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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七月流火,这句话真是不错呢。” 坐在咖啡店里的樊小谷,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白亮亮的地和眯眼蹙眉的行人,心里嘀咕着。
      樊小谷的百无聊赖,全部来自于她对面坐着的这个滔滔不绝的男人——隋峙,也就是她的丈夫。樊小谷看着隋峙一张一合的嘴,忽然觉得他好象是菜市上鱼贩子水盆里,扭着身子挣扎的鱼;可是那连续不断的长篇大论,又不得不让人和外面行道树上蝉的呱噪联系起来。
      樊小谷一想到下午还有一个投标准备会,便立刻果断的中止了隋峙的长叹:“说吧,说重点——你是想离婚吗?”
      按照隋峙的计划,本来是准备在纵观古今历史、放眼当前世界之后,以一声叹息作为承上启下,自然而然地引出对人生的慨叹、惋惜等等,诸如此类。可是,被樊小谷横里杀出的一招,晃得晕了神,一下子乱了阵脚:“唉,这,……”
      看到隋峙慌乱的模样,樊小谷很自然地想笑。虽然他们现在谈论的是“离婚”——这是个一点也不好笑的话题。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隋峙了?记忆中,只有当时还在父亲门下攻读硕士学位的隋峙,才常常出现这样的窘态吧。以后呢?以后就是分别,再以后呢?再以后的隋峙,成了一流大学的年轻教授、经济学界的年轻才俊、海归的荣誉博士……
      飘洋过海的三年,换来了衣锦荣归,也换来了两个人形同陌路。樊小谷真的很想笑,笑两个陌生人在机场见面时,不知道该是拥抱好呢,还是握手好。最后,他们还是互相谅解的笑笑了事。
      不过,随母亲同去机场迎接父亲的星儿,却没有这么豁达潇洒的风度。三岁半的小女孩,就像一只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小刺猬,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大手,时不时地还极有警觉地瞄一瞄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小小的心里一定在问着:他就是我的爸爸?
      这也难怪,想当初隋峙出国的时候,星儿还在樊小谷的肚子里。机场的迎接,才是他们第一次真实的见面。虽然星儿也见过父亲的照片,甚至见过父亲的视频影象,但那只是照片和视频影象。二维的平面视角,是苍白而贫乏的。
      “这,就是我的孩子?”隋峙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他们会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要知道,在一个家庭里,血缘是神圣的,而关怀和爱护则是贴心的。隋峙和星儿,就缺失了这种贴心的感觉。而这种贴心的感觉,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樊小谷和隋峙的中间。
      这样的婚姻,难道不让人发笑吗?所以,当樊小谷面对支支吾吾提出“离婚”的隋峙时,居然很想笑。
      樊小谷会产生这样荒诞的感觉,并不奇怪。实际上,樊小谷和隋峙的结合,完全是樊小谷的父亲——经济学界的知名学者樊在骋,一手撮合而成。隋峙觉得樊小谷还不错,既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又是可以自食其力的专业人士——她可是个注册结构工程师呢。这样的配偶,不会拖累自己——这就是隋峙的想法。
      当然,除此以外,樊小谷还是个长得相当不错的女人,而且讲道理,从来不会胡搅蛮缠。这也让隋峙既得意又轻松。
      而对樊小谷来说,隋峙也算一个体面的结婚对象:有学识、有相貌。虽然隋峙有点优柔寡断,不过樊小谷自己是干脆利落的,她觉得这样的互补也算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对五岁罹患白血病、六岁有幸治愈的樊小谷来说,她比普通人更能体会时间的宝贵。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可他们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超过一年。这以后,隋峙出国留学,两个人自然就天各一方了。
      到如今,双方都已经无法忽视这份明显的疏离感了。
      离婚,不但隋峙想,樊小谷也想。不过,樊小谷永远不会作先提出来的那个人——这不利于谈判。屈指算来,隋峙回来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他并没有来到樊小谷的房子住。隋峙的理由有点牵强,他说他要在学校搞研究,离的太远不方便。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樊小谷为此轻松。樊小谷也不是没有猜测过:隋峙多半是外边有人了吧。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三年多的寂寞,是很难忍耐的。就像如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先提出离婚一样。樊小谷很有点得意了,因为在离婚这场战争中,自己已经处于有利形势了。她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虽然樊小谷认为眼前的一切很有可笑之处,可是,面对离婚这样严肃的话题,樊小谷想,自己还是不应该笑的。于是,藏好了笑容,截住隋峙的话头:“好了,你我都很忙。直接说吧,是要提出离婚吗?”
      隋峙一向知道樊小谷从不拖泥带水,可是,看到眼前没有表露一丝挽留之意的妻子,他在庆幸之余,又生出一股酸意:“是的……”
      樊小谷随手捻了一个响指,道:“好。不过,这是你先提出来的,所以条件应该由我来提。”说完,樊小谷还是不忘记礼貌性的停顿下来,看似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看到樊小谷潇洒帅气的捻响指,隋峙想:一个长年累月跟钢筋混凝土打交道的女人,也会越来越强硬?
      樊小谷看到隋峙有些走神了,她也不介意,反正下面的条件会让他六神归位的。
      面对许多女人都望而生畏的离婚大战,樊小谷却能有这样镇定自若的态度,这不免让人惊讶。不过,若是真正了解她的人,便会知道——倘若惊慌失措,那才不是樊小谷呢。对尚在孩提时期就已经历过死亡考验的樊小谷来说,眼前这点事儿,还真不能让她惊慌失措。
      樊小谷继续有条不紊地接着说下去:“房子、女儿,归我。存款,你知道的,买了房子以后,我也没有什么存款了,只有债务。星儿的赡养费么,以如今这个物价水平,怎么的每个月也要1000块吧。”
      隋峙听完樊小谷罗列出的大大小小的条件,虽然觉得头昏脑胀,眼晕目眩,但他还是一一接受了。一是因为隋峙心中有愧,再者他也担心激起了樊小谷的倔脾气,从而离不了婚。因为,隋峙的女朋友已经怀孕了。隋峙没有时间耗下去,也没有胆量耗下去。
      樊小谷没有料到自己开出的条件,竟然如此不费周章地就得到了对手的应允。她因此调侃道:“隋峙同志,这幸福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点?”
      隋峙抬头望向了对面的樊小谷,含含糊糊的笑了。可他又担心自己的愧疚被对方发现,因而仅仅咧了咧嘴,便迅速收敛了笑容。
      樊小谷在一瞥之间,已经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隋峙的尴尬。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只要对方和自己达成协议,樊小谷连一分钟也不想浪费。她大大方方的说:“我拟好协议,咱们下次就直接去街道办事处签字吧。”
      “嗯,趁这会儿,有空,就,就现在吧。星儿,也还在幼儿园。我,想和她打声招呼。”隋峙期期艾艾的说。
      樊小谷稍作迟疑后,也还是答应了。
      这对即将成为路人的夫妻,和以前一样,隔着一、两步的距离,沉默着匆匆走向停车场。由于隋峙刚回国,所以他任职的大学为他配备了一部小车,专供隋峙使用。
      迈出凉爽宜人的咖啡店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炙人的空气,夹杂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樊小谷不禁想:这自由的味道还真是有点呛人的。
      樊小谷一上车,就赶紧给院里打电话,说投标准备会的事儿。说完工作的事,她又接着拨弟弟小粱的电话。可是,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里那个温柔平板的女声答复道:“该用户已关机。The subscriber……”。樊小谷气的牙痒痒:这家伙,还想问他替外婆买房的事情办得如何,偏偏他又关机!
      这个时候,车已经到了星儿的幼儿园门口。樊小谷陪着隋峙在教室窗外站着。星儿还在午睡,隋峙便只是透过玻璃望着她。隋峙专注而略带焦虑的神情,就像面对着一本大部头的艰深的学术著作,想研究,也想放弃。
      樊小谷突然想起星儿特别爱唱的一首歌《爱你不是两三天》。不过,星儿却唱成了“爱你就是两三天”。如果两人之间有爱,也就是维持“两三天”的话,那么有爱无爱,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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