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张不一

26、夜容转世只是个孩子

　　从我爹那里得知了夜容转世的消息之后，我的心里就一直想着亓毓，被自己的母亲这样伤害他一定很难过，怪不得亓毓总认为渺影殿是冰窖，因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变相将他遗弃的地方。

　　天后看到亓毓就能想起仇恨与屈辱，因为她不能杀了亓毓，所以只能将他扔的远远地，眼不见为净。

　　我替亓毓感到不公平，亓毓没有错，他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我赶回九重天渺影殿的时候，亓毓正独自一人在那棵苍翠茂盛的梧桐树下喝闷酒，幽暗的树影下他的身影是那样的孤独清冷，当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也未曾抬头看我一眼，自顾自的喝酒，看到他眼中翻滚的浓郁悲痛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用手攫着一般疼，我感觉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受了伤害的孩子，是那样的脆弱和无助。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说的便是此刻的亓毓。

　　一靠近亓毓我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喝了不少，我不能再让他这么消沉下去了，于是我夺过了他的酒杯，轻声劝道：“别喝了。”

　　亓毓也不看我一眼，伸出手直接去拿酒壶，我眼疾手快又去抢酒壶，把那个圆鼓鼓的酒壶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被亓毓抢走了。

　　亓毓终于肯看我一眼了，虽然眼神很冷漠，但最起码比没有强。

　　“别喝了。”我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渺影殿内的酒多了去了，你还能全部藏在怀里？”亓毓说完就站了起来，径直的朝酒窖走了过去。

　　他要是去了酒窖就相当于鱼进了大海啊！我还真拦不住他！于是我不假思索的朝他跑了过去而后从他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藏不完酒总能抱着你吧！”我甚是得意的说道，隐隐的赞叹自己的机智，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出格。

　　而后我明显的感觉到亓毓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在生气，果然，只听他怒气十足的的下命令：“松手！”

　　“我不松！”我冒着被亓毓一巴掌打回原形的危险抱着他，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

　　后来亓毓沉默了，任由我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这种温暖令我莫名的安心，忽然间很想就这么抱着他一直天荒地老。

　　他身上的的温暖令我内心的担忧与焦虑一扫而光，感觉自己在杞人忧天。他是亓毓啊，我何必担心？我忽然意识到他在我眼里竟然是我所不能的，我用不着焦虑夜容转世之后的事情，因为亓毓他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制服夜容的。

　　我自嘲的笑了笑，道：“亓毓，我刚才还害怕夜容会对你下毒手，是不是很可笑？夜容根本不会重生，因为你会打败他。”

　　亓毓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依旧沉默。

　　我不放弃继续说道：“亓毓，以后我陪你，我再也不离开了。”

　　“我若是将夜容杀了，她会更恨我。”

　　我知道亓毓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天后内心的恨已经够多了，她还会在乎再多一件么？不管夜容能不能复活，她都不可能给亓毓母爱，哎，可怜的小亓毓，怎么就看不透这点？真是当局者迷，现在他还不如我这个草包。

　　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没办法直接了当的告诉亓毓，那对他的伤害更大，于是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劝道：“你若是不将夜容杀了，六界必定大乱。”

　　“阿照，我该怎么办？”

　　我笃定的说道：“杀了夜容。”

　　“那是阿朗的亲生父亲，我杀了他，阿朗会怎样你想过么？”亓毓凄然一笑，悲哀的说道，“阿朗他是我哥哥。”

　　我呆住了，竟然没有考虑到大殿下，亓毓一直将亓朗当做亲哥哥，从未因他是妖而改变对他的敬爱与尊重；而亓朗也从因仇恨而迁怒亓毓，一直将亓毓当做亲弟弟来呵护与照顾，亓毓和亓朗手足情深，亓毓他怎么能下手杀了亓朗的亲生父亲？

　　更重要的是，大殿下是夜容唯一的儿子，若夜容不能重生，那红蝎必定会扶持亓朗为妖王，大殿下现在不想复仇是因为他不能复仇，但是有了支持与力量再加上杀父之仇他还能不复仇么？

　　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疼爱的弟弟都背叛了，我若是亓朗，我也会被逼到绝境而后选择复仇。

　　天帝给亓毓出了个难题，进退都是万丈悬崖，无论怎么选，亓毓都会痛不欲生。

　　看来不是亓毓看不透，而是我考虑的太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帮他分担那种痛，所以我只能说道：“亓毓，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

　　然而在那天亓毓没有做出选择，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当他转身进入书房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或许我终于可以帮他分担痛苦了，即使那样会得罪天后，但无所谓了，她已经够恨我了，我也不在乎再多恨一点。

　　亓毓他有顾虑杀不了夜容，但是，我可以，按照夜容这一世投胎的时间来算，如今的他还不过是个小孩子，我就算是再草包对付个小孩子应该是绰绰有余吧？而且我也不担心红蝎，因为在我动身离开青水泽的时候，我爹已经去找红蝎算老帐了，等于是调虎离山，如今离开了红蝎的夜容与普通凡人无异。

　　原本的计划是我爹和亓毓兵分两路，我爹去对付红蝎，亓毓去对付夜容，如今这么安排倒是让我钻了空子，我才得以下凡界轻松地找到了夜容，不过，事实却出乎了我的预料。

　　本以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好对付，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年仅三岁笑容可掬的小孩子时，我真的下不去手……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闪烁着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十恶不赦以致六界大乱的妖王。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面前，内心几乎崩溃，我再怎么不要脸再怎么无耻也不能对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动手啊！那十恶不赦的人就成了我了！

　　刚开始那个小胖子一直歪着脑袋咬着手指头闪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好像在确定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少顷之后，他竟然咧嘴笑着迈着小短腿朝我跑了过来，我承认，那一刻我被那个小白胖子萌化了，或许是潜在的母性令我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他抱了起来，虽然他很重！

　　熟知他张口就叫了我一声“娘……”

　　当时我内心就涌起了一股把他扔出去的冲动！可是还未等我发火，就传来了一声年迈沙哑的呵斥：“不许乱叫！”

　　小胖子那双乌黑的大眼中立即涌起了委屈的泪水，我朝着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老妪拄着拐棍慢慢的朝这里移过来。

　　我立即抱着小胖子走了过去。

　　“姑娘，你把他放下吧，他胖。”老妪朝着我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的皱纹更加明显。

　　“我不胖！”小胖子立即撅着嘴反驳。

　　我看那个老妪身体消瘦，即使拄着拐杖双腿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于是我把那个小胖子放下了，而后伸出手扶着那位老妪。

　　老妪朝着我感激的一笑：“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进屋坐坐吧。”

　　“好。”我朝她点点头。

　　那是一间相当简陋的茅屋，内里可谓环堵萧然不避风日，看见这萧条穷苦的家室之后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人。

　　于是我再次仔细的观察那个孩子，凡人看不见他的落在地上的影子上有五条尾巴，头顶上有一角，而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应该不会错，夜容的原型是狰，五尾一角，而这个孩子的影子确实符合。

　　说来也巧，在几千万年前我们毕方鸟和狰兽还是邻居，同住在章莪山，但是两族却因观念与利益不同而经常兵戎相见大开杀戒，再后来狰归顺了妖族，而毕方归顺了天庭，两族之间的战争也就消停了。

　　那个老妪见我拧着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孩子看还以为我不高兴了，于是开口说道：“姑娘，我孙子年纪小，不会说话，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立即摇头：“没有没有，他那么可爱我喜欢他还来不及！”

　　熟知那个小胖子听后立即朝我扑了过来，抱着我的小腿哀求道：“那你能当我娘么？”

　　“不行！”我果断的拒绝了他。

　　小胖子甚是失落。

　　这时老妪满含悲伤地叹了口气：“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孩子保住了没保住大人；刚满月的时候他爹被毒蝎子蛰了一口毒死了；他看别人家孩子都有爹娘可就他没有，他就一直想有个娘。”

　　说着说着老妪的眼泪就冒出来了，这一下搞得我的鼻子还酸酸的，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红蝎搞的鬼，妖王转世投胎时会汲取母体的元灵，一旦妖王降生，母体枯竭必死无疑；而那位被红蝎毒死的倒霉男人，应该是被红蝎炼成了丹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使妖王吞了，因为那个男人是父体，用他的元灵炼丹也能使妖王的修为大增，不然这个小孩子不可能在如此穷苦人家里还能这么白胖……

　　但小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人之初性本善，若是能够好好地引导他说不定他就不会成为十恶不赦的妖王了。

　　那天我给了那个老妪一锭黄金，我告诉她我是云游四海的仙人，看她孙子有仙根想要收他为徒带他云游四海。

　　老妪看我穿着光鲜亮丽出手大方，认为她的宝贝孙子跟着我绝对不会受苦，于是她对我千恩万谢，放心的将孙子交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