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世于归》古多

4、颠倒

　　“你们还不给我住手！”粉衣女子急忙阻止道。
　　小厮们被这一声唬得不敢再下手。
　　“这才打了三十多下，怎么不打了？”
　　阮伊然披了一件貂裘披风倚着门框说道。
　　粉衣女子闻声转头看向阮伊然。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阮伊然不是应该一命归西了吗？怎么现在居然好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刚刚是因为正巧喂完荷塘里锦鲤回去的路上，听几个小丫头议论着这里发生的事才急忙赶过来，在进门前她完全不敢置信，阮伊然可是中了“七日绝”的毒。
　　“七日绝”就如其名，七天就会毒发身亡，无色无味，中毒后浑身发热，表现就如同热症一样，这种毒连前来看病的医生都没发觉，自然也没为她解毒，今天就是第七天了，本来她就等着阮伊然咽气的消息了，却没料到怎么就凭空变出这场闹剧。
　　她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诧异和阴毒却没能逃过阮伊然的眼睛。
　　阮伊然冷冷看着面前的女子，脑海中的记忆如画片一般排列组合起来，这个就是原身体主人的三姐，“才德兼备”的京城第一美人——阮芙柔。
　　脑中的记忆告诉着阮伊然这个被世人传扬得如同仙女下凡的女子原来德行如此不堪，尤其是那些欺负了原来的阮伊然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受了伤害的恶心样，让阮伊然感叹起这女子不去唱戏简直可惜了。
　　“妹妹身子好些了吗？”阮芙柔堆起笑脸走了过来。
　　说起正要伸手握住阮伊然的手寒暄一下，以展示她这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心之情。
　　没想到阮伊然却不着痕迹地一闪身，从她旁边擦身而过，直接走到了张妈面前对着击杖的小厮说道：“你们杵在这不动是要让我亲自动手吗？”
　　阮芙柔对阮伊然的忽视恨得咬了咬牙，但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她不得不继续维持笑容不减。
　　“妹妹这才清醒过来恐怕一时心头的火气还没散干净，还是赶快进屋歇着吧。”
　　这不是转着弯说她在找下人泻火气吗？
　　本来阮伊然刚刚醒过来也不打算怎么样，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可况她现在精力还未恢复，只不过知道了原主人在这府里过很是凄惨日子，她现在必须杀鸡给猴看，否则她休养的日子里如何清静得了。
　　阮芙柔此时如果好言软语求自己一下，自己也就会顺着台阶就此作罢，偏偏她一来就这么话中带刺，这简直就是自己作死！
　　“哟，是三姐姐啊，真是稀客，妹妹病中也没见姐姐过来看一眼妹妹，怎么现在这么关心妹妹了？”阮伊然懒得跟她拐弯抹角，揭穿这种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实话实说，让你再装什么贤德体贴。
　　看到下人们交头接耳，向她投来的异样目光，阮芙柔在衣袖里紧紧握起了拳头。
　　这个窝囊废今天是怎么了，平时看到她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怎么清醒过来后突然气势变得如此凌厉，还敢当众给她难堪，她绝对不会纵容阮伊然再得意下去！
　　“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也是有事脱不开身，这不一得了空闲就赶过来看妹妹，没想到却看见妹妹在这罚张妈，只不过姐姐看张妈平日里也是沉稳持重的老仆了，也不想不出她怎么就惹得妹妹不高兴了，就算张妈再不合妹妹的心意，妹妹也该念在她年事已高的份上饶她这次。”阮芙柔说得轻声细语，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阮伊然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一副受教了的样子说：“姐姐的意思是说张妈年事已高了，今日连我都服侍不好，更别指望她服侍得好姐姐和苏姨娘，这种没用的奴才养在府中也只能平添麻烦，还白白浪费粮食，早该打发出去了，是不是？姐姐不愧一直跟着苏姨娘打理阮府上下多年，心思缜密，持家有道，不过看在她也在府中做了几十年，姐姐也该赏她几两银子，打发出去了也好给她有钱养老。”
　　阮芙柔脸色一变，她说什么了？怎么到阮伊然这就变成要把张妈打发出府了？而且张妈可是她和她娘的心腹老仆人，就这么打发出去不就等于生生砍断她们一只臂膀吗！
　　她怨毒地看着阮伊然，贱人！要是现在只有她和阮伊然二人，她绝对早冲上去甩她两耳光了。
　　张妈本来还在一旁等着三小姐给她出气，没想到说了半天就变成了要把她赶出阮府，顿时她就像脸被猛击了一拳。
　　她在阮府里大小也算是个仆人里的主子，除了老爷苏姨太和几个小姐以外，她不用看任何人脸色，反而她还可以在小厮或者小丫鬟面前摆摆架子，可要是她被逐出府去她就只是个普通的老婆子，这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啊，她哪里肯出去。
　　于是张妈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从板凳上滚了下来，再爬到阮芙柔的脚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拉着她裙角说：“三小姐，老奴不想出去啊，老奴愿意服侍夫人和小姐一辈子，只求小姐别赶我走啊……”
　　“谁敢赶张妈走！”
　　突然门口一个大约四十多岁风韵犹存、浓妆艳抹的妇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神色古怪的阮长安。
　　不用问，这个妇人一定就是阮芙柔的亲娘苏姨娘了。
　　“伊然，张妈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狠心的把她赶出去？”苏姨娘边说边用手帕擦拭起眼泪。
　　阮伊然冷哼了一身，这眼泪真是说下来就下来，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女儿的好演技敢情是从她娘这里言传身教来的。
　　“姨娘恐怕是听错了吧，是三姐姐说的，嫌张妈年事已高，不中用了，哪里就成了我狠心赶她走？”阮伊然装出一副受了误解，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
　　论颠倒黑白的能力，就凭她们母女也想玩得过她？她前世不争是用不上，从师父、门中师叔到扫阶小童，几乎人人对她都很和善，所以才导致她忽视了人心的险恶，这一世身体还没捂热就遇上这么一对极品母女，她也正好用来练练手。
　　苏姨娘瞪了阮芙柔一眼，又赶忙转成满脸带笑：“是姨娘错怪你了，柔儿年纪轻不懂事说错了话，张妈也算是府里老人了，平时做事也还算伶俐，很多琳琳碎碎的杂事还得交给她处理呢，哪里就能赶出去了。”
　　苏姨娘说着又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张妈扶起来回去，也别给四小姐添麻烦了。”
　　“诶，慢着，我什么时候说过张妈可以走了？”阮伊然拦在了张妈面前。
　　“你还想怎样？”阮芙柔咬牙切齿地说道。
　　整个院中顿时剑拔弩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