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破釜斋

1、三三

　　三三

　　三三是一只猫

　　三三是一只猫，非常普通的黄猫。但是她的父母却一点也不普通。三三爸爸，自称乙
　　猫，皮毛是油光水滑的银色；三三妈妈，据乙猫说叫子猫，是一只毛毛蓬松如刺猬状的黑
　　猫。这样一银一黑的夫妻居然生下一只普普通通的黄猫，难怪三三一直怀疑自己不是子猫
　　乙猫的女儿，弄得子猫觉得非常对不住她，无数次想把她改名叫乙猫，把丈夫改名叫三三
　　。虽然没成功，但是由此可见丈夫兼父亲的乙猫在家里的地位如何。
　　但是三三并不是一只纯粹的猫。子猫乙猫可以变成人，三三继承了这种能力。子猫的
　　人形有碧翠的眼睛和卷卷的长发，仿佛生来就是魅惑众生的；乙猫尽管有些迷糊，人形却
　　是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西装白领。
　　子猫最大的不满是猫猫变成的人不能换衣服，害她这个举世难寻的大美人不能尽展风
　　华。乙猫最大的遗憾就是三三的猫身不出众，人形也非常之平凡，发黄的短发，细瘦的身
　　板，衣服却格外的大，但是看看老婆的颜色，聪明地没表现出来。倒是子猫在三三第一次
　　化人的时候安慰她说：“……长大了会越变越漂亮……”
　　三三不信。但是三三非常开心，因为她的的确确是子猫乙猫的女儿。

　　三三一家住在一个很大的学校附近，三三最喜欢的，就是怕在阳台上看来来往往的人
　　群。三个两个蹦跳着过去的小女孩，踩着三寸高跟嗒嗒走过的少女，成群结伙的少年，流
　　浪者、上班族、夕阳红……
　　三三最喜欢看的，是一个男生，总是背着大大的画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他跟三三一
　　家住在同一栋楼。三三第一次见他，是她在自家阳台上跳来跳去结果掉下来，正正落在一
　　人高的矮棚上，上下不得。把她从棚顶抱下来的，正是这个男生，他还请三三吃了两个小
　　面包圈。三三无限喜欢各种能给她带来温暖的东西，比如蒲公英，自然也包括这个男生。
　　三三知道这个男生小名叫“小三”。因为楼道大妈曾经这么叫过他，他回过头，应了
　　。

　　小三是一个人
　　小三是谁？某大学学生，未来的画家，善良的爱猫人士，小猫三三目前的心上人，小
　　名小三，大名未知，昵称喵喵喵。
　　子猫和乙猫不知又跑到什么地方去耍了，三三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于是她很聪明
　　地采取了守门待人的策略。
　　“小猫你在等我啊？”小三弯下腰拍拍三三的头。
　　“喵~喵喵~”是啊。你今天带了什么给我吃呢？三三歪着头，好奇地眨眨眼。
　　“你最喜欢的小烤鱼哦~”小三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小袋烤鱼，递给三三。
　　“喵~”三三仍然侧着头，道谢，然后从他手上叼走那袋鱼。
　　每天每天，大同小异，问好，送点小点心，道别，离开。
　　直到小三很认真地问：“你跟我回家，好吗？”
　　三三歪歪头，咪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于是一人一猫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了。

　　“乖，头再偏一点，眼神再无辜一点……是无辜不是凶狠，听话啊……”小三拿着笔
　　涂涂抹抹，笔下正是那只就要发狂的三三。
　　同居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有人做饭，有人说话。当然也有不好——洗澡是一件，小三
　　强迫三三当他的模特也是一件。
　　到底好了没有啊？三三的眼睛里、脸上写满不耐烦。
　　“再一下下就好~乖~”
　　三三翻翻白眼，保持很淑猫的姿势。
　　小三唇角泛起一抹狡猾的笑。
　　“这不就好啦？”乖。小三收了笔，兴高采烈地把三三抱到画布前，道：“怎么样？
　　不错吧？”
　　三三惊讶地看着画布上的那只猫，很普通很普通，只是圆圆的眼睛里透着一点活泼。
　　阳光披泻出的色调暖融融的，正是三三最喜欢的那种。
　　“喜欢吗？”小三用手指弹弹她的脑袋。
　　三三龇牙咧嘴地叫两声，又恶狠狠地瞪一眼，从他怀里跳出来，落在地上生气地望着
　　他。
　　小三拿布把画盖上，然后轻轻揉揉三三的头，道：“对不起。别生气了……陪我去做
　　晚饭，如何？”
　　三三这才缓了脸色，跟着他走进厨房。

　　“咳咳……”望着夺门而出的三三，小三在厨房笑得十分嚣张。
　　三三这辈子跟厨房是没什么关系了。一边恶毒地想着怎么奴役小三当厨师，一边不停
　　咳嗽流眼泪的三三决定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厨房的空气也太糟了……
　　小区里面有个小小的花园，常常有猫咪出没。三三喜欢花园的空气，有清爽的青草和
　　树木的味道。
　　“三三今天有空来看看我们？”桃树借着风力舒舒身子，又慵懒地拨拨头发，无限妖
　　娆尽在此花。
　　“你都不知道人做饭的时候有多可怕……油和烟的味道，太可怕了！”三三瘪瘪嘴道
　　。
　　桃树吓的花容失色：“什么烟什么火？别在我面前说这个。”
　　三三吐吐舌头：“对不起，忘记桃娘娘跟前不得言‘灯’了。”
　　桃树不屑道：“还这么伶牙俐齿的，仔细以后得个厉害婆婆。”说着竟然咯咯笑起来
　　：“不知道小三有没有厉害的妈妈？不如我让喜鹊它们打听一下？不过有厉害婆婆也不要
　　紧，子猫护短呀。”
　　三三办个鬼脸：“就你饶舌！”，然后转身跑开了。
　　一群野猫追着打着在花园里窜过，桃树慨叹道：“原来已经是春天了啊，难怪子猫家
　　的三三思春了……”
　　三三边走边嗅路边的野花，或者在草地上打两个滚。蒲公英开了，三三实在耐不住，
　　抓了一朵金黄色的花叼在嘴里，像小太阳一样。
　　她最喜欢蒲公英了，不管是金黄色的小花还是白绒绒的小球。
　　“这不是‘猫妖’吗？”一个非常非常讨厌的声音突然炸开。
　　一只癞毛猫顿在不远处眯着眼动了动嘴。
　　“要你管！”好心情全没了，三三无趣地想，轻哼一声，三三打算转移阵地。
　　“别往北边去，头儿在那呢。”癞毛伸了个懒腰，原地伏下，准备睡了。
　　三三自然是知道癞毛口中的“头儿”是谁，一只三岁的大猫，是这个小区的群猫之首
　　。她只是奇怪癞毛为什么经常会说些不阴不凉的话，比如这次。而“头儿”也从来不去找
　　他麻烦，只是他也不会跟“头儿”做对罢了。
　　三三素来从善如流，听了癞毛的话虽不以为然，却也不会真去北边看个究竟。那个“
　　头儿”可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啊！
　　但是很多情况下你不去找麻烦并不意味着麻烦不来找你。
　　“小猫妖？”讨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三三很不耐烦地转过头，这个癞毛真是越来越不会看猫脸色了。
　　但是那个很不会看猫脸色的并不是癞毛。“头儿”？
　　三三竖起了一身黄毛，戒备地看着他。
　　“头儿”懒洋洋地舔着爪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三三松开叼着的蒲公英，露出细细的牙齿。
　　“头儿”依然是懒懒的样子，道：“收起来吧！子猫还能威胁威胁我，就你？还不够
　　看呢……”
　　三三一边不着痕迹地退着，一边低低地叫道：“让开。”
　　“头儿”只是笑了笑，又往前走了一步。
　　两猫相持不下，蓦地又插进来一个声音：“你除了欺负女孩子还会做什么？”
　　三三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真是个热闹的日子，一只陌生的大黑猫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
　　地方。
　　黑猫静静地站着，“头儿”嘿嘿笑两声，道：“真是稀客。原来铁石一样的猫也有动
　　情的时候。”
　　黑猫慢慢走到两猫之间，道：“你可以走了。”
　　“头儿”冷笑两声，转身离开，道：“你护不了她一辈子。何况她还是……哼哼！”
　　黑猫见他离开，回头对三三说：“你不是流浪猫？”
　　三三略带戒心地点点头。
　　黑猫道，“以后出来不要再跟他对上，不是每次都有猫路过。”
　　三三偏着头，眨眨眼：“他很怕你？”
　　黑猫头一抬，道：“要不是我走了，他还当不上这个‘头儿’。”
　　三三“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黑猫不以为意，打算离开，三三叫住他：“等等。”然后上千两步拨一下脚边的蒲公
　　英，“送给你，谢谢你。”
　　黑猫看一眼她，走回去，道：“早点回家。”说完叼起那朵蒲公英，跳进草丛，一阵
　　“悉悉索索”，就不见了。
　　的确很晚了，再不回家小三要担心了。三三想着，没命地往家里跑去。

　　小三果然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见她冲回来，一把拎住脖子提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
　　三三讨好地“喵”两声，都是那个“头儿”不好啦~~~~~
　　小三撸撸她的毛，道：“这么脏……去洗澡再吃饭。”
　　三三闻言拼命地挣扎起来，“喵~~~~”，不要啊……猫是恐水的……
　　小三不理会她的挣扎，径自把她拎到浴室，调好温水，一把摁进去。三三一点也不配
　　合地把水浇了他一身，换来他恼羞成怒地抹了三三一身薄荷味儿的浴液。
　　三三是多么讨厌薄荷那凉凉的味道和感觉，惨叫了两声。
　　小三于是又心软了，用温水把三三冲干净，又拿一条大毛巾给她擦水：“乖一点不就
　　好了？”
　　三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咪咪~”是你先欺负我的好不好……真是的，居然颠倒黑
　　白。
　　小三皱皱眉，倒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抱到客厅，拿了无声吹风慢慢吹干她的毛，三
　　三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温暖的风，眯着眼睛享受。
　　小三吹完了，刮刮她的头，道：“吃饭吧，菜都凉了。”
　　三三不甚满意地哼一声，你以为是谁害的？她也很饿，都是被‘头儿’吓的。
　　一猫一人开始了温馨晚餐，三三不能吃太咸太油的，小三也喜欢清淡的，而且手艺非
　　常好，简简单单的清蒸鱼也做得像超级厨师的作品。所以尽管晚餐很简单，三三仍然笑眯
　　了眼。
　　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暖和。

　　尽管有时候三三会跑出去玩，但是再没见“头儿”出现，有时候能远远看到癞毛，大
　　黑猫也会偶尔在傍晚出现在她附近，也不说话，只是四下看看，像是在巡查自己的领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初夏转眼就到了，三三慢慢习惯了趁小三做饭的时候跑出去玩耍，
　　习惯了有大黑猫陪伴，习惯了回去后对着小三黑压压的乌云般的脸。
　　不过大黑猫的确比较难相处。举证如下：
　　“大黑你叫什么名字啊?”大黑猫看她一眼，不说话；
　　“大黑你住哪啊？”大黑猫继续看她；
　　“大黑你是不是很厉害？‘头儿’都不敢欺负你~”大黑猫满头黑线，不过他是黑的
　　，看不出来；
　　三三一边拿他的尾巴当耗子磨爪，一边继续唠叨：“大黑你有老婆吗？”大黑猫一
　　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不着痕迹地想把尾巴收回来，不说话；
　　三三瞪大了眼睛问：“没有？那大黑有老公吗？”大黑猫以一种燃烧着火焰的眼神瞪
　　回去；
　　三三拿前爪捂着眼：“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更没说大黑是同……”大黑猫无奈地摇摇
　　头，这就是如今的女猫啊……
　　三三等了半天，没见大黑反应，于是偷偷把爪子张开一点缝往外看，然后失望地放下
　　爪子，尖尖的小耳朵也失望地垂下来。
　　大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三三回家的时候在桃树前走过。
　　桃树的肩上站着喜鹊一家，她们正在很热烈地交谈。
　　“桃娘娘，喜鹊姑姑。”
　　“是三三啊？”桃娘娘笑笑，“和小三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桃娘娘，你知道那只大黑猫吗？”三三仰着头，脖子都酸了。
　　桃树还没说话，喜鹊开口了：“就是刚才突然跑掉的那只吗？”站得高就是看得远。
　　三三点点头。
　　“总算有点猫样了。”桃树说，“人有什么好的，知道你是半人半猫还不把你活活解
　　剖了，哪有猫来的直率。”
　　喜鹊在一边帮腔：“就是就是。三三啊，姑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当心啊，人类
　　世界比我们世界复杂多了。那个大黑，我看着挺好，就是子猫乙猫也挑不出刺来，最重要
　　的是，就算知道你是猫妖，他对你也不会有所改变。”
　　“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沉默寡言，跟猫妖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喜鹊说，“人不会接受一只猫作伴侣，但是猫会接受一个人做心
　　上人。”
　　“是的……”三三低下头，桃树太高了，“就像我很喜欢小三，但是他永远只会当我
　　是小猫。”
　　桃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垂下一根枝条拂过三三的头。
　　喜鹊一家又吱吱喳喳地闹开了，三三很是羡慕，由于子猫乙猫外出，小三是人，大黑
　　又很少说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人聊天了。
　　这算不算是猫妖的悲哀呢？

　　三、大黑是一个人小三是一只猫

　　其实准确地说三三并不是猫妖，因为化身为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而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特殊。
　　小三还没回家，三三无聊地走来走去。小三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根猫毛。
　　三三跳上阳台的栏杆，小心地掌握平衡，走了一圈。阳台外人够不到的死角里有一些黄色
　　的毛，不用想，那是三三从阳台上偷溜出去留下来的，夹在黑色的灰尘间格外显眼。
　　三三不自觉地又侧了侧头，看来自己经常从阳台上进出的事，小三完全是揣着明白当
　　糊涂了。
　　小三啊……真是想起来就让她觉得很温暖。三三跳下来，走进画室，那幅小三给她的
　　画像仍然被大画布盖着。小三是一个敏锐的人，他知道三三最喜欢的温暖是什么样子，三
　　三很喜欢那幅画，画出了她最喜欢的感觉。
　　三三顺着支架爬到画板顶端，抓住罩布，深吸一口气往下一跳。随着布落在地上，一
　　只小猫跃然布上。微微瞪大的眼睛，浅黄色的猫蓬松柔软，阳光如金。毛茸茸的爪子下是
　　一支枯萎的蒲公英。
　　是的，一支枯萎的蒲公英，不是画的，而是贴上去的真正的蒲公英，不过已经干枯了
　　，上面还粘着两根黑色的毛。对了，阳台上那些扫不到的地方，也有黑色的毛。
　　“小猫？”小三从外面回来，放下手中的蔬菜，发现画室的门开了，于是蹑手蹑脚地
　　走进画室，而三三正对着那幅画发呆。
　　“又淘气了？”小三无奈地上前抱起她。
　　三三抬起头来，“喵”一声，那支蒲公英是……？
　　小三笑笑，道：“发现了呀，我还以为可以多逗你一阵子。”他挠挠头，继续说：“
　　我是大黑，一只今年刚刚修成人形的猫。”
　　三三看看他又看看蒲公英，这世上的花有千千万万朵，她知道那是哪一朵；世上的人
　　有千千万万个，她知道那是哪一个；世上的猫有千千万万只，只有她知道那是哪一只。
　　“我是三三，子猫家的三三，猫龄两岁，喜欢一切能带给我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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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匆匆忙忙结束了
本来按设定的结局小三是挂了，三三才发现他是半猫半人，经此变故方能长大，也就应了
子猫那句“长大了会漂亮”……
不过显然我是亲妈，想做后妈有心无力啊……
我客串了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