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一人生》暮夕

2、第二夜

　　本来是不该有这第二夜的,天地良心,我对顺治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既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吊人胃口,但是那些明里暗里的聪明人,并没有如我所愿的放过我.

　　一个浣衣局的小丫头居然蒙了圣眷,不过皇上碰都没碰而且天没亮就被赶了出来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我工作的地方这两天有着不同寻常的热闹,各种各样的目光,幸灾乐祸的,同情的,怜悯的,嫉妒的都向我射来,我只当没看到,安安分分做我该做的事,不过各宫娘娘送来的衣服上忽然多了许多难清理的污垢,我只能暗自叹气,还好皇帝没碰我,不然衣服上只怕就该淬毒了.

　　几天过去了,除了暗地里的刁难还没人真把我怎么样,我放心了.

　　某日午后,阳光懒懒的,我坐在院子里打磕睡,透过一件一件晾在身边架子上的明艳宫装,阳光格外的柔和.

　　我正快睡着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来了,说是一个贵人的衣服急着穿这边还没送回去.我匆匆回置衣间找到那件衣服交给小太监,小太监却说让我自己送回去,那位贵人还有话同我讲,我才明白过来衣服根本是个借口,但这阵仗也由不得我不去.

　　我捧了衣服跟在小太监身后,今天的御花园真安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越走越发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过怎么躲祸还是得靠自己.

　　路过御花园鱼池的时候,我一声惊叫栽进了池子里,叫着救命扑腾着.小太监一溜烟跑掉了.我潜下水去,装做溺水的样子.

　　许久不得不喘气才浮回水面,水边站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冷静的看着眼前的着一幕.顺治.

　　我无限狼狈的爬回岸边,刚才并不是那个小太监推我落水的,我只是从小在海边长大,一时只能想到这个脱身办法而已,至于下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只怕我就得真死了.

　　皇帝看着我一身湿淋淋的坐在岸边喘气,依旧是冷静的声音:"吴良辅,找顶软轿来,送她到乾清宫去."

　　我翻个白眼,去一次就成了这样,再去一次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死,正要摇头拒绝,皇帝先一步开口:"没被淹死想被冻死吗?"

　　沐浴换衣一番折腾,天色将黑时,我又坐在那张床上了.皇帝当然没空陪我一个小宫女,偌大的乾清宫只有我一个人安静的坐着,透明的沉默在窗前徘徊着.我第一次认真打量这间屋子,不过就是大一点,屋顶高一点,屋子西面的墙被一张书架占满了,书架里一律的明黄色的奏折,无言的诉说着这间屋子主人的至高无上.

　　面对这样的一墙明黄色,我看到的不是穿越古今的权利与美名,而是一本本奏折里免不了的杀戮与血腥.这一墙分明都是责任,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少年哪里扛的起,而我求的不过是不去招惹.天色沉沉的变黑了,又是一个夜.

　　不知什么时辰,皇帝回来了,我再大胆还是跪下去行了礼.皇帝的眼光淡淡的扫过我:"你水性不错."

　　"是,我从小在海边长大"

　　"海边,你是哪一旗的宫女,居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

　　"我不是任何一旗的,至于我是怎么进的宫,请您别问,问了我也说不出您听的懂的答案."

　　皇帝挑眉,坐到御案后面:"你去坐吧,刚刚淹水受了惊,不用一直跪着了."

　　我走回床边坐下,皇帝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刚刚你掉下水去的时候,有没有怪朕不救你?"

　　"当然不会,溺水的人因为恐惧会本能的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包括施救者.所以救人的原则是能不下水就不下水,找到树枝之类的东西给溺水者抓住拖他上岸,否则只是牺牲自己又救不到别人,其实我说的您该都懂,政治斗争比一池水阴险多了,一旦陷进去,哪怕是好心救人也得再三思考.朝中大多数人都懂这个道理.没有把握保全自己就不要救人,不然只是无谓的牺牲.我又怎么会怪您不来救我."

　　"朕以为你会说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而你只是一个小宫女.没了你这皇宫依旧,一旦朕有的闪失你就是千古罪人一类的话."

　　"在我眼里,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即使今天您叫一个太监或侍卫来救我,我一样会说这样的话.其实皇帝有什么好,您不怕冒范的话我跟您说实话.真正珍稀又好吃的东西您都是吃不到的,因为万一您吃上了瘾天天要吃,御膳房做不出来不是得全部上吊,所以您吃的东西的食材全是最普通的,随时找得到的.不过再普通的东西经御厨的手应该也不错啦."

　　皇帝看着我滔滔不绝,脸上是难得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说够了,自顾自去睡.皇帝不过看我两眼又去处理他的公文,我知道他依旧不会碰我,我不知道的是明天之后我要面对怎样的刁难.

　　这是我的第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