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散》望春风

5、五

　　五

　　郑雪从梦中惊醒，她认为她应当醒来了，注意，这只是应当。
　　那种无形的力量又压得她无法控制身体，就像有一个人躺在她的身上，那人的体重似乎有千金之重，又似乎只轻如鸿毛，她可以呼吸，可以喘气，唯独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
　　郑雪产生出了巨大的恐慌，她对这样的情形不陌生，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到了。
　　可正因为是第二次遇到，她才感到更加的恐惧。
　　这说明，那个杨璐，盯上她了。
　　她的身体不能动弹，万幸的是她的大脑还能够运转。
　　郑雪将十一之后的事情在脑海中细细的过了一遍，缕出了头绪，这件事的起始应该就是那天的自习，假设这个杨璐是一种脏东西，那么她的昼伏夜出就很好解释了。
　　白天里大家所能看到的杨璐，或许只是那脏东西操控的傀儡。
　　杨璐总是在晚上十点钟出现在D0006附近，或许她在等待一个人，或许她在等待一个契机，又或许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总之，杨璐不会放过自己。
　　该如何解决呢？不去D0006？
　　也许是一个好办法。

　　这次郑雪被压制的时间比上次略长一点，大概有三分钟左右。
　　然后那压力莫名的消失了。
　　郑雪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掐了自己一下，确定已经正常，就躺下接着睡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郑雪的自习都是在宿舍上的，虽然舍长玩游戏的声音很是吵人，对面女生和男友的调情也让她脸红心跳。
　　但这是安全的，比起去D0006有随时丧命的可能，这里的环境倒是完全可以忍受了。

　　这阵子她都没在课堂上看见杨璐，点名委托给了班长，班长大人似乎也对这项差事很是满意，毕竟，谁不喜欢有点权力呢？
　　班长大人的点名比杨璐好糊弄许多，只要提前打声招呼，班长大人就不会喊那个人的名字，或者压根就取消了点名，老师对点名这种事本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能不点就不点，缺勤率太高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么不是。

　　杨璐消失了。
　　她消失的每一天里，郑雪都在担惊受怕，她消失的时间越长，她害怕的程度就越严重。
　　杨璐去哪了？她是找别人去了吗？还是她一直在暗处默默地监视着自己？
　　想到最后一点，郑雪的毛孔突然张大，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杨璐会不会主动找她呢？
　　没错，这才是症结所在。
　　杨璐失踪了，跟她没关系，但杨璐若是因为想加害自己而躲了起来，那形势就十分危险了。

　　这个结论让郑雪很不舒服，她不喜欢目前的这种状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暗处的杨璐或许随时能将她杀死，她相信，杨璐有这样的能力。

　　既然已经得出了结论，那是否可以解决这件事了呢？
　　仍然不可以。
　　她能够主动出击趁杨璐放松警惕时赶走她吗？或者，杀了她。
　　郑雪摇摇头，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既做不到赶走杨璐，也做不到杀死她。

　　只能等着杨璐找上门来吗？
　　郑雪知道，她只有等下去，在每日每夜的煎熬和恐惧中活下去，等待那一天的降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阵子以后，冬天就来了。
　　小城的北方很是阴冷，早晨雾大，郑雪和几个舍友只能早起去食堂吃早餐，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带到教室吃了。
　　因为实在是太冷，还没到教室呢，早餐就已经凉了，凉饭叫人怎么吃。
　　她们约定好，每天一个人早起，叫大家起床，然后洗漱去吃早餐。

　　这一日轮到郑雪叫人起床，她定了六点半的闹钟，闹钟响了。
　　“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阔别已久的鬼压床偏偏在此刻来了。
　　她认得这个地点，D0006，在梦里她曾来过多次，只是今天她发觉这里有些不同寻常。
　　郑雪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之前出现频繁的风声，空气中弥漫着腥味，她对这味道熟悉，又陌生。
　　她其实闻不到，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都是腥味。
　　她无意识的舔舔唇，干咽一口口水，耳朵里传来她滚动喉咙的声音。
　　那腥味是血的味道。
　　她突然意识到。

　　和之前的梦境不同，是否预示着新的变化。
　　对，杨璐不见了。今天的梦里没有杨璐。
　　她去了哪里。

　　郑雪不知道。
　　她想出声喊上两嗓子为自己壮胆，她张嘴，发不出声，这是自然，梦里如何能够发声。

　　“郑雪。”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她却听不出主人是谁。

　　郑雪的梦境在继续。
　　她仔细的观察四周的一切，这里是D0006门前，也不是D0006门前。
　　水泥地板没有之前光滑，有些坑洼，她用帆布鞋底蹭了两下，比以前涩多了。
　　她侧过身，看着墙面，之前墙上一米多高的白色瓷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墨绿色油漆，她伸出手，划过油漆，光滑，冰凉。
　　她抬起头，那盏白色的顶灯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黄色的普通灯泡，似乎是比之前暗了些，但好在这灯不闪。

　　这里，是哪里？
　　她害怕，恐慌，焦躁。
　　她的汗毛统统竖起，像炸了毛的刺猬防备着这空间里的一切异数，尽管到目前为止，什么都还没发生。
　　D0006的门口挂着D0006的牌子，门却成了木质的，防盗锁被一把三环锁替代。

　　只有D0006这串字符没有抛弃她。
　　郑雪向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差点跌倒，慌乱中扶在墙上，手湿了。
　　郑雪搓了搓手，手上的液体粘稠，滑爽，像是胶水。
　　她将手放到灯泡下面，手上的液体不是胶水。
　　她知道空气中的血腥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了，从她手上。
　　郑雪的手上全是血，她尖叫，张大嘴尖叫，却失声般发不出音节。

　　血还在向下滴，一滴滴流到地板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出现了一滩血渍。
　　郑雪从害怕中缓过来，她尝试着重新思考如何面对这些血。
　　手不疼，没有一点知觉，说明受伤的地方不是她的手，那么血是从哪里来的呢？

　　“郑雪。”又是那个熟悉的人叫她，不太像杨璐的声音。

　　郑雪不想理会这个声音，她将手拼命的蹭到墙上，想把手掌里的血清理干净，墙上印出一个个血手印，血手印又拖出长长的血痕，这痕迹像是人临死前的挣扎，看起来瘆的慌。
　　郑雪顾不上这些，只是一个劲的蹭着手，手掌与墙面的摩擦逐渐增大，变得疼痛和火辣，或许受了伤。
　　她不断地蹭着墙，血液不断的冒出。
　　永远蹭不净的血从她掌心源源不断的冒出，她终于停下动作，怔怔的看着那只血红的手掌。
　　是谁，是谁的血。

　　“郑雪。”那个熟悉的声音仍在继续。

　　郑雪抬起头，向后看去。

　　你们有做过这样的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