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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 165 章 ...

  •   清俊的新郎官穿大红婚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礼车前,吸引着围观群众的视线。

      和发生在练重华身上的情况一样,落在众人眼里不出众的容貌,偏偏又因着难得外露的喜悦,一点点将风采渲染出来。

      就像一块璞玉,未打磨前就已经和石头有所区别,而细细雕琢焕发光彩的那个过程才更让人目眩神迷。

      叶英将自己完美如玉的容颜遮掩成了未打磨的璞玉,却不知,他这块璞玉在石群中,也是瑕不掩瑜,光彩夺目。

      区别在于,美玉者,凡人心驰神往而不敢亵渎,璞玉者,谁人不想亲手成为打磨它的人。

      也就怪不得明明是成亲当日,作为新郎官去迎亲的叶英,硬是走成了名士上街,无数妙龄少女将绣囊花枝扔向他。

      叶英本人就坐在马上,为了礼队行走正常,他也不可能加快速度,但他却从从容容地避开了所有投掷过来的姑娘家的东西,要么一侧身一摆头闪开,要么东西距离他几寸距离突然失了力凭空直直坠落。

      其中缘故,礼队中的郭家郎君自然猜得出怎么回事,心想,这位仙首倒是乖觉,真是片叶不沾身不说,连万花丛中过都不愿意。

      大大方方撒了一路分量十足的喜钱,叶英领着的礼队终于来到了练家门口。

      而练重华那边也梳妆完毕,只等新郎官来催妆。

      这时,她就听见从门口处传来熟悉的男子诵诗声。

      "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
      烟树迥垂连蒂杏,采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声音清润而温和,又隐含万般缱绻柔情,听得练重华当即倏地起身。

      接着,便是叶家请来的各个郎君高呼着"新妇子,催出来"。

      见练家大门依旧紧闭不出,众郎君也不恼,继续齐声呼喊着。

      倒是屋里的新娘子急了,一掀红盖头问:

      "怎么还不叫人进来?"

      一旁女性长辈无语,谁家成亲不是让新郎官在外面多等一会儿,除非女方家里是不疼新娘子,要不然怎么也要给新郎官点颜色看看,告诉他,这新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再等等,等新郎官再念几首催妆诗的。"旁人这样安抚练重华。

      "哦。"乖乖坐下的练重华撂下盖头,有些羞赧,才发觉自己急躁过头了,有点丢人呐。

      果真,等听了叶英再念几首催妆诗,女方这边果真没再拦着,叫人开了练家大门,新娘子这便要离了娘家,登上夫家的礼车了。

      其中,叶英作为新郎官直愣愣地迎上练重华,还要亲自抱着她上礼车,惹得众人哄笑不已,却也没拦着。

      就那么看着新郎官把新娘子横抱起来,一步步走到礼车前,再将其放在礼车内。

      "怎么不说话?"
      隔着红盖头,叶英看不清练重华的神情,有些奇怪她怎么这么安静,照理她早该欢快地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起来才是。

      "……"似乎察觉到叶英一直凝视着自己,垂首躲在红盖头下的练重华,轻轻推搡一下他,小声道:
      "快走啦。"

      声音细若蚊蝇,在鞭炮唢呐等嘈杂的背景音下,真有可能被忽略过去。

      叶英蓦地莞尔,原来是害羞了,他俯身替练重华抚平被她捏得褶皱的衣袖,又迫使她松开手。

      "别太紧张。"
      他语含笑意地温声道。

      回应他的是新娘子轻飘飘的爱的小拳拳。

      "你、你走、你快走。"

      要不是刚才她太急迫丢了脸,谁会像现在这样跟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待着啊。

      叶英便抿着微弯的唇,从礼车上下来,骑上马,带自己的新娘子回家了。

      礼车刚走了几步道,路上就聚了一批人挡在道中央,不让礼队过去。

      别误会,这也是礼节之一,是女方家里要集中一大批人,挡在道上,不让新郎的礼车过去,想过去也行,留下买路财,便是所谓的“障车”。

      叶英早备好了大量财物与酒食,一个眼神示意下去,一起帮忙迎亲的郭家郎君便去下发,使得拦路之人一点点散开。

      而障车,不止要麻烦新郎官,等到了迎亲的队伍快要抵达新郎家时,男方又会有很多人挤在路中间,挡住礼车,不让新娘子过去。这时候,女方也要赏些酒食,除此之外还要做一篇“障车文”,才可以通行。

      练重华将背好的障车文流畅道出:"自古事冠人伦,世绵凤纪。庭列鼎钟,家传践履。儿郎伟峨,炳灵标秀。娘子贤和,玉秀兰芳。两家好合,千载辉光。"

      众人见礼车红纱后女子身姿婀娜,又听女声柔婉动人,不觉暗暗赞叹。

      然后,路上人们散开,礼车顺顺利利到了新郎家的庭院中。

      突然,一群老老少少的妇女们,闯进来,直奔叶英而去,原来,又到了下一道习俗,“下婿”。

      是要新娘子一方所有在场的女性宾客,人人手中拿一个棍子,棒打新郎。这是为了煞煞新郎的威风,不让他今后欺负新娘。

      而面对气质远超凡人的叶英,新娘那边的女性宾客面面相觑,互相眼神交流一番,才好一齐冲上去,举起棍子就——

      意思意思。

      毕竟,她们也不真是新娘子那边的亲属,到底叶英才是她们的"雇主",稍加几分力道她们都是不太敢的。

      另外,这样的郎君,怕是谁家的妇人都下不了狠手重重打下去吧?

      感受到身上几乎可以算是轻盈的碰触,叶英皱了皱眉,自觉有些失策,也不能让此礼重新来一遍,到底作为新娘子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在场撑腰,重华心里也会难免潜意识不安吧。

      那就只有他今后用行动去弥补这些缺憾了。

      而正在下礼车的练重华也不会知道叶英在考虑什么,她在小心翼翼提着裙摆缓缓挪步。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特制的唐代喜服,钗钿礼衣,青绿色大袖衫长裙,披帛,层数繁多,穿时层层压叠着,外面套着宽大的广袖上衣。

      花纹繁复,样式华美,不知叶英从哪里找来的绣娘连夜赶制这般精美绝伦的婚服,她穿在身上,可以感受到其他女子嫉妒的视线几乎快要实质化灼烧透她了。

      缀明珠的绣花鞋踏在新郎家早铺好的地毯,一条接一条,直铺到屋内,是这段路程不许新娘子脚沾到土。

      接着,在房门口,练重华跨过了摆放在那里的马鞍上,又在叶英低语嘱咐下在上面坐了一坐。

      练重华默然无语,这种象征平平安安的仪式,叶英居然这么在乎。

      要不是红盖头下的新娘子红着脸在笑,光听她的心里话,还真会以为她是真嫌弃新郎官麻烦呢。

      等新娘子和新郎官都进门后就要开始拜堂了。

      首先,该是叶英去掀练重华的红盖头了。

      说是红盖头,不过却比练重华认知里的红盖头要轻薄很多,算是简单的红纱覆面,透过这层红纱,隐约也能看到新娘子容貌的轮廓,也就是美是丑都分不清的程度……

      而等叶英掀开了所谓红盖头,却还是不能见到练重华的容颜,只能看见她高高盘起的发髻以及上面的珠冠与金钗。

      一把青绿同色团扇遮住练重华的面容,叶英的视野里只能看见露出的光洁额头与小巧下巴,以及执扇的纤纤素手,顺着下去,便是挂着黄澄澄金镯的纤细手腕隐入宽大的广袖。

      这时候,便需要新郎官来吟诵却扇诗了。

      只见俊秀的新郎官眸中隐隐笑意与情意交织,开口道:
      "莫将画扇出幄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是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绣凤穿牡丹花的团扇缓缓移开,露出一张秀雅娴静的脸庞。

      外人眼里,还是那不出彩又由于其中似水柔情而吸引人的标致颜色,但在叶英眼里,却已是练重华恢复本来的样貌。

      秀发依颈,冰肌约骨,娟目华艳,眉黛唇朱,绿裙衬雪,彩衣耀珠,粉胭盈身。

      齐齐叫好声,震耳欲聋,还能听见其中有人打趣说"新郎官都看呆啦",羞得新娘子好一会儿才敢抬眼新郎官。

      新郎官着绛公服,下列衣物俱全,冠、帻和簪导、绛纱中单、白裙衫、革带、方心、袜、鞶囊、双佩和乌皮履。

      繁多复杂的衣裳并不显得臃肿,反而将新郎官与生俱来的清贵雍容气度展示得淋漓尽致。

      练重华还没见过叶英穿红衣呢,这一次也不意外震撼到了她。

      叶英给人的感觉向来是行姿淡雅、见容惊殊、观剑叹服。

      能想到的形容词语也是清淡平和,明澈纯粹,沉静安稳。

      而今,这一袭颜色明媚的绛红喜服竟在无暇白璧上渲染上绝艳华光,衬得男子那份俊美无俦不再似宁和天色,而似霞光万丈,耀眼不可直视。

      这种惊心动魄的美,让练重华有些庆幸,只有她自己能够看见叶英的真容,不然,她不敢把握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拽着叶英就躲进新房里不出来。

      回过神来,才听见旁边又有人打趣新娘子也痴痴看了新郎官好久。

      练重华又不禁垂下头。

      啊啊啊,她才不是害羞!她这是、这是,安分点,省得一会儿礼节出错。

      没错,接下来是她作为新娘子先拜猪枳和炉灶,再与叶英一起拜天神地诋、列祖列宗,最后夫妻交拜。

      夫妻对拜是要在新房里完成,而所谓新房却是在屋外用青布幔搭建的帐篷,谓之“青庐”。新人要在这里面完成交拜仪式并过新婚第一夜。

      拜完天地祖宗,被引领着走进青庐,练重华也来不及打量周围,便在众目睽睽下与叶英夫妻交拜。

      对拜那一刻,练重华偷偷抬眼去瞄叶英,谁想正迎上了他含笑的眼,顿时惊得缩回视线,不敢再乱瞟。

      礼毕,一边埋怨着自己怎么突然就没出息了,一边挂着笑脸去拜各位观礼的宾客,练重华下定决心,这会儿随便自己怂,再过一阵子,那啥啥时候她可一点不能怂!

      然后,两人又共吃了“同牢盘”里祭祀后的肉,便要饮合卺酒了。

      合卺用的杯具就是匏瓜一分为二,各盛酒于其间,新娘新郎各饮一卺。

      卺柄由红绿的丝绳绾成同心结系好,看着格外好看,不过酒水一入口,练重华就差点皱了眉。

      是苦的啊……

      她都忘了用卺盛酒正是因为卺味苦而酒亦苦,饮了卺中苦酒预示着婚后夫妻也会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虽然心里是甜的,但也掩盖不了嘴里是苦的哎,就在练重华欲哭无泪小口饮着酒时,她迎上了叶英依旧含笑的目光。

      她匆忙垂眼,想着,叶英今天看起来真的很高兴,眼里一直都有笑意……

      这样想着也就忘记了口中的苦味。

      饮完合卺酒,便将两个瓢扣在一起,用丝带缠绕称“连卺以锁”,寓意是使两人相爱拴在一起,永不分开。

      接下来是结发,两人各自剪下少许头发,挽成“合髻”,接着交给练重华提前准备好的绣囊装好保存起来,象征夫妻和睦,永结同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想到这句诗,练重华唇角止不住上翘,不知叶英也是不是想到了,眉眼愈发柔和。

      而从旁边跑出来的金童玉女,在新娘新郎坐在婚床上后,往他们身边撒五谷杂粮。

      那位金童巧了,他们也认识,正是之前在天灾里救下的那对兄妹中的哥哥,不知他是认出了练重华和叶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怎么的,全程一直笑得很开心,不像之前见到那样沉默寡言。

      童子手不准,偶有把五谷杂粮扔到人身上的时候,不过大喜的日子,被砸一下也不疼,只叶英时不时身手敏捷地一抬臂就能替练重华挡住冲着她扔过来的五谷杂粮。

      弄得练重华在众人起哄声下头低得更严重了。

      那位金童笑得灿烂,祝贺道:"练姐姐,叶哥哥,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会儿练重华连谢谢都是硬挤出来的,旁人怕是都听不见了,还好叶英面色虽然红润异常,却还能够声量正常地道谢。

      见新娘子羞成这个样子,大家还不放过她,只见喜娘端来一盘饺子,夹起一个就喂给练重华示意让她要一口。

      讲真,练重华内心是崩溃的:还真要吃生的饺子啊,她自己知道未来会生的能不能不吃啊?

      最后,练重华还是小咬了一口,在喜娘问"生不生"时答"生"。

      然后,让她更崩溃的一件事时,周围人闹得开心了,还继续问道:"新娘子说什么了吗?我们听不见!"

      好像要喜娘再问一遍,练重华连忙大声道:"生!"

      引来全场哄笑。

      又闹了好半天,闹得练重华快原地爆炸,叶英都要冷脸了,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开。

      因为习俗讲闹洞房新娘子是不许生气的,不然将来新娘子人缘会不好,不然练重华才不想忍下去。

      马丹,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刚才有人要讲荤段子,要不是叶英一个眼神扫出来,她难不成真继续忍下去?

      等到这会儿只剩这一对新人了,空气突然安静,练重华缩了缩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我吩咐了厨房给你上些粥食,我……先去沐浴了。"
      还是叶英打破了沉默。

      练重华还是没敢抬头,低头"嗯"了一声。

      她心里暗道:刚才自己是在装羞涩,才不是真羞涩,一会儿绝对不能怂,怂了以后就不能翻身了,这可是关乎以后上下的问题!

      *****
      *****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欣慰愉悦。

      能与重华成亲,实乃他此生一大幸事。

      无论如何,他是不悔的。

      眼下,他脸上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

      不管日后如何,现在,幸福得已让他只会微笑。

      ——【背后灵·叶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5章 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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