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界限》一条榆

1、十字路口的迷宫1

　　十字路口的迷宫1

　　我叫周君，周君周君，是我妈在给我上户口前才匆匆忙忙取的名字，在这之前，他都叫我周礼顺。
　　周礼顺，是我父亲的名字。

　　简单地统计一下周君这个名字的普及度，全国有超过三万的人叫周君，而在周姓男子群体里，大部分人还很可能也被称呼为周君，除此之外，还有周军，周筠，周钧... …
　　用我叔父的话说，你只要在街头大喊一声：“周君！”，保不准一百个人里就有三个回头。
　　他也时常安慰我说，你妈没给你取个“周先生”就不错了，而且名字只是个代号，主要还是看这个人怎么样。
　　我撇嘴笑了笑，我这个人啊，是个在茫茫人海里狠踹陌生人一脚也不会在他记忆呆下一分钟的普通高三男生，实在是太对得起我妈寥寥草草给我取的名字。
　　虽然我是个成绩平平，相貌一般，家世普通，存在感为零的人类，但唯一让我骄傲的是，我能够通过某个事物的细小线索，在我眼前显现出这个事物发生的概率。
　　比如某天我计算出街头的水果摊上苹果在十二点前售空的概率是80%，比其他水果都高，于是在十二点之前，苹果果然最先卖空。
　　当然概率出错的时候也有很多，特别是用在人身上时。
　　小我三岁的妹妹经常调侃我，说我不过是被高考压力压迫神经后引发了中二病而已。
　　也许吧，像我这种人生道路没有分毫波澜的人，内心世界丰富点有什么错？

　　从三百天，到两百天，高三的时间就像沙漏，感觉上与人类的共有时间并不同步，总是时快时慢让人心焦。
　　但我是个例外，我在复习功课之余，还是会有闲情逸致把周围事物的发生概率分析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记在本子里。
　　最近被我盯上的十字路口，在我的分析里，每分每秒的交通事故发生率都在变大，直到距高考前一百天，概率就已经攀升到50%。
　　虽然我所分析的交通事故概率上去了，但这片高考地带的警力始终在不断注入，我在上学的途中经常会看到巡逻的交警，因而这一代的车辆都非常地安分。
　　不过现在的我，对我的能力没有过高的期望，只是寻个乐子。
　　最近街角的水果摊，核桃卖得越来越好了，卖空率高达95%。我在课堂上的瞌睡病也越来越重，我同桌奋笔疾书的手机械化地碰撞着我的手肘，我瞟了他一眼，计算了一下，随着他每日奋笔疾书的数量增加，他的高考成绩超过六百分的概率却越来越低。而我们班下次模考能够挤进前三的概率是60%。
　　相比大家在各种高考题型上下功夫，我却完全可以忽略掉对选择题的练习，因为各个选项的正确率都被我拿捏得不错。
　　购买彩票？没想过，而且概率太小太难拿捏了，所以我没有试过。
　　下课铃响。
　　“周君，你这次的模拟成绩比上次成绩上升了十六分，再接再厉啊。”学习课代表把七科试卷发到我的手上，口里机械地转述着老师对我的期许，他那带着明显黑眼圈的眼神瞟了瞟了我的试卷，像在看厕所里刚换上的卷纸。
　　我接过试卷点点头，翻了翻所有的答题卡，各科的选择题都接近满分。
　　放学的时候，我路过水果摊，买了一斤核桃，给我正准备中考的妹妹补脑子，旁边两个低年级的学生在摊档前推推搡搡，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一个斜挎大包的男生说：“你们看过实验大楼的地图吗？”
　　另一个点点头头，“考试的时候为了查找试室去看过，怎么了？”
　　斜挎包男生降低了音量，“那个地图显示，实验大楼总共有八层，但昨天我数过了，有九层。”
　　另一个不以为意，“学校设计地图的时候故意省略的吧？”
　　斜挎包男生猛然地扯了下另一个男生的书包带子，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去查看了这栋大楼建造初期的照片，那个时候就只有八层。”
　　另一个男神依旧不相信，反驳道：“说不定学校又加了一层呢？”
　　这回斜挎包男生更恼怒了，一个手刀打在另一个男生的头上，“蠢货，你不反驳我会死吗？”
　　两个男生打打闹闹，差点撞翻了身前的堆积的水果，很快被水果摊阿姨呵斥走了。
　　我接过一斤核桃，付好钱后，脑子里浮现出那栋半新半旧的实验大楼。据说那栋楼的岁数比我们学校要老三十年，也常听说我们学校选址于一间大学的老院校里，这间大学搬迁后，地底下的一段地铁支线就荒废了，土地被商家和学校占领。
　　实验大楼的第九层，在一年前也被传得沸沸扬扬，除了考试和实践课，没有学生会去实验大楼，考试的试室也只终止与八楼以下，九层楼连同天台都被封锁了。
　　哎，算了，不再深究，校园传言这种东西，不就是宿舍里学生的睡前故事吗？
　　我拎着一袋核桃走回家里，永明桥洞下的江水暗沉沉的，和落日的余晖一点也不搭配。
　　十字路口紧紧有条，穿梭其中的交警好像又多了两个，但交通事故发生率比昨天上升了8%。
　　差不多悠悠荡荡走了十分钟，荡到了小区的楼下的我看到妹妹提着一个印着西华书城的塑料袋，不用想也知道是满满的练习册。
　　我提着核桃走到她身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袋子。
　　“又买书了？做得完吗？”
　　妹妹鼓起腮帮，愤愤地看着我说：“你以为我像你啊，旧仓库里堆得满满的都是你一字不动的练习册，直接可以捐给希望工程了。”
　　说完，她看到了我另一只手提着的一斤核桃，表情瞬间放松了，“哥，干得好，最喜欢你们学校旁边的核桃了，超良心。”
　　能不良心吗？哪个商家敢惹对面那些被应试教育折磨着的学生狗啊，我心里默默地说。
　　也许是临近考试的人都很疲惫，我们两再也没说话。
　　平日里热闹的饭桌也变得冷冷清清，妹妹脑子里计划着用什么频率完成那些练习册，我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妹妹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静。
　　“哥，今天我们班填报志愿的时候，提到了你们学校的校园传说哦。”
　　我把口里的饭咽下去，白眼翻了翻，“所以呢？”
　　“大家都说报你们学校一定很有意思啊，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
　　我点点头，无话可说。
　　“比如说，实验大楼不存在的第九层啊，说建楼初期只有八层的实验大楼在十年前凭空多出来了第九层；比如说学校中央操场的地底下总是发出地铁刹车的刺耳声响；比如邮件收发室堆放了一箱子的无人认领的跨洋信件；比如说学校电台每天一到晚间八点就会被莫名的磁场干扰一分三十秒。比如说，你们学校偶尔出没在图书馆和校园走廊的漂亮学姐，五年都没有毕业，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班级和姓名…
　　传言越来越荒谬，我听不下去，用筷子快速地敲击了一下她的瓷碗，“快点扒饭，别因为今天轮到我洗碗就吃得这么慢。”
　　妹妹还有说不完的话题，但看了看时间，知道自己该写练习册了，乖乖地把饭解决完。
　　我将碗筷放入洗碗池，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到房间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在一排数据下方接下去了一句。
　　传言的真实存在概率：78%

　　百日奋战处在最闷热的夏天，高中就像个巨大的蒸笼，所以高三学生是最上层的煎包，最受热所以最煎熬。
　　倒计时一百天，十字路□□警的巡逻力度加强，但交通事故发生率已高至百分之九十，我嘴巴里咽下最后一块面包片，在十秒内加速跑过了斑马线。
　　学校的铃声在此时响了两遍。
　　铁架拉门哗啦一声毫不留情地关上，浅蓝制服的保安显然在故意与我对抗。
　　我扭曲了下表情，强装一阵苦笑，眼睛里透露出疲惫，“叔叔，我昨天熬夜写卷子，今天起得有点晚，求求您放我一马吧！”
　　“打电话叫你们班主任来领你。”保安看也不看我，转身进了保安室。
　　我甩甩头，瞬间精神了，拉紧书包带子，转身远离了学校，今天，就旷课吧。
　　我走走停停，来到阻隔着居民区和商业区的阡陌川，在永明桥洞下的草地上坐下，看着江水一路向东，汇聚到海，无法想象这样巨大能量，也许只开始于一汪小小的泉眼。
　　但这样美丽的遐想很快就被我眼前显现的百分比所打破。
　　溺亡率：58%
　　太晦气了，我缓缓起身，拍了拍身后的杂草细碎，准备离开。
　　阳光倾斜地从我的背后打落下来，在我的影子旁，一个漆黑细长的少女的影子向我靠近。
　　我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显出了概率。
　　传言的真实存在概率：78%。
　　我立马回头，概率迅速上升至86%，当我看清了那个少女的脸时，概率已经停在了90%。
　　“迷，迷之学姐？”我结巴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穿着我校校服的少女，面容秀丽，眼睛却有种让人不敢久视的阴暗气息。
　　我俯下身子，恭敬地问了声好，少女淡笑，伸手给我一张纸条，然后说：“现在别看，回家再看吧。”
　　感受着手心来自人类的真实温度，心中暗想，“不是鬼就好。”
　　“周君，我叫叶山寺，请多指教。”少女礼貌鞠躬，我变得极不自在。
　　“学姐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看了看她手中掉了漆的邮差包，还有她长至腰部的红色发带，细想这是多么古怪的人。
　　“如果可以，以后和我说说你特殊能力的故事吧。”学姐一本正经地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眼神里好像已经复制打印出了我的一切信息资料。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莫非我人生的下一步，就是加入一个超能力组织，然后和一群超能力异能者接下拯救世界的任务，最后深藏功与名，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
　　学姐皱了皱眉，终于有了正常人的表情，“我的出现是有点唐突，你不知所措也很正常，如果你希望在未知的自己身上，找到已知的答案，按照那个纸条来找我。”
　　少女对着我微微一笑，一只手在衣服的侧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转身走远了。
　　我愣在当下。
　　未知的自己？
　　已知的答案？
　　看起来像是豪无根据的悖论，但潜意识的我，认同了学姐的说法。
　　相比未知的世界，这十几年，也许我最担忧的，就是未知的自己。

　　旷课旷得理所当然，老师连骂我的话语也省略了，简短地劝我下次不要再犯。
　　在别的城市出差的母亲，和在别的国家旅游的父亲对我完全是散养型教育，电话里只是让我别有压力，且都说理解我的一切逆反行为。
　　对所有人来说，习以为常的小事，在我妹妹眼里却像后院起火一样，对着我劈头盖脸地一阵说教。
　　“哥，你怎么这么懒散，你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
　　我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说下次不会了。
　　我这样的行为一定会被说成妹控，但没人这么说我。
　　结束一切后，我想起了迷之学姐叶山寺递给我的纸条，现在已经被我揉的皱皱巴巴，展开之后只有一串小字。
　　“明天十一点三十分，实验大楼903，钥匙在你座位的抽屉里。”
　　谁能接受一天里连续发生两样让自己世界观崩塌的事情，我的头开始昏昏沉沉，我有预感，学校里的所有传言，都会在我身上一一应验。
　　但我内心却有点小欣喜。
　　第二天，我妹妹为了防止我迟到旷课，早早地把我叫醒，让我大声地背诵英语课文。
　　一天的开始，我走过阡陌川，走过十字路口。
　　在抽屉找到钥匙。
　　打开了迷之学姐交代的，封锁九楼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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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喜欢，单元剧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