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重生]》素履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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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真的是站得越高就越怕自己会跌落神坛，费舍尔的表现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水平，至少，周致也看过她的现场演奏会，她不是那种为了炫技而忽略情感表达的提琴手，可她这次却偏偏……

　　事实上，莫扎特的这部交响协奏曲是少数的很难感受到轻松欢快情绪的作品，尽管只需要表演第三乐章，此时曲子有了新的发展，可主导的却仍然是小提琴与中提琴相应和的悲伤情绪。

　　迪图瓦在听完周致的演奏后对着费舍尔耸了耸肩，劳烦身边的翻译对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转身就去找周致商谈演奏的其他问题。

　　费舍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失去了这个机会，看着一边一脸平淡的少年，连哭的情绪也没了。提着琴盒走出了音乐厅。她的助理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最后瞥了眼迪图瓦，本想再去争取一下，就想到了圈内传闻——夏尔·迪图瓦此人在音乐指挥上一贯六亲不认，只得咬牙跟着费舍尔离开，连声招呼也没打。

　　周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把情绪的低落归于人类本能中的物伤其类，面上难□□露些许。

　　周衡最近没什么公务要忙，每日都把大部分注意力分到了周致身上，这天晚上接了他回酒店，就发现这孩子情绪不佳。可周致只是抿紧嘴唇，一脸冰冷，摆出了一副拒绝询问的模样，把周衡所有想问的话全都堵了下去。

　　恰巧又遇上多洛霍夫的电话，问他排演的如何，周致有那么一瞬间简直要抓狂。或许唯一的好消息就在于他的作业得到了黎法斯的大加赞赏，可最终的成绩还要看歌曲在榜单的位置以及下载量……甚至连安东尼奥也找了一个颇有名气的英国新晋歌手萨姆·史密斯……再想想艾米莉·洛瓦佐一度被各大唱片经纪公司拒绝……

　　嘛，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艾米莉的声音是最适合的。

　　周致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到了音乐会那一天，开场自然是传统的保留曲目《卡门》的序曲以及《威廉·退尔》序曲，紧接着是《天鹅湖》的三个片段、《自新大陆：第9交响曲》，然后才是门德尔松的《降E大调弦乐八重奏（第3乐章）》以及莫扎特的《降E大调协奏交响曲(K364)(第3乐章)》。

　　不像之前的音乐会，周致还要随着乐团一起参与交响乐的演奏，这次周致只需要参与最后的这两首曲子。

　　他和费舍尔等在幕后，两人之间萦绕着尴尬的沉默。

　　周致不会讲德语，费舍尔也不想用英语开口，两人都看着自己面前的乐谱，直到上场。

　　周致站在比费舍尔靠前的位置，想到胡珂所说的，唯一需要注意地是在与其他部配合的同时保持一贯的奏鸣式特点，周致长呼一口气，看向了费舍尔以及其他两位小提琴手。

　　八重奏介于室内乐与交响乐之间，它没有指挥，也不需要指挥，它所需要的是演奏者中的灵魂人物带动整个曲子开始、发展、再现……

　　可同时，八重奏又比一般的四重奏、六重奏更靠近交响乐，它更有力度，更有渲染力，对于各部、各章之间的衔接配合也要求地更高。

　　门德尔松的《八重奏》是16岁时为老师所作的生日礼物，整首曲子充斥着温情、朝气以及青春的昳丽。

　　周致抬起琴弓，想到了门德尔松的灵感来源……

　　——那么，也请把我正在成长的时代，给我还来
　　——那时有种种诗歌的泉源，不断喷涌新醅
　　——有迷蒙的烟雾遮着我眼前的世界
　　——有未开的蓓蕾令人把奇迹期待
　　——那时我采撷鲜花，姹紫嫣红开遍了山谷……

　　周致最后看了眼前的曲谱，抬起琴弓，眼睛微阖……

　　开场即是热情如火的中庸快板，降E大调，奏鸣曲式。

　　先以第一小提琴极有气势地表现第一主题，由大提琴承接、与小提琴对话后，出现轻快的快速音群。

　　周致在频繁出现断奏动机的同时反复再现第一主题，大提琴再承接，经过部处理快速音群的断奏动机与第一主题动机。第四小提琴、中提琴以B大调表现柔和的第二主题，二者由断奏动机加入，充实了小提琴的音色，达到强力的和弦。
　　周致听着第四小提琴的旋律，将音色快速下降进入小结尾，再现第一主题来结束呈示部。发展部则以低音弦降B大调对位发展第一主题始……

　　此时乐曲已经开始形成高|潮，耳边仿佛响起了《浮士德（舞台序据）》中剧作家的感慨：
　　——那时我毫无所有却又十分充足；有对梦幻的嗜好，有对真理的追寻。让我放浪形骸，给我深刻的幸福和酸辛，还有恨的力量，爱的权能……
　　——都还给我吧，我的青春！

　　周致觉得自己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了，或许是长时间的压抑再次得到了释放，他睁开眼，因泪水而有些朦胧地眼睛看着台下……

　　——都还给我吧，我的青春！

　　发展第二主题后，第一主题伴奏切分音进行，音阶化的快速音群加入，又形成了一次高|潮。第一小提琴从第一主题再进入再现部，两把中提琴优美地再现第二主题，以第一主题而结尾。

　　整个乐章持续了8分多钟，周致却直到乐曲结束还在恍惚。

　　他带着其他三位小提琴手、两位中提琴手、两位大提琴手一起向着台下鞠躬，台下掌声雷动。

　　接下来是《交响协奏曲》，周致和另一位中提琴手负责独奏部分。

　　他们两人面对面站在乐团一侧，看着迪图瓦的指挥手势。

　　乐团开始演奏，逐渐勾勒出一个风声凛冽冷人痛苦的世界，它是布景，又是旁白，将所有踽踽独行的旅者夹在裂缝中，紧接着，是小提琴和中提琴的独奏部……二者一起从逼仄的缝隙中发出明亮高亢而又充斥着摇摇欲坠的脆弱的音色，旋律在跌宕起伏中略有开朗，时隐时现的悲伤情绪又让人痛苦而无法释怀，小提琴和中提琴这两把独奏乐器此时变得亲密无间，音色好似在两人在耳语，在痛苦中相互倾诉、相互安慰……

　　直至结尾……

　　周衡坐在台下第一排正中，正对着周致，他看着这孩子沉浸在音乐中无可自拔，看着他和那位中提琴手配合默契，突然就有些遗憾他为什么不会弦乐器。

　　直至周致随着乐团退了场他还在莫名其妙地纠结着这个问题……

　　周致一到幕后就被迪图瓦抱在了怀里，这位指挥笑得眼睛都完成了一条线。

　　“肖恩……你是最棒的，我果然没有看错。”

　　周致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都在冲他微笑，包括费舍尔……

　　费舍尔在迪图瓦放开周致后也抱住了他，“孩子，你真的很棒。”她说着，脸色露出了释然又希冀的眼神，“我想，未来是属于你的，不止是因为上帝给了你天赋，还因为你自己的努力。”

　　“谢谢您……”周致也难得笑得开朗，“我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