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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于老板有些懵。

      任何一个人,在被土匪绑票拷打了很长时间,突然脱困后,然后一个颇有年纪的女人冲上来说是你妈,都会懵的。

      披着那些穿军服的人递过来的棉服,听着眼前这个哭得涕泪横流的女人诉说过去,于老板默然良久。

      这个故事很荒谬,而正因为荒谬,才让他产生了几分如此荒谬的故事似乎不是轻易就能编得出来所以可能是真的的错觉。

      年长的女人在那里哭,一旁来来回回在忙着什么的军人中,有一个似乎是军官模样的人瞥了他们一眼,道:“小子,这位大妈说的应该是真的,我们这次进山剿匪缺内应,这位大妈冒着丢命的风险自告奋勇的应征来当内应,如果不是亲儿子,我可不信谁这么大度,豁出去命都不要都要救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于老板听到这话,更沉默了。

      旅长的指挥部内,得到了承诺很是满意的旅长正和上面派来的这位军统要员开了几瓶名贵的洋酒,觥筹交错的庆祝着呢,而指挥所外面,守卫着的旅长的心腹警卫正在外面辛苦站岗。

      警卫中有人不忿了,道:“那上面派来的小子,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年纪轻轻的,在咱们旅长面前摆谱,旅长还那么恭敬他,凭什么?旅长还为了他搞了这么个剿匪,咱们镇子里谁不知道,这帮悍匪熟悉地形,盘踞在山头多少年了,很不好收拾,咱们旅长就为了这小子的几句话,就拍板接了这么难的活计。”

      另一个显然军阶略高的警卫兵不屑地瞟了一眼说话的人道:“你懂什么?你知道里面的那位是谁吗?军统戴局长的心腹!听说这几年很受戴局长器重,升官升得快着呢。”

      前面开口的那个警卫道:“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就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上,军统?戴局长?天高皇帝远,管得着咱们?”

      军阶略高的那个警卫道:“要不怎么说你只能在这里站岗而旅长是旅长呢,你说什么天高皇帝远?那是以前!你没听说咱们省里的那位李军长前不久中风了吗?为什么?气的!被黄埔系排挤的,以前威风八面,现在处处受气,能不生气吗!现在上面那位重用黄埔系的心腹,咱们这些讲武堂出来的越来越受排挤,明的暗的架空的夺权的鼓动下面人造反并吞的,以前好多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现在中央政府都伸手了,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咱们能躲在一旁独逍遥的时候啊。”

      被鄙视了的警卫皱眉,道:“那……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小白脸能帮旅长保住现在的位置?”

      “不然你以为呢?如果不是事成了,旅长会喝得这么开心?”高阶的警卫一脸你懂了没有的表情。

      阿诚算是蛮能喝的,和这位旅长喝了一会儿酒,待得觉得微有酒意的时候,便要告辞,也是在这个时候,有旅长副官领着几个姿色不俗的女人走进来,旅长笑着对阿诚道:“小地方,粗陋,坤泽没有,但是有姿色的中庸还是……”

      阿诚笑了笑,道:“多谢,但是我不好这口,旅长的美意,无福消受啊。”言毕,做踉跄状,抓着身后阿力的手臂,道,“酒意醉人,再耽搁下去我可就要失态了。”

      和这位上面派来的名为督导员实则是“监军”的人物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旅长倒是真觉得眼前这人作风还是少见的正派,不是清正的近乎迂腐,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拿的呢,也拿,但是不过分,不像个死命捞钱的人,一来二去的,旅长倒是也明白眼前这位的度了,知道这推拒的话不是客道,便也不强人所难,差人将醉了的这位送回了住所。

      阿诚抓着阿力的胳膊,看似颇有醉意踉踉跄跄走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地方躺下,原本朦胧的醉眼,在阿力确定了周围没有外人后,再睁开来时,一片凌冽的清明。

      阿诚道:“人安排得如何了?”

      阿力回应道:“差不多了。”

      阿诚把自己支撑起来,道:“这个小旅长,还不错,不祸害老百姓,能力一般,没有大的野心,只想守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给上面的报告好写了,这个时候,他肯安分,对大家都好。”

      就在阿诚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约定的规律暗号,让阿力很放心地开了门,门外,阿正推门进来,悄声对阿诚道:“阿诚哥,那边一切顺利。”

      听到这话,阿诚的眸子微顿,有些别样的情绪从眼中划过,然而,终于归于平静,阿诚轻声道:“知道了。”

      大约半个月后,于老板的伤势好了一些,这段时日,这位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做饭送饭,帮忙上药,扶着他跟着军队撤下来,让他很是有几分感激,但另一面他也很尴尬,毕竟他还没搞清楚这个女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然而所谓真相,总是瞒不住的。

      那个年长的女人看着他眼中那样浓烈的情感,让于老板很难去想象,这是演出来的。

      带着这个女人回家,伤势好了一些后,于老板找遍了昔年家里的老人,家中的老管家、他已经年老的奶娘、族中的一些年长的族叔。

      最后,不管真相如何让他难以接受,他的父母,他叫了二十年的爹妈的父母,原来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那个从小叫他做人要方正的父亲,是一个会哄骗少女产子换子的人渣,他慈爱宠溺他的母亲,却根本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与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得知这一切的于老板有些呆愣,一时间,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然而,也许真的是他那对伪善父母教养得成功,再难接受,于老板仍旧是接受了。

      跪在桂姨面前,对这个受了那么多苦的女人,他叫了一声:“妈。”

      桂姨哭了,这两年四处寻子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在于老板喊出妈的一刻,她哭了,不知道是为了眼前的亲生儿子,还是那个她扔在明家的她抚养了二十年的养子。

      亲生儿子认她了,她却想起了养子。

      而桂姨不知道的是,她怀念的养子,却是在于家老宅附近,一辆汽车中,静静地听着窃听器里传来的于家老宅里的监听录音,目光幽寒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微微叹了口气,阿诚道:“叫阿正把人撤了吧。”

      到此为止,我仁至义尽。

      我终于从对你的爱恨里挣脱出来,分道扬镳,仁至义尽。

      桂姨,在这个世界里,从此我们作陌路人吧。

      将此处的工作彻底收尾,与旅长告辞,眼见接受整编换了军服的这一个旅的国军,阿诚神色平淡,该打进去的钉子钉进去了,未来,如果这支国军是一只忠于国家卫国守土的真正的国军,旅长还是旅长,但是如果不是,埋下去的钉子自然有办法让这位旅长变成死人。

      在旅长搞的一场颇为正式的送别宴后,阿诚一行人上了车,车子平稳的从镇里开出去,在路过最近的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时,阿诚忽地叫开车的阿正停住,阿正有些诧异的刹车,却见阿诚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停下来的地方,正是这城里的花柳街,阿诚信步走至一处极为热闹的花楼前,许是他很是洋派的穿着,加上身后的汽车,跟着的一众人的排场,让花楼里的人以为来了一位大人物,门口招呼的龟公高声喊了一声,就想扑过来拉客,却被阿正一手挡住,隔在了离阿诚几步远的地方。

      阿诚信步走到那个一身褴褛肮脏不堪瘫倒在花楼旁边的女孩子身前,蹲下来,看着女孩子被走至身前的自己惊动,看着一脸脏黑的女孩子抬头,女孩子奄奄一息,但是那对眼睛,那对眼睛迸发出的光芒分明在说——我想活,救我,我想活。

      阿诚看着那对在顽强诉说着生存渴望的眸子,没动。

      世界不同了,很多事情也因为这种不同而改变了轨迹。

      这个花楼里名叫锦瑟的妓女,在被他的养父卖进来的时候,妓院里用土法子测过,这个女孩子是中庸,不怎么值钱的中庸。

      但是在锦瑟挂牌接客后,在锦瑟得了花柳病后,也许是被病毒激化了身体里的荷尔蒙,因为贫穷挨饿而发育迟缓一直没有分化的第二性别,终于显露了出来。

      锦瑟是个坤泽,一个很值钱的坤泽。

      妓院的老鸨后悔了,后悔死了。

      早知道锦瑟是个值钱的坤泽,这么一个摇钱树,怎么也不能让她这么快就废了。

      所以,老鸨请医问药,希望把锦瑟治好。

      可惜,花柳病不是那么好治的。

      一个坤泽很值钱,但是一个得了花柳病的坤泽可就没那么值钱了。

      最后,锦瑟比阿诚记忆里的很多世里,晚了两年才被从妓院里赶出来,流落街头,也必然的,她和于老板擦身而过。

      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这个周身香韵因为花柳之病被侵蚀的几乎已经闻不出来了的女孩,阿诚眼中神色幽深,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锦瑟,而每一个,每一个,都为了明台而死。

      我挣脱了,你是不是也试着挣脱出来?

      站在这处脂粉艳香的花楼前,阿诚伸出手握住了女孩子颤抖着伸出的求助的手。

      让你没了一个会救你命的于大哥,陪你一个会救你命的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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