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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简桢闻言一惊,表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胡乱跟刘兴唐点了个头,抢先随着人流进了电梯。

      简桢站在人群中,怀疑旁边的人一个个都能听到她激烈的心跳声。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即使周海珊这次的北京之行是个临时决定,居然人都到了北京了,她作为每次负责安排接机酒店的行政主管都不知道,可以说只瞒着她一个。

      那一瞬间,简桢几乎都没有勇气走进公司,她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看着办公室里各自忙碌的同事,她仿佛是站在屏幕那一端的观众,眼前的一切,陌生而无声。

      她几乎头也没抬地进了办公室,想了想,打开MSN,点了吕莹的名字,停了半天,还是一个字没打,站起来出屋,直接去找了吕莹。

      她单刀直入地问:“Stella什么时候到办公室来?”

      吕莹手里拿着一摞文件正在整理,被她问得一愣,停顿了一秒钟才说:“说明天下午1点半过来,2点开全体会,我还没通知大家。”看了她一眼,又补充说:“我看你们都在,明天也没有外出安排,就没急着跟你们说。刚准备给所有人发email。”

      简桢笑了笑:“知道了,那你能不能跟Stella讲一下,说我开会之前想跟她谈谈,让她给我10分钟?或者时间紧的话,5分钟也可以?”

      吕莹犹豫了一下,似乎有点为难。简桢心里一阵发凉,是的,她不能怨吕莹什么,就像她不能阻止自己此刻感到心寒一样。

      “那算了,我自己跟她说吧。”简桢扭脸回了办公室。

      简桢在桌前愣了很久,她很少觉得如此狼狈无措过,工作上她一向是自信的,简历上她形容自己是个“trouble shooter(解决麻烦的能手)”,长于面对各种难题,最善与人沟通,而此刻她只觉得无限讽刺,还shooter呢,弄不好自己现在就在靶子上,随时可能捐躯。

      简桢心烦意乱地打开outlook,发现吕莹果然给全公司发了会议通知的邮件,简桢在accept上点了一下表示确认出席,想了想,给周海珊也发了个appointment(会面)的邀请。简桢身上的锐气,已经被周海珊的沉默和回避给挫得差不多了,她没法跟她直接在电话里谈这事,只好选择这种方式。

      如果周海珊不肯见她,只怕以后再难有机会澄清两人之间的误会,简桢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离开EPF。

      想到这一点,简桢只觉得胸口发闷,这次是飞来横祸,还是自毁前程,她不得而知。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暗自希望自己只是想得太多,简桢的为人和能力周海珊不是看不到,她若是个做大事的人,应该不会与自己计较。

      简桢这一日,过得浑浑噩噩,以往日日形单影只地回家已成习惯,今天却显得格外凄惶。一度充满内心的骄傲与豪情,面对命运的不确定性,忽然失去了锐气。

      曾经想过,大不了为她的骄傲放弃这个工作,也没有什么。而当生活真的可能向她开出罚单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说时容易做时难。

      她不甘心。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周海珊要惩罚的也不是她,为什么要她付出代价?

      只是,这是谁的错呢?

      她曾抱怨这个工作没有成就感,缺乏挑战性,抱怨杨树森主意一天三变,抱怨财务卡得太紧她老要变着法子省钱,而此刻,她没得抱怨。

      机会曾经就摆在眼前,她自己没选。

      想起坐在出租车里,经常听到评书里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当时只觉得戏剧性十足,而现在几乎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晚上,叶天打电话来:“白天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心情很不好似的?”

      简桢想了想:“事情有点复杂,现在公司有点事,我不知道对我会有多大影响,可能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叶天急忙问:“怎么回事,是要裁人了?还是你有什么麻烦?”

      听着他声音里的关切,简桢觉得心里好过了很多。她安慰叶天:“没关系的,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来了一个新老板,她现在在摸底,明天我跟她有个约谈。”她不想让叶天担心,故意淡化了事态。

      叶天敏感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是什么意思,是一般聊聊,还是她想知道什么?”

      简桢沉吟,说:“她在问关于我前任老板的事。”

      叶天轻笑了一下:“看来哪里都一样啊。”又问:“你打算怎么应付啊?”

      简桢淡淡地说:“我能怎么应付,不过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罢了。”

      叶天赞许道:“对,就是这样。不伤害别人,也要保护好自己。她问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捡无关痛痒的说了,蒙混过关就行了。”

      他的话,让简桢反而无法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思来,她迟疑地问他:“你不觉得她这样做很无聊吗?一定要配合她吗?”

      听她这样说,叶天有点意外:“你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简桢心里觉得有些郁闷,叶天并不了解她,又或者说,她又怎能期待叶天了解她?也许她真的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简桢慢慢说道:“我是觉得把精力花在这上面很无聊,还把所有人都扯进来搞这些,完全是强人所难,更无聊。”

      叶天一时没有作声,忽然笑了出来:“你真可爱,”他声音低低地说,“我都能想象得出来你皱着小眉头的样子。简桢,你知道我最爱你哪一点?你的世界特别纯粹,特别干净。”

      这番话听在耳朵里说不上是甜蜜还是讽刺,简桢有点哭笑不得,悻悻地说:“不跟你说了,我明天还要早起。”

      叶天舍不得这么快放电话,还在追问她:“我跟你说正经的,明天你怎么办想好了没有?”简桢没精打采地说:“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在邮件里说过了,明天不过是听她一个宣判罢了,想有什么用?”叶天沉默片刻,说:“那就别多想了,大不了不做了。”

      简桢嗤笑:“你说得轻巧。”叶天说:“我还真没开玩笑,正好你就可以到上海来陪我了。”两个人的话题自此才算是合上节拍,简桢轻轻地说:“我才不要。”一抹笑容却已爬上了她的嘴角。

      两人在电话里互相浓情蜜意了一番才收线,挂了电话,简桢才发现自己内心的焦虑没有得到丝毫的释放。

      这一夜,辗转到2点多,简桢才睡下。第二天肿着眼睛挣扎着在衣柜里挑衣服。

      简桢已经习惯了在周海珊面前扮低调,穿暗色,此刻捡了一身灰不溜秋的套装换上,往镜子前一站,觉得看上去跟行将就木的差不多。

      简桢忽然觉得悲哀,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先给自己脸上写了LOSER?

      也许只是庸人自扰,也许可能柳暗花明,但也许今天要做出最后的决定。

      无论如何,她不是个loser。

      她换了衣服,仔细画了妆,匆匆出门,今天会是不平静的一天。

      EPF的办公室里,气氛果然不同以往,还有一周就要放假了,周海珊却又赶来,明摆着是不让大家过一个安生年。有关对杨树森所谓问题的调查,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卷入其中,每个人都不知道其他人说了多少,做了什么,事后是会论功行赏还是秋后算账,每个人心里都没底。

      这几日,大家互相之间连说话都小心了许多。谁知道对方是敌是友?EPF同事间一直存在着的那种相安无事共同进退的氛围,忽然就不见了。

      简桢站在门口,有点出神.即便留下又如何,如今的EPF,也不是当初她加入的那个了。

      “早!”Lucy跟她打招呼,只有这个姑娘,一直笑眯眯的,似乎不受周遭影响,从加入EPF的第一天,就对所有人,展开她毫无心机的笑脸。

      “早!”简桢向她微笑,年轻真是好。

      打开邮件,简桢发现周海珊确认了跟她中午1点40碰面,她略松口气,决意今天不理会任何人,一心一意地等待着跟周海珊的会面。

      当天的午饭,大家也都没心思呼朋引伴的出去吃,大部分人都叫Lucy定了盒饭,简桢没有胃口,吃了一小盒水果沙拉,喝了一瓶酸奶。入口清凉,吃下去却觉得都搅在胃里,冰冷的一团。

      她敞着门,很容易就听到外面一阵人声响动,是周海珊来了,大家在纷纷打招呼,略过夸张的嘘寒问暖使得办公室显得有些嘈杂。

      简桢看了看时间,1点钟,周海珊提前到了,既然已经约好了,她只能等。

      办公室里似乎听不到周海珊的声音,但是她似乎又无处不在,从同事们比往常更热情地与客户通话的语调中,从被刻意放慢了的脚步中,从同事间由隔空喊话变成电话沟通的方式中,从忽然在空气里流动的一种令人压抑的秩序感中,周海珊宣告了她的存在。

      40分钟后,当简桢鼓起勇气走进周海珊的办公室的时候,这种存在感,像山一样向她压来。

      周海珊一向喜欢穿黑色,今天大约是因为开会的缘故,她穿得比平常更加正式,黑色羊毛西装和同款的裙子,合体的剪裁很好地掩饰了她略有发福迹象的腰身,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挺拔。

      她神态如常地邀请简桢坐在小几后的沙发上,从办公桌前转过身来,面对简桢坐在大班椅上,两人离了有差不多一米的距离。

      简桢被周海珊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她差点说不出自己心里已经反复斟酌过多次的台词。还是周海珊先开口了,她跟简桢一直说英文:“你说想单独见我,因为有话要说,现在我来了,你可以说了。”

      简桢不易察觉地清了清喉咙,此刻,也只有用英文这些话才讲得出来:“首先,我想谢谢你给我时间见我。我这次主要是想对我上封邮件里的态度表示道歉。我并不是有意要表现得那么无礼,只是有些心急了,没有注意语气。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误会,我自己也没有把握机会跟你一一解释清楚,所以我希望今天,或者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跟你好好的谈一谈,有关于我个人的一些想法,还有我们之间需要澄清的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简桢一口气说完,感觉脸上发烧,她还从来没跟人如此低声下气过,只是若为姿态好看,也不必要求这次见面了。

      周海珊表情很平静,她的笑容得体而疏远:“Jessie,你不必有思想负担,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误会,你的想法,我想你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你所要传递的信息,我也完整接收到了。对你个人的意见,我很尊重。我并没有也不会针对你个人,所以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你不要放在心上。本来这件事,跟你本人就没有多大关系。”

      周海珊诚恳地看着简桢,连呼吸都纹丝不乱,她的话绵里藏针,让简桢僵在了那里,再说下去,就显得有些不知趣了。

      简桢有点茫然,不知道周海珊这话有几分出于真心,同时她也很恼怒,周海珊是下定决心不给她机会解释了。

      简桢站起身来,略微提高了声音:“Stella,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确实没有针对我个人,就像我也没有针对你一样。我尊敬你作为公司领导的权威,也尊敬你以自己的方式管理公司的自由,我也并不是不想配合你,只是有些事的处理,我希望能以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就好比这次Sam的事,我希望大家能够坐下来,面对面,公开透明,就事论事地了解和反映情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进行有罪审判,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洗脱嫌疑。”

      周海珊看着简桢,她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外套,很好地包裹着她姣好的身形。周海珊忽然有一阵走神,心想:“这样娇贵的颜色,穿一次就要打理一次,才叫麻烦。”简桢因为激动而面色桃粉,鼻尖沁出了细碎的汗珠,周海珊看在眼里,几乎可以想象这个美丽的女子在生活里是如何的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广东人口里的恃靓行凶,讲的就是简桢这样的人。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觉得谁都应该买她的账,可惜周海珊不吃这一套。

      杨树森,EPF的这帮男员工,还有那阅人无数的Adams,都是这样被她打动的吧。周海珊想起北京全球会议结束后,Adams授意周海珊转道美国,回总部共商大计。几天的讨论,多番的谈判,该想到的该谈到的都说了,Adams点着EPF中国的组织结构图闲闲地说,我看这个operations manager的位置可以让Jessie来做,她有这个能力,一定能帮你在中国站稳脚跟。

      周海珊曾经也这么以为,当所有的人都在保持距离观望的时候,只有简桢向她伸出了热情的双手,给她以支持和友谊。她职位并不重要,但是通晓公司里的大事小情,公司里的人也很信服她。本来她以为简桢,会是自己最好的帮手。

      结果没想到,最滑头的就是她。

      貌似忠厚顺从,其实虚与委蛇,不断地把球推向她这边,让她的工作毫无进展,只能从他人身上想办法,她怀疑有些人也是受了简桢影响,所以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一个小小的行政经理都能对她一番抢白,指摘她的种种不是,那她也不必做这个acting的掌门人,赶紧收拾包裹逃回香港,以实际行动证明Adams错看了她就是。

      这是一场两个女人间的较量,而周海珊从来都没认输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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