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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许一世情缘(下) ...

  •   虽说是坏了规矩,但人丢了总是要找的,村长说不勉强,谁愿意谁就出来一起进山找人。很快人就选出来了,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到山林中,抱着好奇之心参加的人比预想中多了很多,村长请懂易数的老人算出了吉时,在山林入口处摆上香案供品,重重磕过了三个头后,带着村民进山了。
      村民们等啊等,等了一天一夜,村长带人进山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没有音讯了。村民们坐不住了,去找当时卜易的老人,老人拿出铜钱放在龟壳内,闭上眼向外晃三下,将里面的铜钱倒在桌子上,记好卦象,如是三次,老人将铜钱和龟壳收好,闭上眼叹了口气说:“各家准备驴车吧,准备好了,人回来也用上了。”之后再问,老人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这一次要准备驴车的人家不少,棺材铺供不应求,从外面进木料需要时间,老板让伙计赶车去上货,谁知在伙计外出的第二天山路就塌了,如今村里的人出不去,村外的人进不来,那些个没买到棺材的人家只能干着急,等着村里去抢修的人把路修好。
      还是那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棺材铺王老板想到这是笔大买卖,动了歪心思。是夜,王老板叫上手下的棺材师傅,拿上家伙拉着车就奔山林去了。
      放出的驴车大都在山里,反正无人敢进山,将那驴车卸了,尸身取出就地埋了,棺材卸成了板子放到自己带来的车上,待回去做一遍新,重新组装了制成棺材再卖出去,无本万利的买卖。最后再把驴杀了,以防它单独跑到外面来坏了事。
      “吼——”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俩人下了一跳,这损阴德的事本就干着亏心,战战兢兢的怕招上邪祟,声音一出更是让心里有鬼的吓得不轻。俩人停下了手中动作,紧张的四处张望,寻么着声音的出处。“吼——”又是一声震响,那地都被响声震动了。“吼——”又是一声震响。
      俗话说:求财人胆大。做棺材生意的常与死人打交道,本就没那么多忌讳,起初也是因为心有愧,畏手畏脚的,声音响的次数多了,没见发生什么,胆子也就大了,一会功夫,就已经卸了三口棺材了。
      从外看山山内漆黑,可真的身处其中时,月光顺着树叶缝隙间洒下来,斑斑驳驳的,却也将四周点亮。
      夜凉,风大。
      “再卸一口今儿就撤了,动作快点。”王老板对棺材师傅说。
      “老板,风越来越大了,咱回吧。”棺材师傅见风越来越大,紧了紧衣服。
      “不差这一口,卸完再走。”王老板连头都没抬,一心的拆着棺材。“把绳子给我递过来,将它绑上就可以了。”等了半天没等到棺材师傅回答,王老板不耐烦了,“快点,墨迹什么呢?”依旧没有回音。王老板抬起头,张嘴就要骂,可哪里还有棺材师傅的影子?
      “棺儿爷?棺儿爷?”棺材师傅没有名字,因为从小就跟师父学制棺材,师父给起了个“棺儿”的名字,现在年岁大了,村民们给了个尊称在名字后面加了个“爷”字,称他“棺儿爷”。
      无人应答。
      “棺儿爷,快出来,该回了。”依旧无人应答。
      叫了两次都是无人应答,王老板索性也不理了,将板子在车上固定好,上前把拉车的绳子套在身上,抬腿就走。
      “王老板……王老板……”好像听见棺儿爷叫自己的声音,王老板停下步子,刚要回头去应,突然想到“走夜路时听见自己的名字万不能应,否则就会被鬼勾了魂”的说法,忽视掉了继续走。
      “还……我……棺……材……”
      “王……老……板……棺……材……”
      “偷……棺……材……”
      “呜……呜……呜……呜……”
      “畜……牲……”
      声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伴着声音风乱起,卷起地上的树叶石头全都向着王老板打来。发生的突然,王老板来不及阻挡,脸上被划出了许多伤口。“咔”“咔”两下,挂在身上用来拉车的绳子断了,车“嘭”的一声砸在地上,裂了,车上的木板瞬间就散落一地。
      王老板眯着眼,用手遮挡着随风袭来的树叶和石头,快步走到车尾欲重新去绑散落的木板。风越来越大了,已经将原本幽静的山林吹得声响,还奔走在山林中的驴车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已有驴子被吹倒在地凄惨的叫着。
      “嘭”“嘭”“嘭”“嘭”“嘭”……无数的棺材腾空而起,被钉死的棺材盖一一掀开掉落在地,从棺材中传出空荡的声音,“还来……还来……”
      王老板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愣在当场。有东西从棺材中冒了出来,梳好的头发、紧闭的双眼、整洁的衣服、端正的遗态,不是一位位先祖还能是谁?王老板“啊”的一声大叫,撒腿就跑。
      第二天有人去棺材铺取之前预定的棺材,可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开门,有人急了就砸门,还没怎么使劲呢门就自己开了,那人进去一瞧,哪有什么老板的影子啊。
      王老板和棺儿爷就这么也失踪了。
      后来就有传言了,说这是文秀才来索命了。
      年轻的后生们不知道文秀才是谁,就去问村里的老人,老人说年代很远了,记不大清了。
      那年战乱,军队来县里征兵,凡不是独生的人家都要选一人参军,文家只有文秀才一个独子,本是不用参军的,无奈被财主家的儿子陷害,买通县老爷坐实了文家欺瞒的罪证,硬是被判去参了军。
      当时文秀才有个相好的女子叫花娘,俩人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花娘却被财主家的儿子看中了。花娘是个忠烈的女子,财主家的儿子几次“示好”失败后,决定除掉文秀才这个阻碍。本以为设计让文秀才参军战死,自己自然就能得到花娘,没成想军队在赶赴战场途中遇袭,文秀才趁乱逃走,同时间花娘也不见了。
      军队里规定,逃兵必诛。
      村庄最初只是一片荒地,临县的人逃难到这里,凭借天然的地理优势,盖了房子,慢慢就定居在这里了。在战乱的年代,不失为一个隐世的好地方。
      过了几年,文秀才和花娘回来了,俩人的家人早先都逃到了这里,和各自的家人见过面,补办了婚礼,办得挺热闹,之后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了。
      直到,那不死心的财主的儿子告密,泄露了文秀才的行踪,军队里来了人执行军纪。财主的儿子做内应,将军纪执行官一干人等带进了村。执行官有枪,村里的人惹不起,他们将藏起来的文秀才交了出来,文秀才被戴上枷锁,准备带回军队处置。
      财主的儿子花钱买通了执行官,要文秀才不得好死,被财主家的下人听了去,这下人曾爱慕过花娘,于心不忍就悄悄跑出来给花娘报了信。花娘想救自己的丈夫,自知凭一己之力在重兵把守的牢狱中连近身都不可能,下了决心去找财主的儿子,用自己做交换,要财主的儿子引走官兵,只说见文秀才最后一面,从此便不再联系,一心做财主儿子的女人。财主的儿子心花怒放,信了花娘的话,在夜晚将把守的官兵引去喝酒,留花娘一人去见文秀才。
      花娘却早已准备好了驴车和干粮,要文秀才去山里躲一躲。山中地势复杂,即使军队进去寻找也轻易不会找到的。这驴子认路,由他带着一定迷不了路的。文秀才让花娘和自己一起走,花娘说等先把老人安排好就去找他,又将自己从小就带在身上的一枚玉簪给了文秀才,要他时时想着自己。
      送文秀才进山的路上碰到了军纪执行官的一小波队伍,正巧路边扔着个破旧的麻布袋,花娘让文秀才钻进布袋里,填进些石块做成货物的样子,从外看足以以假乱真了。军纪执行官没见过花娘的样子,以为只是寻常拉货的人家,就这样错过了,放走了文秀才。
      文秀才顺利逃进了山,花娘回到家中,却赶上财主的儿子前来要人,家里的老人不知原委拉住花娘不让走,财主的儿子发火将老人推倒在地,年迈的人哪经得住这一推,摔倒后就晕过去了,花娘要去扶,被财主的儿子硬生生的拉走了。
      当晚财主的儿子就要了花娘。
      官兵丢了人,军纪执行官发怒就拿文秀才的家人开了刀,连带花娘的亲人一起遭了秧。花娘受不了刺激,就疯了。
      文秀才再也没回来过,山林里开始流传出有鬼的说法。有人说见了像文秀才的人,刚要上前说话,人就消失了;也有人说见到了文秀才面目全非的脸,见人就过来喊冤,可伸手去碰人又不见了;有人说在山里见到了文家和花家的坟,看到文秀才在祭拜,欲上前看仔细时却只见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
      去山里采摘的人,带回家的野菜果子,吃后眼瞎了、耳聋了,无论如何,必得一病。
      去山里狩猎的人,在狩猎的过程中总是突觉膝盖一痛,就麻住动不了了,不是被野兽咬了、抓了,要不就是带回家的野味总是在夜晚被无故咬死,一直都查不到原委。咬死的野味不能吃,吃了就病,若再是吃了山里采回来的药,必死无疑。
      有人说文秀才已经死了,知道全家受害,这是在报复。报复村民们的冷血无情。
      好像,执行官那一队人马再没回过军营,不知所踪。
      从此,便再没人敢进过山林。村民们立下祖训:山不能进。
      从此,人死后,不火烧,不土埋,便用那一骑驴车拉着,将棺材拉入山林,任它游走。
      原意,是要以亡人之身躯陪伴怨魂,以抵罪孽。
      花娘失踪了。
      后来,花娘的尸体从湖中浮了上来。
      下湖的捕捞人,湖水没过了头顶,人就再也没有上来。
      下湖的游玩人,湖水中突然出现的漩涡将人卷进,连带着那些救人的一齐吞没。
      好像,财主一家突然暴毙而亡。
      从此,便再没人敢下过湖水。村民们立下祖训:湖不许下。
      原意,是要以活人之心永远铭记,世代警醒。
      花娘的尸体失踪了。
      许久后,一骑驴车从山林中走出,驴子“咯噔”“咯噔”的声音踏在地上,也踏进村民的心里。驴车来到文家门口停下了,许是使命已经完成,又像是心事已了,驴子慢慢的跪下,让车平稳的安放在地上,侧身一倒,眼睛闭上就停止呼吸了。
      村民们这才敢近身,驴车上安静的放着一口棺材,“嘭!”棺材的盖子打开了,探头一望,文秀才和花娘相拥安静的躺在棺材里,面容宁和。
      大惊,却谁也不敢移动半分。
      有人说,这是文秀才的魂魄附在了驴子的身上,指引着驴子接着花娘一起回家了。
      商量过后,村民们决定将棺材封好,就地存放,让文秀才和花娘的尸身永远安息在此。
      从此,人人相传,若那驴车在山林间转过一圈后复将棺材拉回,便是与家人约定,来生再把未了的前缘续尽。
      太爷爷喝了口茶,说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着急的拉住太爷爷说:“没完,没完,故事还没讲完呢。”
      太爷爷捋了捋胡子笑着问我说:“哪里没讲完?”
      我说:“没讲完,没讲完,村长他们呢?王老板和棺儿爷呢?药铺的刘掌柜和药材商蔡老板呢?”
      太爷爷笑笑说:“记得我离开那年,在出山的时候见过一次村长,他坐在山中的一块石头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只玉簪,一边看,一边笑。”
      “那您为什么要离开?”
      “山塌了,不离开不行啊。”
      “山怎么会塌呢?”
      “我看见,村长将那玉簪放在石壁上的一块凹槽中,‘吼——’地一响,山壁上显现一道门,村长走入其中,门关上后,没多久,‘轰’的一声,所有的山就都塌了,将村庄掩入其中。”
      “那村里的人呢?”
      “他们啊,出不来了。”
      “太爷爷,村长为什么不和您一起走呢?”
      “心有愧,求不得啊。”
      “什么意思啊?”
      “你还小,长大就会懂的。”
      “哦。太爷爷,王三太叔公什么时候卖完那些黑了吧唧的碳块块来陪我玩啊?”
      太爷爷只是笑笑,抱起我哄我睡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久等了!!朋友们请见谅啦!!最近有些忙,不一定周三更新了,但会尽量一周一更的,朋友们放心!!谢谢大家的阅览,点击破两百了耶!!上次答应的小短篇,稍后奉上!!敬请期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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