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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庭院深深(上) ...

  •   “不孝女芷文拜别父王。”柳文悦在喜娘的搀扶下,向秦王下跪辞行。跪在秦王的面前,她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柳元崇慈祥的脸和担忧的眼神。
      不过,她却庆幸面前的不是她爹,她不愿听到爹爹无奈的叹息声。可谁又知道,现在,千里之外的柳元崇是不是在叹息流泪呢?
      秦王把柳文悦搀起来,声音里露出的慈祥不亚于柳元崇。“孩子,以后,凡事都要小心,遇到什么不顺心的,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爹?在那一刹那,柳文悦觉得站在她面前对她柔声说话的就是柳元崇。不过,也就一刹那而已。
      “姐姐,我会常去看你的。”芊芊在一旁哭了。
      “那我们说好了,你要是敢不来看我,我以后可就不理你了!”
      “孩子,这个香囊是为父从不离身之物,现在就送与你吧。它能佑你逢凶化吉的。”
      柳文悦接过来,喜娘帮她系在了腰间。
      靖南王府的花轿已经到了,喜娘扶着柳文悦上了轿,凌蓝带着秦王府的卫队走在最前面。路线是早就定好了的。秦王府在皇城西面的辅兴坊,而靖南王府在皇城东面的安兴坊,所以必须绕过皇城,走一个倒“几”字形的路线。估计要一个时辰才能到吧。
      柳文悦抚摸着那个香囊,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能保佑人逢凶化吉的,通常不应该是平安符之类的吗,为什么会是香囊?她仔细地将那个香囊摸了个遍,发现一端有个小小的口。
      “喜娘,叫凌护卫过来一下。”柳文悦透过轿子的窗口对旁边的喜娘道。
      很快,柳文悦就听到了凌蓝的声音。“蓝,我想喝水。”柳文悦小声道。凌蓝会意地把水囊递了进去。
      “谢谢。”柳文悦把水囊递了出去。
      凌蓝的手里多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
      “王爷,王妃的轿子在半路出事了!有人劫走了花轿!”
      一身红衣的月皓焦急地等待着。按原定计划一个时辰就会到的花轿,却在一个半时辰之后还没有出现。他派了人去查看,等来的却是这个消息。
      “清岩,带人跟我走!”
      清岩马上集齐了十几个护卫,一行人正欲出发,却看见街角的拐弯处,迎亲的队伍正吹吹打打地朝这边而来。领头的正是凌蓝。
      凌蓝看见月皓身后整装待发的一队侍卫,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便冲月皓行礼道:“半路上才发现王妃的嫁妆少带了了一样,派人回去取,耽搁了些时候,望王爷见谅。”
      说话间,喜娘已经扶了柳文悦下轿。立即有人递了红绸过来,柳文悦轻轻握住红绸,被喜娘扶着往里走。听见月皓小声吩咐侍卫解散的声音,红盖头下的柳文悦不禁笑了。不管要阻止她嫁给月皓的那个人是谁,此刻恐怕也一定愤怒不已吧。柳文悦对自己的义父秦王李虔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那张小纸条是这样写的:让队伍按原定计划走,你和凌蓝赶去皇城安福门,有人接应。
      就这样,柳文悦在安福门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载着她和凌蓝穿过皇城,从延熹门出来,已经有另一顶花轿在等着了。柳文悦坐上花轿,直奔靖南王府。
      柳文悦几乎没听到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反正所有事都不用她操心,只要按着喜娘的吩咐做就行了。
      她的人生,将会在这座大大的院子里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将来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但可以预料的是,她的生活里,失去了一些东西,同时也多了另外一些东西。
      开始拜堂了呢。上面坐着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宰相上官锦仁了吧,好想快点看见他的样子啊,她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迷迷糊糊地被送进新房,脑子里却很清醒。她很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却还是会紧张害怕。她一把拿掉盖头,取下沉重的凤冠,顿时轻松了许多。挽着发髻好难受,取下发簪,瀑布般的长发倾泻下来。嗯,还是习惯让头发垂下来的感觉。
      她不确定地轻轻叫了一声:“蓝,你在呢吧。”
      凌蓝轻轻答应了一声。她果然没有猜错。接着便听到开门的声音,凌蓝的气息立即布满了整个房间。
      “蓝,把窗子打开吧,我想透透气。”
      凌蓝依言开了窗子,然后过来扶着柳文悦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小姐,我先出去了。被人看到了,不好。你也别待太久,小心着凉。”柳文悦点点头,就听到凌蓝关门的声音。
      柳文悦趴在窗台上,入夜的寒风比白日里更增加了寒意,不过,扑到脸上的寒冷却让她清醒。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趴在窗台上。小时候欺负凌蓝被妈妈骂的时候,妈妈过世的时候,还有最近,她趴在窗台上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多了。
      接下来会怎样,不管了。反正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是她能左右的,既然都嫁给他了,还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想通了,心情似乎好了起来。突然觉得好累啊,她竟然不知不觉趴在那里睡着了。
      突然被人抱起来,浅睡的她就被惊醒了。她嗅到了月皓的气息。“放我下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心里的那股磨灭不了的恨,她抗拒。
      月皓把她放到床上,柳文悦闭上了眼睛。嫁都嫁了,再恨也得忍着,不是吗?感觉到他的手抚摸她的脸,柳文悦轻轻咬住了唇。
      “没想到你这么听话。”月皓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
      柳文悦慢慢坐起来,双手抱膝,平静地道:“我没的选择,不是吗?”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给你选择的机会。”柳文悦似乎听到月皓轻微的笑声。
      “其实我可以选择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置我爹于死地,不是吗?”
      “你又在自作聪明了。”
      “如果你真的要报杀父之仇,那么,以你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让我爹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如果你是打算要柳家的财产,那你就绝对不会傻到杀了我爹,那样只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哦,说来听听。”
      “如果我爹死了,跟柳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必定会慌乱,进而抽走他们在柳家的所有资金,断绝生意来往。那样的话,柳家所剩下的也不过区区几百万两银子而已。而原本柳家每年都会有五十万两的收入,与其杀了我爹拿几百万两,还不如留着他,细水长流,对你们来说不是更划算一些?可是,如果我爹活着,你们又没有把握可以完全掌控他,所以就拿我做人质。只要我在你们手里,我爹就得乖乖地任你们摆布。”
      “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只可惜啊,我明白的晚了一些。”
      “现在明白还不算晚。至少你可以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身份才不会犯错误。”
      “这些,还不需要你来提醒。”
      “差点忘了问你,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
      “反正我没死,不是正趁了你的心意?”柳文悦道。
      “是啊,你死了,这场游戏不就不好玩了吗?”
      “反正我只是一颗棋子,你们玩你们的游戏,与我无关。”柳文悦拉过旁边的被子,“没其他事的话,我要休息了,我累了。”
      月皓突然将她带到怀里,“怎么,你忘了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了?这么早就睡了,不是很可惜?”
      柳文悦轻轻冷笑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话,请便。”
      “你以为你是谁?”月皓猛地推开她,没有准备的柳文悦就撞在了床沿上,肩膀好痛。但心里的痛更加厉害。她只微微皱了皱眉,拉过被子躺下,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他听见了月皓离开的脚步声。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回去,疼痛却愈加明显。
      **************************************
      第二天天不亮,柳文悦就早早地醒来了。不光是因为要进宫面圣谢恩,其实她根本没怎么睡着。
      管家玉大婶儿亲自来给她梳妆,还派了婢女彩蝶照顾她今后的生活起居。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但柳文悦忍住了,任凭她们给她从上到下折腾了一遍。
      开门的声音,接着,柳文悦嗅到了凌蓝的气息。她让玉婶儿和彩蝶先出去了。“蓝,早。”
      “怎么知道是我?我又没出声。”
      “闻出来的呀。”
      “你的鼻子都快赶上狗的了。”
      “你才是狗。”柳文悦抓起梳子朝声音源扔了过去。
      “喂喂,我这里端着东西呢。”凌蓝转个身躲掉某人的袭击,碗里的东西却一点儿都没有洒出来。“猜猜是什么?”凌蓝把食物放到柳文悦面前。
      “不用猜也知道,紫米粥和水晶蟹黄包。”连每个人的味道她都能准确分辨出来,更别说是她爱吃的东西了。“怎么,这里有人会做蟹黄包吗?”
      “我做的呀。”
      “骗鬼去吧,你吃还差不多。”
      “好啦,厨房的莲嫂是江南人,她做的。”
      “味道不错,”柳文悦喝了一口粥,“有几分石嬷嬷的味道。”
      吃过早餐,彩蝶过来搀着柳文悦上了马车,进宫去了。见到月皓,柳文悦只问了一声早,之后便再也没有话要说了,月皓似乎也没话要说,他们安静的只听到清岩赶车的声音。车里的气氛好闷,好尴尬。从靖南王府到皇宫也没多远,可是感觉却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柳文悦差点靠在彩蝶肩上睡着。
      “王妃,到了。”彩蝶小声地提醒发呆的柳文悦。
      “哦。”柳文悦这是才发现车已经停了,月皓也已经下了车。彩蝶扶着她走到门口,然后先下去了,然后伸手过来扶她。
      “谢谢你,彩蝶。”柳文悦握住扶她的那只手,立即便发现不对劲,那不是彩蝶的手。她想要抽回手,却反被握住,然后被整个的抱下了车。
      那一瞬间,柳文悦不禁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了她被绑架受伤,月皓抱着她一路回到家的那个时候。
      然而,双脚着地后,错觉立即消失。她很规矩地福了福身,道:“谢王爷。”
      “走吧。”月皓淡淡的声音。
      彩蝶扶着柳文悦与月皓并肩走在前面,清岩跟在后面。到了御书房,彩蝶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月皓停下来了。彩蝶松开柳文悦退到了后面。
      柳文悦明白,彩蝶和清岩是不能进御书房的,他们只能留在外面等。
      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通报的太监大声喊道:“宣,靖南王携王妃觐见。”
      柳文悦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节奏。
      月皓轻轻牵住柳文悦的手,“不用紧张,放心跟我走吧。”
      柳文悦愣了下。他怎么看出她在紧张?月皓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着,小心的扶着柳文悦一级一级地走上台阶,跨过门槛。“不要怕,握着我的手,让我来当你的眼睛。我不会让你活在黑暗里,我会用尽全力,让你的世界里五彩缤纷。”这句话,不期然的跳入柳文悦的脑海里。柳文悦自嘲地摇了下头,这种情景,有点讽刺。
      柳文悦很配合地随着月皓的步伐前进,也随着他下跪。“臣月皓,臣妾芷文,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与想象中的完全一样,皇帝的声音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威严。但是,抛开这些不说,那的确是一个充满磁性的很好听男声。
      大概是离得太远的缘故,柳文悦完全感觉不到皇上身上传来的气息,只感到御书房里肃穆的气氛。皇上简单问了几句,柳文悦谨慎地回答,然后便听到皇帝让他们回去的声音。
      柳文悦坐在回去的马车里就一直在想,她今后要做的事是否是正确的呢。听妈妈讲历史,她知道大唐王朝今后的命运,也知道她将要辅佐的皇帝宪宗李纯的命运。他会是一个英明的好皇帝,可是却死在宦官的手里。
      历史会沿着既定的轨道前行,不会被任何人所阻挡。大唐王朝衰落的历史事实,李纯不得善终的历史真相,这些都是注定好了的,她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彩蝶,问你个问题好吗?”柳文悦想着想着,不自觉地问起了身边的彩蝶。
      “彩蝶只是个婢女,王妃这么客气,彩蝶承受不起。”彩蝶诚惶诚恐,偷偷瞄了一眼另一边的月皓。
      “不要当自己是婢女下人好不好?我这里没有主子和下人之分的,既然跟在我身边,就不许说这种自贱身份的话。”
      “王妃……”
      “好了,我现在问你,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病得很重,已经回天乏术,而他每天要服用的药都很贵,但那些药却可以减轻他的痛苦。那你是干脆看他痛苦的死掉,省下那些买药的钱,还是不惜花费钱财,来帮他减少痛苦?”
      “这个……”彩蝶犹豫了一会儿,道,“如果那个人是奴婢最重要的人,奴婢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哪怕用我的命来交换。”
      “既然都要死,为什么不让他死得更痛快一些?”月皓道。
      柳文悦听出月皓语气里的狠戾,那是以前的他绝对不会说的话。但柳文悦很快便否定了那个想法。他会不会说这种话,她又怎么能知晓?她所认识的他,只不过是他做给她看的假象而已呀!
      “奴婢……”彩蝶似乎被月皓的话给吓到了,或者认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事,你说的很好。”是啊,明知道结局是怎样的,却还是会有人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惜一切代价。以前,她总会觉得这样的人很傻,可是现在,她自己也成了这种“傻瓜”中的一分子。“那,彩蝶我问你,如果那个人是我,你会怎么办?”柳文悦开玩笑地问。
      “不会的,王妃人这么好,上天一定会保佑您长命百岁的!”彩蝶焦急地道。
      柳文悦笑着安抚她,“不用紧张,我开玩笑而已。”
      彩蝶没有说话,柳文悦感到气氛不对劲,随即也沉默了下来。车厢里又恢复了来的时候的那种闷死人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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