言,她颇有些煽情地说:“我带了这个班级两年多,除了学习以外,却从来没有和你们谈过心。今天,我抽出时间为你们举办一场班会,我特别想知道,我相信你们也更想知道此时此刻你们身边坐着的同学今后会从事什么样的行业,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准备了一个纸盒,里面装了每个学生的名牌,由她先抽第一个上台演讲的学生,这位同学演讲完毕后再抽下一个,以此类推。徐老师还带了一个录音机,插上空白磁带,准备录下每个同学的发言。
大家的梦想无外乎是教师、医生、工程师、画家这些,当然还会个别的同学说以后想做个自由创业者。杜毅方霸气十足,他说今后要从政,成为政府要员。他是有这个魄力和组织能力的,还记得报道那天,徐老师指着门口示意他们到教室外面排队,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杜毅方反应很快,他一边往出走一边指挥大家:“大家都到门口集合,降幂排列,降幂排列!”
还有那天的新生自我介绍,杜毅方工工整整地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说:“你们可以叫我老杜,也可以叫我小方。”台下哄笑声一片,他环视了一周,自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概,“不过,我更希望的是你们称呼我为老杜。”自那天那句话起,所有人都叫他老杜,心甘情愿听他摆布。
轮到安小媛时,她缓缓走上讲台,自信地宣称:“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走在T台上的模特,我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我可以穿着中国设计师为我量身定做的时装,走在巴黎时装周的舞台上,弘扬中国元素。”
没有一个人觉得她的梦想是奢望,放佛她能成为一名模特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个梦想是那么的近,近的好像两百多天后的高考结束,她就可以成为世界名模一般。她沉浸在她编织的梦幻中,眼里许久没有焕发出这样的光彩,直到同学的掌声响起才回过神来,抽了下一个演讲者的名牌。她低头看了一眼,神色暗淡,刚刚的骄傲和憧憬一扫而光,“下一个是。。。初兰!”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杨森拍着手想,初兰的梦想无非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芭蕾舞者吧,跳进世界舞台。
初兰环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说:“我的梦想其实有两个,一个是现实的,另一个是虚幻的。第一个梦想是考上北京芭蕾舞学院,毕业后分到中央芭蕾舞团,成为一名专业的舞者。”倒是中规中矩的舞蹈演员之路。
初兰收起了演讲稿,继续说:“第二个梦想是成为一颗树,我非常喜欢张爱玲的一段话,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我欣赏这种简单的生活。”
“我靠!”杜毅方手里的矿泉水掉在地上,他急忙捡起来,又回头冲杨森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也许这只是一场巧合,只是这个班级除了初兰大概不会再有人说他的梦想是成为一棵树了吧?不知她是在怎样的清晨或是黄昏,看见了怎样一颗迎风起舞的大树才有了这样的想法。又或者,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奇怪的心思,幻想着变成一只小鸟、流浪的野猫,甚至是前朝中人。
讲台前的同学第三次喊杨森的名字,他才回过神,匆匆走上去。他刚走上讲台前站稳,才发现自己讲演讲稿落在了书桌上。好在这是一场即兴的班会,他稍作放松,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初兰,对视了一眼,赶忙转移视线,却又迎上安小媛热切的目光。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摄影师,可惜我现在连个像样的相机都没有。”杨森说,“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得以跨上相机走遍世界,我要去拍非洲的草原,大西洋城的落日和新疆天山山脉稀有的伊犁鼠兔。”他演讲完毕回到座位,撕了那张演讲稿,那上面的题目是:如果我是一棵树。
同学们陆续发言,许淳想要成为郑言则是希望她能成为一名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特种兵,至于周雯雯,她离职成为一名外交官,她幽默地说:“当然,如果我的英文能像初兰同学那样好的话!”
最后一名同学演讲完毕,徐老师总结说:“听了你们五花八门的梦想,我感慨万千。我那个年代,能考上一所大学就算是万幸了,谁还会考虑你想做什么,想学什么专业呢?你们是那么地幸运,可以选择并坚持自己心中所想,而这些,也许在几个月后实现。所以,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荒废今天呢?还有什么借口去计较那些小摩擦呢?人生能有几回搏,请你们抓住当下吧!”
徐老师这场班会达到了她预期的目的,大部分同学都收了心,为了心中小小的坚持所努力。
临放学的时候,初兰传来纸条,约杨森晚上一起吃饭。他想了想,回复说:我欠你一顿饭,我请你吧,你想吃什么?初兰回了纸条:谁请客谁说了算。
放学铃声响起,杨森急忙奔出去,校门口新开了一家汉堡店,环境还算优雅,只是生意火爆,要提前去占位才能吃上。他走到大门口,初兰正站在马路对面等着他,他刚要冲过去,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他转身,安小媛径直走过来,说:“我找你有事。”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杨森说完这句,初兰已经转身走进一家小店。
安小媛堵在他身前,“那晚你要求我的事,我是可以答应你的!”
“还有这个必要了吗?”杨森问,他忽然发现过去他的坚持其实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她没转来,是不是就有这个必要了?”安小媛问。
“如果她没转来,你会同意断了和桑哥的往来吗?”杨森反问,他不想再和她纠缠过多,绕过她走向了马路对面。他知道安小媛一直站在背后注视着他,这种心情他也领教过,所以他要结束两个人的痛苦。
刚刚被安小媛挡住了视线,他只看见初兰大致走的方向,却没有注意到她进了哪家饭店。他从这一排饭店中最左边的那家开始找起,搜到汉堡店的时候,还没有进门就看见初兰端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菜单。古人说: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点默契会让人觉得像是遇见了另一个自己。看见他进来,初兰笑着说:“我看这家人挺多的,想来会不错!”
杨森点了一个汉堡和一杯水,上餐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么大的一个巨无霸汉堡,他要张着血盆大口吞下去该有多难为情。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胃早已饿得翻江倒海了。汉堡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擦擦嘴,说:“其实你真的不用感谢我的,我这个人上课喜欢看小差,坐在后面方便我看课外书。”他见初兰将吃剩的东西整理干净,放进餐盘里,问:“你就吃这点东西啊?”
初兰只点了一对鸡翅一杯可乐,她吃掉了其中的一个鸡翅,可乐也只喝了一口。“我要保持体重啊。”她解释说,“其实我今天约你吃饭,不光是想感谢你,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许淳和杜毅方是怎么回事啊?”
杨森就知道杜毅方一定是有情况,只是没想到是和许淳有关。“发生什么了?昨天放学的时候我看见许淳和杜毅方一起走,还有说有笑的啊!”
“今早来了就变了,眼睛还肿着呢,问她怎么了也不肯说。”初兰说。
杨森恍然大悟,“她不会是表白了吧?之前杜毅方曾说,考进了前五名就会考虑找女朋友,可他是开玩笑的啊,我们也都没有当真。”
“看样子是杜毅方拒绝了许淳,既然他不喜欢许淳,那会是谁呢?”初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还真是清心寡欲的,我们背地里都叫他杜和尚。”杨森答。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像是那种不正常的人吗?他一定会有喜欢的女生,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初兰想了想,继续问:“你猜会喜欢谁呢,难道是安小媛?”
“不可能!”杨森打包票说,“杜毅方喜欢文静娴雅的女生,他的偶像是小龙女,和他一样清心寡欲。”
“哦。”初兰说,“那安小媛呢,是俏黄蓉么?”
“她现在是李莫愁才对!”杨森答。他喝光了最后一滴可乐,看见墙上贴着的广告纸,又点了两杯圣代。
初兰的吃相特别优雅,三块钱一盒的冰点在她口中像是鹅肝或者其他更昂贵的食物。她只吃了几口就将圣代放在一边。她擦拭了唇边,又伸出舌尖舔了舔沾满奶油的嘴唇,这在杨森眼里无比诱惑。他曾看过许多女生做过同样的动作,可都是那样的恶俗,让他有种油腻腻的感觉。“如果那个人是你呢?”他沉浸在她刚刚的妩媚中,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出这句话,见她错愕,补充说:“我是说如果。”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关系啊!”初兰答。
“这就是一个假设的命题而已。”杨森说。
“可这不是做数学题啊,而且我的理科不好,我做不来那些由假设的推理来导出的结果,所以我只接受既定的事实。”初兰说。
“我们也并不确定许淳是否表白,现在也只根据表面现象才推断出她的行为和所产生的结果。”杨森反驳。
“的确,可这种推断是有蛛丝马迹的,而非凭空想象或是捏造!”初兰不认同他的说辞。
“好吧,那我们直接点,你喜欢杜毅方吗?”杨森直白地问。
“你相信女生的第六感吗?凭我的直觉,他对我还没有到达男女之情的地步,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初兰说,“而且我现在还不想交男朋友,至少在这不会。有时候我感觉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只是报考的方向不同而已,可却都挤在高考这独木桥上,一样都要通过考试才能脱颖而出,至少方向是一致的,怎么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杨森试图努力说服她。
初兰脸色黯然,“你们的成绩都是那么的好,我听不懂你们说得大气环流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元素和那个元素加在一起就能组成一个新的元素。反之,你们也不懂黑天鹅和白天鹅,不明白为什么芭蕾舞者要每天反复重复基本功。”
“我喜欢XX的黑天鹅之死的那一段。就算我讨厌黑天鹅,可还是被她的舞姿所感动,甚至为黑天鹅的死而感到惋惜。”杨森说。
初兰很意外,“你。。。看《天鹅湖》?”
“只是在网上看过几段,其实我们只是社会属性不同,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没有谁和谁一定要是一个世界里的。”杨森说。
初兰学着小学思想品德课老师的口吻开玩笑说:“是呀,只是分工不同,所以我们不要瞧不起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她见杨森笑了,继续说:“过几天家里要举办派对,你要不要也来参加?最好带上杜毅方。”
杨森无奈:“我早就告诉你他俩不可能的。”
“我尽力最后一搏吧!”初兰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