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说话》林语

1、全文

　　爱不说话
　　夏日的午后，炎炎烈日，光秃秃的校园，闷热的平房，昏昏欲睡的铜学们。
　　他出现在教室门口，宽大的白色短衫，很是干净清爽。一阵清风吹过，教室渐渐静了下来。女孩们瞪大眼睛瞧着，眉眼中全是笑，一瞬间时间也似静止了。
　　他在吃人的目光里走进教室，开始自我介绍，很好听的嗓音。
　　适合去唱歌的，她心里暗暗想。猛地闭上眼，眼前却满是他的影，几秒钟的影象却似刻在脑子里一般，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脑袋“趴”地一声掉在桌上，倒象是丧钟的敲响，丧钟，丧失了那颗心。隐约有人走到跟前，是老师吗？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是那双熟悉的而陌生的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似乎不太欢迎新同学。”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是说她们好看••••••”
　　“越美的女孩越高傲自大，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我知道我丑，不用你刻意提醒我。”她的脸白了。
　　“你很介意你的外表吗？”
　　通常不介意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她心里暗暗想。幸而上课铃响了……
　　这天的课堂全是女生表现自己的平台。活跃、美丽、争奇斗艳。除了她。
　　虽是看多了，但总没有这次上演的激烈。男孩子们一面觉得赏心悦目，一面醋意大发，除了他，他和她总是收到白眼球和几乎能杀人的目光。
　　她有点怨愤，平静的日子从此变得不同。

　　日子过得平淡而汹涌。

　　几个月后，他离开了，保送重点中学。早知道他父亲有钱有势，让他来插班，为的就是这个保送的名额。尽管他的成绩很是优秀，足够考上。
　　临走那天，很多女生都哭了。除了她，依旧趴在桌上，看小说，她最爱看的小说，半天没翻过一页，他走后，她把小说锁进柜子，开始学习。

　　从没如此感激她抨击多年的科举制度，让她——一个山里的女儿进入了重点高中。和他在一起。尽管他在贵族班，所谓的实验班。
　　实验班的女孩总是很美，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真的很美。于是开始相信三分相貌，七分打扮，而她总是素面朝天。仅有的是一瓶用了两年的洗发水。她的头发很长很美。
　　他依旧独自一人。在比富、比帅、比酷、比招摇的实验班，他收敛了一切光芒，平凡的如同她一样。
　　直到篮球赛后才有所改变。篮球场上他指挥若定，仿佛天生的王者。每一个进球总引起阵阵尖叫，而她总是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她是被好友拉去的。好友是实验班的一个很乖巧的女孩，不知从哪里的得知，他和她曾是同学，于是每次他打球总拉上她。妄想有天他能注意到自己。
　　她见过他打球，那年夏天，周末的傍晚，他抱着篮球，在小小的篮框下，运球、投球、拣球。全场只有他一个人，还有篮球砰砰落地的声音，晚霞照着夜归的人，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尖叫着远去……
　　他不再孤独了，有那么多人陪着，不再是她的他。她很欣慰，又有点失落。好友已经不知飘哪儿去了，于是背起书包，悄然离去。
　　那天晚上，好友哭着回来，说他离开了球队，离开了朋友，去上海了。她知道上海的分数线比较低，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对着女友淡淡地笑，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晚上躲在被窝里，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一早，把枕头抱出去晒，把枕套给洗了，满是泪渍，还有乱蓬蓬的头发，胡乱的擦把脸，赶去上课。支撑到教学楼底下终于晕了，给班主任送到医务室，急性肠炎加高烧。父母根本没时间，寄来两百块医药费。她知道这月家里又该省吃俭用了。舍友轮流给她送饭，她躲在宿舍，看满屋的星星闪啊闪。记得《红楼梦》里有人生病了，饿上两天，就神清气爽了，人是吃五谷杂粮才生病的，不吃病就痊愈了，想来挺有道理的。可是妈妈说人要是生病了就得吃，这样才有力气与病魔做斗争，也有道理。不知哪个对，她于是就吃半饱，一天天，一个星期后病奇迹般的好起来了，可以上课了，跟正常人没两样，只是有时心会痛，没来由的。日子一样得过。而她还得面临高考。尽管一星期前他把所有人抛下，很远很远。有多远，她也不知道。
　　她并不喜欢学习，也不爱财，但她总是努力的学，努力的赚取那几百块的奖学金。人总有许多的无奈。

　　周末回家，看到父亲坐在门口桑树下抽烟。母亲坐在灶塘边抹泪，见她回来，什么也没说，做饭去了。刚上小学的弟弟倒是挺高兴，缠着姐姐买糖，却给母亲骂了一顿。晚饭时，母亲终于吱吱呜呜地说了，无非是“女子无才就是德”之类的。听惯了倒也无所谓，但今天好象有什么不一样。果然，临到头母亲说，大丫，你也知道家里穷，你们姐弟三个都上学，实在供不起……不是妈偏心，你是大姐，得替弟妹多想想。还是回来帮忙做事，找个好人家嫁了……
　　父亲把筷子一摔就出去了，妹妹悄悄的告诉她，父母为这事已经吵过好多次了……
　　晚上，父亲还没回来。她坐在门口的树下，边等边看满天的星星。想起小时侯父亲抱着她，给她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好多年了吧，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夜有点凉，醒来身上盖着母亲的大衣。父亲还是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回房去睡。
　　第二天清早，父亲回来了，疲惫的眼神象是苍老了许多。递给她三百块钱：“大丫，去上学吧。家里的事儿有我。咱祖上出过秀才，爹知道你不是山沟沟的命，不能因为家里穷误了你。你要是争气考上大学，爹一样供你上。”她哭了，不敢问这钱从哪儿来的。偷偷塞给妹妹一百块，嘱咐等她走后再拿给妈。

　　学校的生活还是一样，家里的日子也还算平静。作为大姐，她是爸妈、弟弟、妹妹的希望。她执意报了工科学校。大家都说她是为了赚钱养家，她只知道，那是他的志愿。

　　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提早回家。母亲有点惊讶，不是周末啊，大丫咋回来了。
　　她应了几句，去厨房烧水。父亲说，丫头最近学习辛苦，都瘦一圈了，别忙着干活，出去转转。她于是沿着村里的小河，走到以前的学校去。
　　学校还没放假。班主任很热情，因为当年谁也没想到默默无闻的她会考上重点，还提出让她讲讲学习经验。讲什么呢？他吗？她笑笑，拒绝了。走到曾经的教室，老师依旧，只是学生换了。放学后，随着人流走出校门，看见小学时的同桌来接小孩，很可爱的男孩，才五岁。

　　如果她没遇见他，她初中毕业就跟着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长到十六岁，便有人上门提亲，十八岁遇到一个跟她一样的，离家不是很远的，以前见过几次面的，彼此有好感的男人嫁了，做山里的女人。洗衣煮饭，割草劈柴。丈夫身体结实，老实可靠，平时打打小工贴补家用，忙时一起种地。生一堆小孩，让他们围着转啊转。
　　但她遇到他了，注定一切将变得不同。

　　父亲果真实现诺言，供她上大学。最好的大学，有他在。
　　迎新晚会上，她看见他在舞台上，意气风发。周围美女环绕，他天生是王子的。一瞬间，她觉得能看见他，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她和他不在一个系。
　　校友会的时候，会长邀请了他。她去送请贴。碰到他和系花安妮在一起。
　　“这是我的初中同学。”他介绍到。
　　“初中同学，对哦。我记得你去山里上了几天学，就是那儿的吗？”安妮很新奇的看着她。她笑笑，没说话，心却酸了起来。
　　“你很漂亮，只是你没有发现。”安妮有点突兀地接着说，“我见过你。在迎新晚会上，你坐在最后一排第二个座位，一直低着头，像是在发短信，我没认错吧！”安妮有点得意。
　　她有点惊讶。
　　“安妮是学美术的，对别人的脸过目不忘。”他笑了。
　　“哦。”她点点头，“我也记得你，美丽、幽默、落落大方的主持人。聚光灯下的人，天生的。只是我的记性比较差，能让我记得的都是超级大美女。”
　　她笑了起来：“我叫安。”伸出手。
　　安妮也笑了，笑容很灿烂，如桃花般盛开。
　　她不知道她说对没有，但是从那以后她们成了好朋友。她想起高中时的好友，和安妮很象，都是寂寞的孩子。
　　安妮会玩塔罗牌，经常腻在她床上，说是那儿靠窗，风水好，算命准。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安妮算着算着就睡着了，她帮安妮盖上被子暖暖的，有阳光的味道，很安心的感觉。她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宿舍门口，看那只怎么也赶不走的白猫。白猫很可爱，安妮还给它带来一只可爱的饭盆。但自从它吃了她养在鱼缸里的金鱼，她再也没给它好脸色。不管它是不是蓄意谋杀了一个小生命，还是有很多人喂它吃，给它洗澡穿衣，但它总是消失了几天后又回来，呆在门口，痴痴的，不知在等着什么……

　　大学里助学金、奖学金之类的很多，她很快又找到几份兼职。每月还可以寄回家几百块。父亲的努力总算没白费。她还是觉得对不起父亲。只因为他，让父亲受了很多苦。
　　窗外的桃花盛开了，朵朵是他梦幻般的笑容。阳光瑰丽的绚烂多姿，生活丰富多彩。
　　安妮总是左手牵着他，右手牵着她：“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脸红红的，经安妮的手打扮过，像刚出嫁的小媳妇儿，诡异般的异常美丽。
　　日子平静而美丽。

　　有一天白猫没回来，接连几天不见踪影。安妮不知去向，她有点慌，安妮是他们间唯一的线。隐约有什么事发生。
　　几天后接到安妮的国际航空信，有他们一起在英国拍的照片，他牵着安妮的手。都说伦敦的雾大，但她只看到他的笑容。还有两张便条，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安妮：你从来不用塔罗牌算命，不是因为你不相信命运，而是因为太相信。
　　他：尽管你已经走出了家门，但如果不能带给你快乐，我也该离开了。
　　一阵风吹过，信纸轻轻的飘起来，翻滚着在风中飞舞。
　　泪滚了下来，爱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