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百褶裙》黄佳蕊

15、蓝色的百褶裙十五

　　蓝色的百褶裙十五
　　又如以往一样，弟弟开车拉着爸爸来机场接我。爸爸一直如此，不管是孩子回来还是我回来还是家里来亲属，他都会坐车亲自来接机或者接站。爸爸七十八岁，身体不错，除了有些高血压以外，没什么大毛病。又是一如既往地弟弟让我选想吃什么，我们在外面吃的沟满壕平心满意足才回到家里。
　　爸爸是个老顽童，非常单纯善良简单乐观。同学来我家他总是把人家逗得哈哈笑，夸起孙女外孙女那个骄傲，那个不谦虚啊。他工作起来能够达到忘我的状态，在我生产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单位搬迁，他整整半个月没来看我，没有回家。在他筹集钱款盖办公大楼时，去省财政跟上面要钱，他愣是用几箱佳凤啤酒在省领导家门口蹲了三天才“换”来的。那时单位福利分房，他愣是给出车祸的职工的孤儿寡母还有一家子精神病分新房子，人家说他专给死人和精神病分房子。用东北话都说他是“傻狍子”。记得当时有个市里领导的亲属，单位已经给过房子钱了，又来要房子，爸爸义正严辞地拒绝了。那个人说“你答应我，我让你官升三级，你不答应我，我就把你拿下！”当时爸爸就坚决地下了逐客令：“你随便，我等着！”说完狠狠地关上了门，随着那声闷想，我预感到暴风骤雨的来临。就这样，这个人找来了“工作组”，开始调查爸爸，爸爸给他们倒出一个办公室，继续干自己的工作，也不搭理人家。妈妈说你应该跟他们谈谈，爸爸说：“让他们调查，我就不信我一分钱不贪不占，这年头还能弄出冤案来？！”爸爸特别倔强。单位有一小撮人给爸爸起外号，给爸爸造谣。这些根本动摇不了爸爸的事业心，他一直不停地工作，好比脚上绑着石头在走路。后来“工作组”终于给爸爸下了结论，说爸爸是处级干部里面，他们所见过的，最廉洁最耿直最正直的人了，没有任何问题......而那个想篡权恶意诬告爸爸的书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倒查出他很多问题，最后被开除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公布那天，爸爸在台上刚说了一句：“同志们：'久违了！'”不少人就已经泫然泪下......他们觉得爸爸太不容易了，太坚强了，太委屈了。可这调查的四年的代价是：妈妈郁闷得了乳腺癌。因为妈妈去找“工作组”谈，人家说：“你不是当事人，你怎么知道？”妈妈回来让爸爸去谈，爸爸却连理都不理“工作组”，每天照常忙单位的工作，就这样边被查，边工作。现在想想这是何等的心理素质啊！他大智若愚，水盛胜火，正义战胜邪恶！
　　妈妈瘫痪那么多年，爸爸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给了妈妈最炽热的最真挚的最浓厚的爱，仿佛深邃的河水，从不发出一点声响。想起小时候，一次妈妈和爸爸吵架了，爸爸左手抱着我，右手抱着弟弟，邻居笑掉大牙说：“打仗哪有还抱着两个孩子的啊......”妈妈家里姊妹兄弟八个，一直很困难，妈妈就每个月给娘家邮出她和爸爸的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一次妈妈可能是日子太难了，就想少邮一个月的，爸爸好顿给她批评，说：“那是活命钱，你怎么能不邮呢？！”后来妈妈家的弟弟妹妹都工作日子好起来了，爸爸又开始惦记他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说他们供了他上大学，他应该回报。还有一次农村来了一个考上大学的邻居，他给人家好多钱，还把自己立柜里面的好衣服几乎都给了人家。还有单位涨工资，晋级，由于名额有限，爸爸常常会主动谦让，主动退出。还有妈妈多年科研成果，国家奖励房子，爸爸也义无反顾地拒绝了，理由是“孩子都上大学了，我们家不需要！”
　　妈妈走了之后，我曾尝试着给他找老伴，可他常常弄得人家老太太下不来台，不是考人家天文地理知识，就是让人家写小楷，然后给人家贬得一文不值。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人能够取代妈妈。我小时候喜欢乐器，他每出一次差就给我买回一种乐器，小到口琴吉他小提琴二胡，大到手风琴木琴扬琴，直到我都大学毕业了，他用姑姑退休单位发的钢琴的优惠卷，借好几个人的钱，给我和孩子买了钢琴。孩子小时候学钢琴，爸爸骑着自行车驮着孩子，多少年如一日去老师家，一次在冰上摔倒，关节至今还有后遗症，常常隐隐作痛。孩子高三时，我由于工作忙，天天早晚接送孩子太辛苦，也太浪费孩子时间，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爸爸陪读，给孩子一天做三顿饭，每顿两个菜，那份认真努力，现在想想我都感动地落泪。我有个好爸爸，尽管他现在有些健忘，有些固执，有些脑萎缩，可我还是非常非常地爱爸爸，我要好好好好地照顾他，爱他！
　　第二天小菡听说我回来，高兴地不得了，找来了好几个小姐妹一起吃饭，席间大家喜笑颜开，推杯换盏。忽然小菡告诉我说：“晓德得了结肠癌，已经转移了，多亏了她老公，不惜一切代价给她治疗，现在好多了......”
　　晓德是我们十一个小姐妹其中之一，长得瘦瘦弱弱的，白白净净的，五官周正，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干练利索，特别能干能张罗，嘴一份手一份，是个贤妻良母，过日子的好手。老公博士毕业，是个医生，后来，当上了院长，再后来曾经招聘为一个市的市长助理，为了晓德，他回到家乡，招聘为一所大学的第三产业的公司经理，工作雷厉风行，为人真诚厚道。他扶持好多朋友走上了领导岗位，但他从来不记得对别人的好。起初他们的日子红红火火，如日中天。但这次晓德得病，他拿出家里一辈子所有积蓄给她治疗，在她疼痛难忍给一个不敬业的护士打了，他低声下气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安慰赔偿，对晓德没有半句埋怨。晓德一点点好了起来，在一次去火山景点游玩时，她买回来好几千元钱的矿泉水，他一句也没有说过她什么。他对她可以说尽心尽力，细致入微。晓德也是对他照顾有加，出院后身体稍稍好转，几乎天天一大早就起来给她做早餐，熬小米粥，做到营养搭配。晓德对孩子更是关心备至，一会儿做被，一会儿做好吃的，一会儿又去给孩子采购生活用品，拿不动就拉个小轱辘车往家拽。她还常常坚持走步爬山，非常顽强，非常有毅力。她能够非常客观地看待生死，有着很强的责任心。对父母非常孝顺，就这样的身体回到家里还是“拳打脚踢”忙个不停。对姐妹更不用说，给她们买吃买穿，谁都惦记。小菡说：“我跟他们两口子一起去逛过花鸟鱼市场去买花，两个人非常恩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眸中透着羡慕和敬佩。她又说：“他们的孩子也可优秀了，都读博士了，长到快一米九了，还特别懂事，找了个对象特漂亮，一米七十多，我们一起吃过饭，非常乖巧。”关于他们的赞誉不断。我知道，晓德性格非常安静，她是女人中能力很强又特别勤奋耐劳的人。我也不由地从心里往外为晓德高兴，有个那么体贴的老公和那么懂事的孩子。小菡接着说：“你要是多待些日子就能看见晓德了，她现在去承德做那种“高能超声聚焦刀”去了，很快就能回来......”“我是回来接爸爸的，让爸爸去我那住，弟弟他们工作太忙了，他俩没有时间照顾爸爸，我可能这两天就带着爸爸回去。等以后我组织大家一起在北部湾聚聚吧，都去我和小西那儿，我们来个大团聚！这回小娟小萍房子也都快装修好了......”大家都高兴地手舞足蹈，开始期盼。
　　微信视频响起来，打开手机看见小西那张春风拂面的笑脸，眸光闪闪：“你还不回来啊，你看看谁来了......”小西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人，当我看见那熟悉的面孔，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