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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眸光如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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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秒终于体会到何谓权势。
瞧瞧,她便宜老子潘大司马临时一句话,整个麟华殿就成了沸煮的汤锅。先前陆续被撤掉的朱红,一眨眼工夫又全都回来了。
里外太监宫女,往返不断。就连她这个重伤卧床的患者也被抬着被迫去沐浴更衣。
一件再一件,六月出头的天,身上裹了近十层衣服,等到被人托着穿最外层的大礼服,何秒清楚的感觉到,贴肤的亵衣已经湿透了。
大婚那日,她大概是处于休克状态,浑身麻木,所以才什么感觉都没有。全程又被人背着、扶着、支着、架着,基本不用花力气。
可今天,她却是从头到尾体验了一回。
袆衣之后束大带,加蔽膝,玉带,双佩。仅仅只是衣饰,就捂得她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再看那顶沉重的凤冠,何秒真有晕死的冲动。
红烛复燃,檀香袅袅。
何秒背靠着四个叠起来的靠枕。床角两侧,两个青玉花鸟大笔洗里盛满了冰块,丝丝凉凉,总算让人透出一点气来。
花穗站的一旁时不时瞧过来。之前是担心她出汗污了伤处,这会儿又担心凉气侵体,会加重病情。
真是个爱操心的丫头。
“皇上驾到——”
出乎意料,高免今天来的格外早。看来潘大司马的话也切切实实传到了他那里。
和她一样,高免衮冕加身,进入大殿,立刻朝她走来。人未到身边,殷切的话语已传来。
“皇后身体可大好了?日日来看你你都睡着,朕真是担心的不得了。那日是朕酒后乱言,皇后千万别放在心上。”
咦?
什么情况?
何秒对着满含关切内疚,一副堪称小鲜肉的俊美面孔,感觉自己有点当机。
“皇上,吉时已到,先完礼吧。”机灵的太监面对石化的皇后,赶忙上来化解尴尬。
于是唱礼官开始高声颂唱,不外乎是些类似于琴瑟和鸣的祝福句子。但官方拽文从来不会这么简单,什么兮夫矣也,反正何秒听了半天一句都没听懂。
倒是端坐在她旁边的高免形似听的津津有味,多欢喜似的,眸光闪亮,嘴角还带着笑?
他不会跟我一样,几天功夫瓤子里也换了个人?
何秒偷偷猜测。
“请皇上皇后饮合卺酒。”
金盘红盖,两个由红绳系着的瓜瓢分别送到何秒和高免手里。另有礼官执壶,给他们两人倒酒。一侧刚停嘴的唱礼官又开口颂唱。
顾及到何秒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有女官上前替何秒稳着盛酒的瓜瓢。
待酒满饮酒时,何秒正愁自己不会喝酒,瓜瓢已被那女官托底送到她嘴边。却在何秒嘴角轻沾酒水后,转腕将瓜瓢里的酒系数倒进袍袖中。
手速之快,电光火石。
何秒后知后觉,舔了舔嘴角沾到的点滴酒水。
苦的!
红线这边因为‘喝的’太火速,何秒捧着空瓜瓢知趣的假装还在喝。顺眼朝对面望去,就见高免单手执瓢,欣欣然也正要喝。
只是放在膝上的左手,紧攥成拳,青筋突起!
何秒微愣,随即忍不住偷笑。
原来不是换人了呀。
再抬眼,正和高免望向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一刹那,高免脸色突变,怒气汹汹,紧抿着唇角,眸光几变,最终恶狠狠的望着她,示威一般,大袖挥动,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何秒却眼尖的看到高免大袖下反方向折返的手腕……
啧啧,究竟是有多纠结,不过一杯酒至于吗?就算再不甘心当傀儡,也不用处处表现在这些小事上。听说高免今年有十九了,难不成还在中二叛逆期?
合卺礼毕,何秒高免分别被分送到东西侧殿,除袆衣凤冠换常服后又被送回内殿。
先前记录、唱礼的官员和内侍已经都不在了。除了几名近身的太监宫女,何秒和高免两人一起大眼对小眼,面容都有点不自在。
看这安排,潘大司马想完成的好像不仅仅是合卺礼!想他女儿不过14岁的小身板,虽说古代早嫁,但也少有女儿重伤在身还急着送洞房的爹吧。
但当日潘玉撞墙而死,换来的她不过续着一口气,潘大司马都能把女儿送轿封后。其它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想到这儿,何秒瞟瞟身边愤恨纠结、宛若天下只有他最惨更惨的悲情帝。
喵滴,那天怎么会觉得他眸光如狼呢?瞧这智商心计,比喻成哈士奇感觉都抬举他了。和这么没出息的家伙组队站一块儿,万一他呆会儿顶不住压力顺水推舟……
“呼,呼,呼……”何秒大喘。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身边的花穗发现不对,立刻喊叫起来。
何秒憋气憋红了脸,顾念着头上的伤,趁花穗来扶,白眼一翻,果断倒地。
“娘娘,娘娘……”众人叫喊迭起,中间夹杂着一个迟缓的颤音,“皇后?皇后?御医,快宣御医……”
今晚的麟华殿,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娘娘,您觉得怎么样了?”
何秒忍着不适刚想说还好,余光瞟到珠帘外隐约竖立的几道人影,立刻改口“晕……疼……”,整个人更显得气若游丝,眼无焦距。
“启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之前失血过多,身体严重受损,调息后稍有起色,昨晚又劳累过度,致使旧伤加剧。皇后娘娘只需按时服药,静心安养,渐渐就能恢复。”
“唔。”
何秒担心多说话会露馅,于是勉强抬了抬手指,做了个退下的动作。
外面三四个声音一同响起,“臣等告退。”
原来全是御医呵,害她白担心。
何秒刚松一口气,不防珠帘晃动,一人快步走到床边。玄衣金冠,飘移的眼神始终没落到床帐里。
“既如此,皇后你好好歇息,朕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不等何秒应声,一溜烟跑了。
何秒刚醒,反应本来就有点迟钝,加上伤势未愈,眼睁睁看晃动的珠帘渐止,好半响才回过味来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娘娘?”花穗奇怪。
何秒摆摆手示意没事,转而问起,“大司马和大统领来过吗?”
“没有。”花穗摇头,又凑过来压低声音,“娘娘,听说昨儿个夜里来了六百里加急的折子,皇上半夜也被叫走了。是下朝后又来看娘娘的。”
六百里加急,看来事情不小。如此,潘大司马总不会盯着她不放了吧。
“对了,昨晚站在我身边的女官是谁,看着眼生。”
“娘娘不识得吗?”
何秒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潘玉亲近的人?又听花穗道,“也是,娘娘大婚的时候身体还不如现在呢,她们都是大统领选来伺候娘娘您的。”
“她们?”
“还有负责搀扶娘娘的两个宫女啊。”
何秒按着脑袋回想到册封典礼上那两个力大无穷的女人。
原来她们都是由潘义安排,保障册封礼顺利完成的。凭她那日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可能喝酒行走,潘义想的也算周到。
何秒之所以问女官的事,本意是想了解一下她的背景为人。昨晚此人在她身边,从接杯,洒酒,到最后默然退下,全程自然从容,颇有沉浸宫闱多年的娴熟感。
何秒自觉她到这陌生的地方,身边还没有一个可亲可信的人。
花穗虽说不疑她,但到底年少不熟悉宫廷,又是从潘府出来的,难免将潘司马和潘义也认做主人。何况她对潘玉的过往多少也听过些,一旦事有不妥,她会站在哪边实是未知。
所以何秒想找个对宫内熟悉、有经验的人在身边,就是不懂也有人能问。
没想到却是潘义选来的人。
她还是保持距离吧。
“娘娘,午膳备好了,进膳吧。”
“嗯。”
何秒被扶坐起来,身后垫了厚厚的软垫。床前摆了两张低案。
静手漱口后,珠帘掀起,一水儿的宫女内侍捧了食盒进来。
冷盘四道,荤素菜肴九道,羹汤四道,各类粥六道,其它面点小食九种。
据说这还是因为她身上有伤,之前又曾绝食,导致脾胃虚弱,饮食需诸多禁忌不得不缩减后的菜单。
宫女将食物摆放好,便鱼贯退出。
这几日下来,众人也知道她不喜人多伺候。一般情况下,都是仅留花穗在旁。
“娘娘昨日吃的是青瓜粟米鸡丝粥,今儿个选哪种?”
何秒来来回回扫着满桌食物,心下喟叹。却不是因为什么选择症,而是……
真的没胃口。
这些菜点羹汤固然做的色美味鲜,但你要一个沉浸在现代美食二十余年,山南海北、麻辣鲜香滋味尝遍的吃货眨眼回到千年前,所有食物回归本味,还天天顿顿的喂,试问有谁受的了?
就比如她现在吃的羔羊肉。
即便是后世标价数百块一小盘、号称无污染最顶级羊羔肉都比不上。腥膻杂味一点没有,入口绵香,软烂细嫩。但如果是涮在火锅里,或者烧烤,辣炒……
何秒在畅想的海洋及时刹车,默默咽了咽口水。
馋的。
余光不由的看向花穗,担心她看到自己的馋像。却在眸光转动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珠帘外,领头站着的不正是她刚刚打问过的女官吗?
招手将花穗叫到身侧,何秒示意外面的人。
“唐尚宫?她是麟华殿的尚食女官,兼掌殿尚宫。娘娘上次被皇上气晕,大统领撤罚了之前的掌殿尚宫,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便由唐尚宫兼任。对了,大统领派给娘娘的另外两个宫女也在麟华殿任职,娘娘要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