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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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七年十月十一，善保早起后，推开窗户，不自觉地瑟缩一下。天际依旧黑压压沉得厉害，窗外正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雪不大，可院子的地面上也浅浅地覆盖了一层，不知道下了多久才能有这样的场景。小雪之后，天色亮得越发晚了。昨日还有一个大晴天，大大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上，即使没有多少温度，但也让人看着心暖。
听到身后的响动，善保回头，看见和琳正艰难地坐起身。善保连忙将窗户给关上，和琳也清醒过来了，和琳问道：“哥哥，什么时辰了？”
善保看了看墙角的滴漏，“丑时正。”如今他们住的地方距离紫禁城太过遥远了，紧赶慢赶也要一个时辰。而咸安宫官学中占据了大多数名额的官宦子弟的府宅则大多沿着紫禁城中轴分布散居，越是靠近紫禁城的，官位越大，也越受皇帝崇信。这些人也无需与善保、和琳一样提前两个时辰起床，只需寅时正慢悠悠行动便可。
和琳下炕后明显感觉到温度的骤降，问：“是降雪了？”
善保点头，和琳看着善保收拾得差不多了，又说：“哥哥，你还是添多一件夹袄吧。”
善保梳理头发的手一顿，点点头。
丑正三刻，善保与和琳登上马车。穿戴好蓑衣蓑帽的刘全挥动马鞭，开口说道：“大少爷、小少爷，尚需一个时辰，你们可于马车内闭目养神。”一阵大风吹过，刘全的声音被吹散，传进马车的只剩袅袅余音，更多的是刮得凄厉的北风。
一夜之间，竟似两个季节。
即使刘全将马车的青布帘子换成了更为挡风的棉袍，可北风依旧执拗地寻找三两处空隙。趁机卷入马车内，探寻着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许是太早，路边的摊主们也正躲在被窝中。往日里总是显得狭小拥挤的道路此时倒是宽敞无比，刘全包了一层又一层，即便如此，依旧有寒风钻入衣服内，让刘全冷得越发清醒了。刘全低咒一声，这见鬼的天气。也不知道剩余的六百两银子能用多久……
不同于昨日越是靠近紫禁城，便越是人烟荒芜，今日刘全发现这一路倒是越发热闹了。不过都是些三四人的小轿，应该是六七品的小京官吧。这些小京官没有上朝的资格，可架不住哪一日里乾隆帝起了兴致，诏人御前奏闻考辩。答得好了，升官发财指日可待，答得不好，顶戴花翎难保。
避开这些官轿，即使都是七品的小官，可他们主仆三人也同样招惹不得。绕道西华门，刘全见雨雪渐大，便架着马车驶向宫门，想着在宫门前下车，两位少爷也能少挨一会儿风雪。
刘全于西华门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马车，恭敬地站在马车下，等着善保与和琳下车。和琳率先跳下马车，紧接着，善保将将撩起帘子。后面就扛来一顶轿子，竟是四人抬的。
那轿子的轿夫十分蛮横，理也不理早已停下的马车，径直在马车边上放下。放下时，轿扛与善保的马车相撞，马车质轻，一下子就被乌木所制的轿子给顶开了。而正在下车的善保一时不查，跌落马车。好在和琳一直注意着善保，没有让善保给摔到雪地里。即使地上雪不厚，可要真跌倒，也是容易受寒着凉的。
和琳怒视那顶轿子，难道他们没见着这里有辆马车吗？
轿夫没有理会和琳的愤怒，而是弓着腰，十分谄媚地轻声呼唤轿中人。“少爷，少爷？西华门到了。”
轿子中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问：“如今什么时辰了？”
轿子中又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少爷，如今寅正三刻了。该下轿了。”
善保站直身体，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没有与和琳一般生气，善保明白，这轿子中的人……他与和琳得罪不起！这是十分无奈的，对方不仅坐轿子，还是坐的四人抬的乌木轿子，其父亲至少也是三品以上。
善保对着和琳摇头，便接过刘全手中的食盒，这里面不过是蔡婶提前醒来做的沙琪玛。也就只有这个在如今吃着不伤肠胃，点心冷暖也不影响口味。
接过食盒之后，善保便带着和琳进了西华门。
等刘全将马车赶至昨日的角落里，此时，轿子中的人才慢悠悠地下来。那人下来后，又跟着一个小童，那小童手脚慌忙地撑开一把大伞。那人不过□□的年纪，却身姿挺拔若十二三岁的少年，且面容英俊深邃，然神情疲倦，仿佛永远也睡不醒一般，硬生生将这帅气的英俊给去了四分。
少年又打了一个呵欠，另外一个童子十分乖巧地给少年披上了银狐裘。少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轿子顿了一下？”
轿夫说：“无碍，少爷，只一不长眼的下三滥罢了。竟不知道这处是少爷的常用停轿处，占用了些许地方，刚才也已经离开了。”连轿子都乘不起，也肯定不是哪班大人物。
少年撇嘴，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呢。罢了，如今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赶去上课吧。
少年悠闲地在雪地中行走，比起赶课，更似散步，完全不在意距离卯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善保与和琳拎着食盒，走得飞快，今日没有注意时间，有些迟了。今日是上学第一日，总不能迟到吧？
善保与和琳紧赶慢赶，终于在卯时前一瞬赶到了教室。善保与和琳除去身上的蓑衣蓑帽，近了教室。善保以为自己来得是慢的，可没想，偌大的教室中竟只有寥寥十数人。善保微微皱眉，又上前去给苏拉请安。
苏拉听闻善保与和琳今日是第一日上学，便指着入门处的两个位置。
善保才不相信，这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下那两个位置了。善保见对方眉目倦怠，眼神闪烁，嘴角下撇。善保咬牙，塞过去一个荷包，说道：“苏拉，我弟年纪尚幼，有无较好的位置，至少别处于风口处。”若是一整个冬天都坐在门口边上，和琳如何还能保持强健身躯？
那位苏拉见善保知情识趣，也就点了那两个位置前面的两个位置。善保咬牙，他来上学之前有研究过官学上下的月钱，高者每月五两银子，而像是面前这位不负责讲习的苏拉月前更少，每月二两银子加几斗禄米。他塞过去一两，也不算少了！
苏拉调换位置调换得不情不愿的，不过想着另外三个过几日才来，而且听说那三位更穷。这两个能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塞钱，总好过他开口要好。啧啧啧，这些增补的生员一个一个都傲气得要命，偏还没什么油水可捞。不过，也不知道这面前两兄弟能撑多久。
即使是在门口处倒数第二排，那也好过倒数第一排。善保看了看位置，让和琳坐里面的位置。和琳拒绝，和琳认为善保的身子可是比他弱得多，风口位自当由他来坐。善保眉头一皱，和琳当即乖乖近了里间的位置。
两人坐下以后，善保悄声说道：“如今你年纪尚小，无需这般。”
和琳沉默一会儿，说道：“兄长，我也能够顶家立业了。”
善保好笑，听蔡婶说过，没一个小孩都会认为自己是大人。一般，你越是违拗，对方便越是拒绝。于是善保点头，说：“嗯，兄长日后就等着和琳孝顺了。”
和琳恼怒地翻开桌面上的书本，说道：“兄长，开始背书吧。”
善保唇边的笑容越发和煦了，刚进门的少年无意间抬头看到这个笑容，顿时惊为天人。少年眼睛睁大，这人是……谁？
细长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圆润的凤眸，睫毛长而卷翘，皮肤白皙透粉，鼻梁挺直，唇瓣丰润粉嫩。此时，这位美……少年（来者在善保的半颗光头上流连不去）此时心情愉悦，嘴角勾起，凤眸拉长，清澈的瞳仁里盛满细碎的星光。竟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来者觉得，若是这位生而为女，他必定扛着父母的怒斥打骂取之为妻，即使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值得。
善保感觉到注视，眼神扫过去。来者对上那双黝黑漂亮的眼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暗想，今日的衣饰打扮无有出错的吧？
善保见是少年衣着华丽奢侈，便移开了视线，免得招了忌讳。同时，脸上的笑容也淡了，随即端正身子，翻开桌面上的书本开始翻阅记忆，即使这些书他都已熟记于心。
少年直直地瞪着美……少年的后脑勺，竟然还有人不给小爷面子的？必须……若是你在看我一看，小爷我便不计较了。
眨眼眨了几次，善保依旧毫无动静，那少年心中抓心挠肺地痒。最后，又因为那惊鸿一瞥而舍不得动粗，便只能咬着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座上的苏拉发现班中身份最高的弟子来了，便万分殷勤地凑到少年面前，说道：“福康安少爷，今日的课程是……”
福康安对于苏拉的恭维十分不耐，不住地拿眼角瞥向大门前的美……少年。可苏拉竟然一点眼色都没有的随着福康安头部的转动而移动身躯，让福康安恨得想将眼前体型臃肿的苏拉给扔出去。
福康安极其敷衍地回答着苏拉的奉承，善保听见对方的声音，心中微微蹙眉，这个声音……不是方才撞了他马车的轿中人的声音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章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