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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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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礼正在进行中,鼓乐喧天,热闹非凡。没有从外面请来祭司,然而村里最德高望重的祭司自是寡妇村的村长。只见祭台周围,一群戴着狰狞怪异面具的舞者,一边手舞足蹈地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歌曲,一边与祭司一同主持祭礼。
凌思思全身再一次被涂上了油膏、酥油和郁金根粉,并戴上花环。众人一边围着她舞蹈,一边祝告大地:“天神啊,我们向您献上这个魔女作为人牺;愿您赐予我们良好的气候、丰盛的渔获和健康的身体。”在此期间,村民们争相抢夺人牺身上的装饰品——花朵、郁金根粉,因为他们确信人牺身上的装饰品具有巫术作用。
凌思思望着四周一层层围得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狰狞的眼里尽是执着、仇视、无知,也许,这就是佛说的贪、嗔、痴吧。泪水虽已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此时她的心却无比的清明。死亡,并不可怕,也许不过是经历一次轮回罢了,不远的之前,她已然在鬼门关外转过一圈,现在只不过是重来一次而已。她望着人群中,一双带着无限恐惧、焦急的美目,她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一双从来都能在绝望中带给自己一丝温暖的眼睛,那个曾在冰冷的海水里给过自己温暖的怀抱,人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以为,她与他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地相处,慢慢地去累积情感,她以为,她还可以待彼此都充分地做好准备,才去迎接这份一直隐藏在心的感情,她甚至以为,她纵然离去,也只会很想念、很想念他,但此时她却发现,原来真正到了绝望的一刻,连思念也会变得如此的卑微,她全身都充斥着无力感,对生活的无力,对情感的无力。她是一个一出生就没了爹娘的孩子,她甚至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春盈对她而言,从来都只是一个受托人的角色,对她,只有怜,并没半点爱。于是她从来不会掩饰一颗努力追求爱与被爱的心,她大咧直率,她敢爱敢恨,春盈说这个男孩子的性格,但她并不以为意,她只想自己在乎的人,也同样在乎自己,自己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自己。前者,她已经做到了,就在海边的那天,那弥漫在肩膀的疼痛,如今仿佛那感觉还在,是如此的真实,兔子哥哥在乎自己,但,他喜欢自己吗?他会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吗?祭司点燃了四周的木堆,熊熊火焰内,灼热蔓延着周身,心却是冰凉的。“兔子哥哥会像小梨子喜欢他一样,喜欢小梨子吗?”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云逸暗暗使了一股内力,悄悄震开了四周的人群,不顾面前熊熊的火焰,冲上了祭台。他本以为能将这份感情隐藏得极深,却不料被一次又一次地生生掀开。自己从小一直敬仰的父亲,骤然离去,没有人会知道这对他的冲击有多深,没有人比他更恨朝廷的人,而偏偏,她却与朝廷有关。但他的生性高傲淡漠,却只有一半的原因是与父亲离去所带来的冲击有关,而另一半,只是因为还没有一件事、一个人能点燃他那炽热的燃点而已。而他知道,自从那天愤怒地对云怀一顿暴打以后,那份炽热的燃点已被点燃。如果说云怀是那个纵火者,那么,那天海边的唇齿相接,就犹如是在这火苗上撒上一把硫磺,心里的火焰顿时灼热得像要吞噬自己一般。他本以为除了父亲的事,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会使自己去在乎,但此刻,他却在乎她,无比的在乎,他终于知道,他不仅喜欢他,而且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出乎自己所能承受的能力。直面了自己的内心,他曾有过害怕,曾想过逃避,那只是因为,她还在,只要他伸手,还能抓到,但如果她不在了呢?
云逸不顾一切的冲向火焰,连脚下被火焰烫伤也全然不觉,但凌思思却看在眼里。
云逸望着凌思思迷茫绝望的眼神,心里痛得犹如千针刺心,万刀割肠,只捧着凌思思的脸颊,不停地摇晃欲使之清醒过来,嘴里毫无意识地不停喊道:“小梨子、小梨子……”
其实凌思思并非不清醒,她只是因为看到云逸被火烫伤了脚而心疼得怔怔出神。现在的她只觉此刻是她一生中最清醒的时刻,在这短短的时刻里,她几乎看透了很多事情,她想伸手抱着面前的人,但她双手已被死死束缚着,只能报以面前的人坚强的一笑:“兔子哥哥,别为我伤心,我已经从鬼门关里走过一圈,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不要认命。不要……”云逸一边说着,一边抚上凌思思的脸颊为其擦着眼泪,但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别擦了,这是高兴的泪水。因为我知道,兔子哥哥在乎小梨子,小梨子很高兴。兔子哥哥……”
云逸听了这话,却更加哽咽,不愿凌思思再说下去,便打断道:“别说了。”
“不。兔子哥哥,有些话,一直藏在我心里,如果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兔子哥哥,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云逸努力地控制着内心的激动,只应了一句:“嗯。”
“兔子哥哥,你喜欢小梨子吗?”
云逸再不说话,只重重地,对着那张满是泪水的唇瓣,印了上去,熊熊火焰下,眼泪是咸的,入口却是甜的,没人察觉,他的左耳已然涨红,更没人察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将凌思思双手的束缚悄然解开。
双唇离开,云逸却故作狠狠地道:“叫你别说,你还说,你是二师兄转世么?”
不待凌思思反应过来谁是“二师兄”,云逸一双美目又恳切地望着凌思思,道:“小梨子,你相信我吗?”
“当然。”
“走!”
……
云逸一手拉着凌思思冲出了人群,人群顿时一片轰动,舞者和那些村民们见状欲追上前拦截。却不料此时一阵白雾正遮挡着众人的视线,随着白雾慢慢散去,云逸和凌思思已不见了踪影,面前却出现了一抹如仙身影。
“尔等这般愚昧的人类,滥杀无辜,还想求本仙赐予你们风调雨顺?”
“天神显灵啊、天神显灵啊……”
面前的仙人手持尘拂,尽管下着绵绵细雨,却不见被沾湿半分,反而青素的衣袍和披肩的长发无风自飘,虽然看不清容貌,却已仙气逼人,众人见此情景,皆分分下跪磕头,以示自己一颗虔诚之心。
不料仙人却道:“尔等滥杀无辜,作出这等谋害人命的愚昧之事,已触怒了玉帝,吾是来替玉帝惩治尔等的,便罚尔等十年水患,以作惩戒。”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惶纷纷求饶,道:“玉帝恕罪,仙君恕罪,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四周顿时一片哀嚎哭喊。
见时候已差不多,想必云逸和凌思思也已然走远,仙人故作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地道:“尔等果真知错?”
“知错了,知错了……”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只见仙人一拂尘拂,道:“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今便先饶恕尔等。但愿尔等能真正思过,日后多行益善,多施恩积德。”
话毕,等众人抬头,仙人已然离去。
……
云逸拉着凌思思,一路奔跑,一直走到伏山上,凌思思已力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咕噜趴在地上不能动了,喘着气道:“兔、兔子哥哥……我、我跑不动了……”
云逸见状,扶起凌思思,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休息一下吧。他们不会追来了。”
凌思思拍着胸脯顺气,道:“你怎么知道?”
不料云逸却狡猾一笑,道:“因为你怀哥哥已替你惩治了他们了。”
“啊?”
云逸把刚才的事向凌思思解释了一遍。原来,刚才手持尘拂的“仙人”竟是云怀。其实要说表里不一,这兄弟俩认了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云逸表面生性冷清淡漠,却只因没有触碰到他如火的燃点,而云怀,表面上温润如玉,骨子里却是一个不为人知、不折不扣的小滑头,鬼点子多不胜数,就比如说扮仙人。凌思思自是没见过,早在之前,兄弟俩吵架后在这伏山上练功,那衣袂能无风自飘的伎俩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一直没有在众人面前表露自己会内功的兄弟俩,这等装神弄鬼的小伎俩,自是能把那些无知的村民作弄得团团转。
凌思思流露出一脸讶异,道:“原来你们会武功啊!”
“不是武功,只是略懂一点内功罢了。”
“兔子哥哥,你懂得真多……”凌思思话中带着丝丝自卑,只觉与面前这人有种这么近那么远的距离。
云逸轻轻揉着凌思思的头,安慰道:“我和云怀,三岁就没了父亲,这内功心法只是父亲留给我们仅有的东西罢了。”说着,手里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眼神追得远远,尽是落寞。
这落寞的眼神,别人无法体会,但凌思思却有说话的资格,同是没了爹,她更没了娘,这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其实刚才凌思思早已注意到云逸的双脚,刚才被火烫到的地方,布履都被烫出一个洞,露出了被烫红了的皮肤,上面起了个大水泡,还流着血水,她轻轻地抚上那处被烫红了的皮肤,道:“一定很疼……”,受伤脆弱的肌肤哪能经得起触碰,“嘶”叫一声,云逸反射性的缩开了脚,抱着脚骂道:“你果真是二师兄,这样会更疼,你不知道吗?”
【叫你别说,你还说,你是二师兄转世么?】“二师兄是谁?”
云逸听了噗嗤一笑,顿时疼痛便少了些,一脸坏笑,道:“二师兄就是猪八戒啊。”
凌思思一听,顿时涨红了脸,刚才还心疼他的脚伤,没想到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鼓着腮,捶他,道:“你敢骂我是猪!”
一阵打情骂俏间,凌思思“咦”了一声,摸到了云逸身上的玉佩,那玉佩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之物,凌思思奇怪云逸身上怎么会有这等出尘之物。
不等凌思思开口,云逸问道:“喜欢吗?送给你。”
凌思思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