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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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发生的时候，停了两天的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我抱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号：求求你们！救救她！
每个人都急于奔劳，为奔波抢救、为封锁现场。视线所及，都是混乱。我拉不住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肯为已定的死案停留。
直到刺眼的白布盖住她布满血渍的脸。和她冻僵的身体。
2014年12月27日。深夜23：21。法医抬走了她。在白布离开视线的那刻，我看到了人群里，那个震颤的、流满泪的面容。
任由谁都不可能看不出，那一份迟到的、懊悔的思念。那双眼睛，因为太过苍凉、太多不甘而暴露。她就那么绝望地看着法医抬走遗体，结束这一场交通意外。
我很明白，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警.察。哪怕无所事事的小城巡逻占据了我事业里的大部分时间，但处理这种带着人命的交通意外也不是一两回。对于习惯生死的我，为什么会眷恋那个不舍的目光，为什么会放下一个警.察该有的冷静和敬岗去哀求别人搭救一个凉透的身体——或说尸身。我不知道，也为此困惑着。
从那以后，那双布满眼泪和血丝的、无望的眼睛就深深烙在我的记忆里。在某个措不及防的梦里，忽然出现，刺痛身上每个角落。
因此我开始利用职位之便，着手了解那双眼睛的主人。即便我并不认识它；即便只是因为它在案件之外给了我太过主观的震颤——这一切都构成了对我肩上警徽的背叛。然而我阻止不了。
那双眼睛，是我在这处理完出严重的交通意外后，唯一在意的线索。它将指引什么，我不得知晓。可我却痴狂地追寻它。我只知道，这不符合一个警.察应有的职业道德。
我无法阻止这几近恋爱一般的追踪。那双眼睛，该是藏着谁也不知道的答案——哪怕事故已经被浩荡的新闻掩埋，被世人轻巧地遗忘。
每个人每一天都要处理大量的讯息，谁也不会对一场严重却毫无悬念的交通事故上心。
我终将解开这个谜题，为那一场看似无可辩驳的交通意外献上一个目瞪口呆的真相。
我庆幸我的巡警搭档是个警校刚毕业不过三个月的菜鸟——局子里谁都知道我当初有多嫌弃这个一问三不知、靠着家族关系混入警局的登徒浪子。因为他的菜，我便拥有了领导指使的绝对地位。哪怕我是个女人，是这个行业的弱势，可对他，我拥有前辈绝对的权利。
那个惊心的雪夜，刚好是我们两个值班。在看到尸体的那刻起到现在，这个菜鸟的脸色都不曾好过。
像是血腥吓着了，菜鸟终日苍白着脸，每日诚惶诚恐地盯着警局。没一点警.察该有的阳刚之气，像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一场事故就把你吓成这样，毕竟是个没志气的纨绔子弟呐。”我时常这样想，在和他一起巡查的时候。
这对于我是个好事。托了这个菜鸟没见过世面似的福，他似乎对那个本该定案的交通事故，对背后牵涉的人有着敏锐的怀疑。
和搭班的不谋而合，使得对那双眼睛的监视调查变得简单而轻松——即使这早已结案，即使这不在我们的职责之内。
那双眼睛的主人，叫江黎。她的资料正拍在我那个疲惫不堪的菜鸟搭档桌上。
江南设计公司。CEO，女。其余的简历，对于一个想追踪案件的警.察而言，几乎乏善可陈。
在接下来的暗访里，我们知道了这个叫江黎、高挑漂亮的女人，是那一场事故遇害人的朋友。
能在事故发生后第一个赶到现场，能流露出那样哀伤绝望的神色，任何一个警.察都能猜出她们背后的关系。不用审讯室，不用警局男人缭绕的烟雾和手段。
那个叫江黎女人，踩着高跟将警车追了许久。
警车上拖着她刚冷下去不久的女朋友，那个我呼号无用、盖着白布的女人。
江黎追着警车，该是一个线索。无论如何，我都有义务喊停这辆和已灵车无误的警车，下去问问她。
你为什么追着警车跑？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但我却没有。在看见她眼睛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地抽疼。痛感像是在猖狂地宣布胜利，在身体里摇旗呐喊。而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用力站起来，能做的，只是在白布上坠下一颗泪。
这不该是一个警.察所有的举动。
我看着那个女人，被呼啸的警车甩在黑夜里，很快便没了身影。
江黎。
我开始使用一切手段调查她、了解她。
半个月后，我顺利成为她部门的新职员，并争取到了和她同层的公寓为宿舍。真是一个糟糕的房间，碎裂的镜子，混乱的双人床。
这个房间，是她女友生前的房间。那个在事故里丧生的女友。江黎就这么草率地将她的房间，迅速地租给了一个生疏的职员。
这里遍布事故逝者生前不少的讯息。为维护现场，作为刑.警的我来这里不止一次。而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后，我却再次到达这个被层层排查后的公寓。
现在作为普通人的我，为暗访、为毫无缘由的怀疑调查江黎而入住。
如果不是因为菜鸟主观的怀疑，古怪的行径，我也不会这么顺利。
向江南投简历不过半个小时，菜鸟就将一打录用通知甩在了我办公桌上。
他也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
这个主管的脾气似乎奇怪得要命。作为她同层室友的我，饱尝被她冷落的每一个打击——不论我打着多大的呵欠，她都能在冷掉的早餐里豁然站起身，落下一两颗泪，将我留在空无一人的厨房。
也是，因为公司的原因，将意外去世的女友房间租给一个陌生人，换谁都不好受——无论怎样，一场苦情计总是值得演的吧。毕竟是看似万般恩爱的女友，就这么走了。于阴于阳，都该来一场似是故人在，万般不忍心的戏码。
我怀疑江黎和那场事故有着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这关系不仅涉及感情恩怨，甚至更侵犯了法律。因此我化身她的新秘书，将她一点一滴都收在眼底。有的是生意利益上的往来，更多的是对女友的思念。
公墓、鲜花和酒成了她下班后唯一的寄托。
直到那次，我将醉醺醺的她扶回房。她醉得太厉害，从酒吧接过她的时候，我闻到了浓到让人作呕的酒气。
我打开她浴室的灯光，搓着她吐脏的毛巾。那时我忽然抬头打量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可我却没有在镜子里看到自己。
镜子像一面空白湖水，安静地包容着浴室、房间的一切。
唯独没有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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