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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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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景瑞听了君老爷子所说,后日午时进宫给皇帝述职,明里暗里试探询问贡品之数多少为好,又参考了堂下谋士些许意见,决定了数目,然后送进宫入了库。次日上朝的时候,果然皇帝对他再次述职颇为满意,虽看不清面容,但偶尔开口里面的话音隐约含着的轻微喜悦还是被景瑞察觉了。
归了朝列的景瑞抬眼望向对面,虽然都是王爷,但论官位,景瑞隶属武将,而想当然,景瑜却显然是个文官。景瑞还记得,他两年前来京受封时,景瑜还是文阁司祭,如今,已然位列大司祭了。
景瑞鲜少看景瑜穿着官服正装,他当年出征之后便被分封了封地,从此远离京畿很少回京。私下见景瑜的次数,反而比在朝上见他的多。景瑞知晓景瑜是个不喜束缚不喜正装的人,肯定不会要求景瑜穿着正装的,其余见到正装的时候,无非是各种宴席,那也并非官服。
景瑞此刻第一次见他穿大司祭的官服,着实感到新鲜,虽说是大司祭的官服,但因景瑜的身份,还是用了王爷朝服的制式,五蟒紫装,官帽束发,手中握着玉简,若是配上一把羽扇,那真有古时大儒羽扇纶巾的模样。兴许是感觉到景瑞在看他,景瑜抬起脑袋和景瑞相视一笑。景瑞看他那模样,着实不敢相信那日在君府看到的信上说的事情。
挖人眼珠,断人手脚,烙人体肤,阴狠之毒让旁人侧目,怎会是在自个儿面前乖巧可人的景瑜?景瑞摇摇脑袋,将脑中的想法晃出脑袋,再次去看景瑜,却发现他低垂着眉眼听着身旁的儒士低声细语。朝堂之上也间或开始议论起来,只因为此时礼官谈论的中秋国宴,不过此事向来和文阁无甚关系,想来那位文阁的儒士和景瑜谈论的也不是这件事。思及此处,景瑞看那儒士的目光越发不友善起来。他内功深厚,打量人的目光即便含着杀气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更何况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况且因着是朝堂之上,谁知殿前幕后会有多少影卫藏在哪儿,他的目光已是小心又小心,却不想,那儒士似有所觉,眉头轻皱,不动声色朝四处看了看,而后朝景瑜附耳说了几句。
景瑞收回目光,趁着朝堂在议论中秋国宴的时候,转身和舅舅说了几句,“那位先生面生的狠。”
“去年高中的状元郎,哪儿都不去,一心进了文阁成了个司祭。”
“哦?”
舅舅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往后再说。景瑞颔首应允,再次不动声色的看了那儒士一眼,他看着景瑜的模样,与景瑞在景瑜看不到的时候看他的目光,有何区别?!
景瑜身边,绝对不能有此种人存在!心怀不轨,还内力深厚。若是景瑜对他没有防备之心,哪日被他灌醉,岂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但是……那日奉剑的侍从身影一闪而过,恐怕,凭这人,还伤不了景瑜一根毫毛。早朝上细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聊了很久,景瑞在封地自然没有这些事情,政务不用他管辖,军里也有得力的属下,偶尔开个晨会,速速讲完便了事,他两年未来京城,倒是险些忘了早朝上这些琐事。现在猛然之间被这些事情环着,多少有些摸不清头脑。
知道的,这是天子脚下皇城中心议论国家大事;不知道的,干脆就是地皮菜场为了毛头小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村夫。景瑞乐呵呵的看着,也着实让人感到有趣。
最后在皇帝的一个拍案下,此事便被搁后再议。景瑞心知中秋国宴皇帝心中必定要有打算,且礼官是他心腹,此次早朝提出,必定早有预谋。虽此时不知皇帝有何打算,但景瑞只打算作壁上观。
下朝后景瑞本想去找景瑜,却被太子拦住。“五弟好久不见,来孤府上一叙如何?”眼睛一瞥看到不远处的三王,景瑞皮笑肉不笑的答应了。想来这边去完那边也要去,京城大大小小那几家,怎么也逃不了拜访的命。
无奈的看了一眼景瑜,谁知他朝景瑞笑了笑,便和之前那个儒士走了。景瑞明白的事,景瑞又何尝不知道?他早已过了奢求兄长会推开众人陪着他的年纪,如他身边儒士所知,冷心冷清冷静,才是真正的他。景瑜再次看了一眼自家兄长,拢了拢官服,便和人一起出了宫门。“天……确是冷了起来。”
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天上也开始飘起了细细的小雨。虽说陪着太子假颜兄友弟恭的戏码一日,却不知为何心情不错。屏退了手下,和近身侍卫两人撑着伞,走在这皇城大街上。
京城的宵禁向来比别的地方早些,若非某些特殊日子,夜市也不会摆出来,更何谈这西四坊全是天家权贵的地方。道路整齐划一,铺设良好,与东四访那些平民住的地方大有不同。景瑞的府邸自然也是在西四坊,严格来说,与太子府相距不远。自然,与景瑜的府邸也不远。信步而行,竟然来到了景瑜的府邸。
景瑜看着牌匾上书“八王府”三字,停下了脚步,门迎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显然景瑞久不在京城,这八王府的门迎也认不得他了。不过,这门迎显然都是生面孔,他竟一点映像都没有,“这位贵客有请……”
“这位是端王。”侍从上前一步和门迎说道,几人对了下眼神,一人上前招呼景瑞,一人立马向府内飞奔进去。
看此情景,侍从退到景瑞身后低声说:“王爷,您这样冒进……”明面上的侍卫只有他一人,暗地里的影卫,如同太子府一般,怕是进不了这王府的。在太子府时尚且明面上有超过五人的明侍跟着景瑞,大门外更是候着一队的侍卫。但此刻……不一样……
景瑜与太子工于朝野不同,手底下大多是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其中擅长易容的必然不在少数,像是上次那个奉剑侍从,那脸上的易容虽然仍能看穿,但……谁能保证那不是有意为之?
何况眼前这些门迎,也有一定的功力,这八王府,可以说是藏龙卧虎。
景瑞抬手让侍从噤声,“那是我亲弟弟。”
侍从不再言语。跟随自家王爷走进八王府,沿途看着王府的结构,心中不由一震。九宫迷阵!这座府邸里,定然藏着阵法大手。侍从的步伐不由谨慎起来,呼吸也开始有意控制。紧紧跟在景瑞身后,在行走之间手掌隐约盖过佩剑,时刻准备拔剑护在景瑞身前。
没走几步王府的管家就来到景瑞面前接过门迎正在做的事情带着景瑞去了内院。“这是?”
“主子吩咐过,王爷要是来了,无须通报,无论主子在做什么,都可直接去见。”景瑞笑了笑,“瑜儿现在在做何事?”
“主子在下棋。”
“哦?”脑中一闪而过那儒士的身影,景瑞问道:“可知和谁人?”管家犹豫了一会儿,半晌才呐呐道:“主子……主子向来都和自己下……”
景瑞到的时候景瑜正侧身靠在榻上,着红色的单衫,外面罩着一件月白的厚实衣裳,黑发随意半扎着,大半倾泻如瀑布一般披散在那里,伸着手指在棋盘上盘点江山,如管家所言,景瑜的确是一个人在下棋,黑白两盒棋子全在他手边。看到景瑞他抬头微笑:“皇兄来了。”
景瑜起身,罩在身上的月白衣裳滑落在榻上。景瑜靠近景瑞,这时他才发现那个矮小的弟弟不知何时已经快与自己齐平了。兴许是自己一人的原因,景瑜衣服十分散乱,衣襟虚敞着,景瑞看了一眼,不由后退一步,吞咽了一口口水。景瑜实在太有诱惑性,更何况,景瑞本就对景瑜有着那腌臜心思。
似是意识到自己衣装不整颇不礼貌,收拢了衣襟披上衣裳,“皇兄坐。”景瑞坐到景瑜对面的矮凳上,看景瑜收了棋具坐到他身边,“今日怎么想来我这儿坐坐?”
“从大皇兄那儿回来,刚巧路过,寻思在你这里讨一杯水喝。”话音未落,上次那个奉剑的侍卫便奉上了茶水。“雪山滴绿翠,弹指风华绝。上好的岭南茶。”景瑞喝了一口后点评,景瑜点头:“不愧是皇兄。”
“我却记得你不爱喝茶,怎会寻着这难得的茶叶?”他并非是说景瑜没有本事不能寻来这茶叶,但是景瑜并不是爱茶之人,这岭南茶本就难得,更何况是这茶叶……属阴,对景瑜身体不好。“皇兄若喜欢,带回去些便是。瑜儿这里,还有不少。”
听他这么说,景瑞不由绷起了脸来:“你喝了多少?”
“瑜儿知道这茶对瑜儿身体不好,除了招待客人以外,自己并不喝。”景瑞看了一眼他杯中的茶,的确是暖身用的。便点了点头,末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询问景瑜:“瑜儿,你可知道中秋国宴,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瑜撩了一下自己垂在耳边的发,回答:“父皇早有主意,怕再过两天,便会在朝堂上找个由头以此考验众皇子。”
景瑞心惊,景瑜竟然知道?他的情报网,究竟覆盖到了何种地步?
“皇兄听瑜儿一言,不要去抢下这个活计。”
“为何?”
“一是时间太紧,二是父皇早有决议,你若做的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怕是要心中不悦了。”景瑜顿了顿,下一句出口时话语幽幽:“况且皇兄……过完中秋国宴便要走的人,何苦来哉去趟那浑水?”
“……瑜儿……”
“瑜儿知道,皇兄不会久留。”他微微一笑,“等皇兄他日荣登大宝,自有久留京城的时候。”
岔开这个话题,景瑞和景瑜聊了一会儿,大概一个时辰后便出了八王府。
而后两日,早朝上都在为了中秋国宴的事情扯皮。
然在这之后,果然如同景瑜所说,礼官着口言道:“不如此事交给皇子们来处理如何?”
皇帝高高在上的脸隐约不可见,看不清面容与表情。太子与三王老神在在对此势在必得,只有景瑞与景瑜,两人不言不语只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