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灵怒 之 焚天绝恋》数峰无语立斜阳

2、 招摇山下

　　五年前，招摇山。
　　天有招摇星，地有招摇山。招摇星属于二十八宿中的氐宿，招摇二字，指的是“手持矛盾的敌人。”招摇山濒临西海岸边，山上多玉石，有一种名叫祝余的仙草，吃了它可以不饥饿。有一种名叫迷谷的花，佩戴它可以不迷茫。
　　但那一天，尽管佩戴了十几束迷谷，少年却依然感到无助与迷茫。
　　怒云，大风，长天。
　　招摇宫外，杀气弥漫。
　　那一天，他与另外几个凡人囚徒，在巨人族力士的逼迫下，铁镣叮咚地走出槛车。
　　他的脚踝在槛车的铁棱上磕了一下，受了伤，剜心地痛。他痛得眉心一皱，不由自主慢下了脚步。巨人族的力士用毒龙獠牙做成的骨刀戳了他一下，呵斥地嚷着：“弃尘埃，停下来做什么？快走!”
　　他，弃尘埃，那时还只是个身无法力的普通人，一个在凡人中都只能算是单薄矮小的普通人，面对数丈高的巨人族，就更显得渺小柔弱不堪一击了。
　　弃尘埃强忍着创痛，艰难地直起身来，继续前行。
　　人都有贪生之念，就算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虎口尚未下咽的羊羔，但有一寸气在，也会揣着渺茫的侥幸，期盼奇迹的发生。一名老犯人弓着腰，挤出卑微的笑容，凑到年轻巨人力士跟前，问：“爷，把我们带到这………怎么处置啊？”巨人力士冷冷地说：“再等一个时辰。”再等一个时辰？再等一个时辰，是放啊，还是不放啊？老犯人不解其意，又不敢多问，只好厚着老脸，陪着笑，退到一边。
　　弃尘埃像其他囚徒一样，满心惶惑，但又暗存一丝期冀。和其他囚徒一样，他也寄希望于创世之神的悲悯和施救。弃尘埃暗暗祈祷：“无所不能的创世之神啊，你的儿子在向你求救。世人都说人是神创造的，是女蜗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的。在这个世界上，人比飞禽走兽花鸟草虫更接近神族。诸天过往的神族啊，听听凡人的声音吧。”
　　就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注意到她。
　　她也在囚徒之内。
　　不是所有的囚徒都垂头丧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一个名叫冰雪心的鬼精灵小丫头，就挺想得开。冰雪心向身边的弃尘埃调皮一笑，低声说：“有个巨人族的十夫长走过来了，你看仔细，我要让他在你面前跳舞。”弃尘埃听了，哪肯相信？他垂下眼帘，继续虔心祈祷。
　　山一样高大的巨人十夫长，昂首挺胸走过来。十夫长每迈出一步，就会引起大地的一次震颤。这震颤波及到囚徒们脚下，令他们像尘埃一样飞荡起来，要不是捆着他们的锁链在巨人力士手里挽着，这些囚徒一定会被巨人十夫长带来的震颤弹飞到九霄云外。
　　巨人十夫长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冰雪心悄然拽了弃尘埃衣袖一下。弃尘埃略一困惑，随即想起冰雪心刚才的话语。
　　巨人十夫长的一双大脚，对凡人来说，简直是两条艨艟巨舰。冰雪心在凡人之中算是高个子女孩了，但也只高到巨人十夫长的膝盖。
　　冰雪心忽然向虚空轻轻点指，那样子似乎在弹拨琴瑟之弦。出人意料的是，巨人十夫长似乎被虚空点指指得脚趾剧痛，咆哮着抱着左脚左蹦右跳起来。
　　其他凡人囚徒们死死抱住身旁的树干，忍受着巨人十夫长乱蹦乱跳带来的剧烈震颤，冰雪心却公然屹立，丝毫不动，不但不动不怕，反倒朝着弃尘埃没心没肺地大笑：“怎么样，看这个大块头跳来跳去，像不像跳舞的巨大猿猴？”
　　老犯人不以为然：“他自己踩上了巨刺，疼得乱跳，跟你这死丫头有什么关系？”冰雪心俏皮地吐吐舌头：“我让他跳舞，他便跳舞。”老犯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神？”冰雪心作仰天长叹状：“乱世不容仙子隐!我自深隐行藏，不料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众囚徒一片嘘声。
　　嘘声的背后，和弃尘埃一样，其他人也暗自生出一线期冀：“万一这女孩说的是实情呢？万一她真的是深藏不露的神族呢？别看她衣裙破败，发如飞蓬，可是你看她身有霞光，双眸如星。别看她不修边幅，不拘一格，可你要知道，许多传说里，神族都是这样来试探人族的。也许……这个鬼丫头真是神族，来拯救我们的神族……”
　　冰雪心是不是神族，目前还不清楚，但她是个讨人厌的捣蛋丫头，这倒是明摆着的。这丫头一刻也闲不住，又开始新的惹是生非。
　　冰雪心斜眼望着巨人族十夫长，哼哼唧唧唱起了楚歌：“魂魄归来兮东方不可以留，巨人十丈兮以血酿酒……”巨人族十夫长听见了，骂了一句：“酿酒什么酿酒？闭上你的破嘴！”有傻瓜上当了，冰雪心精神一振，明知故犯，继续往下唱：“十日共出兮烧焦禾稼，流金铄石兮……”巨人族十夫长恼羞成怒，骂道：“十日什么十日？唱的哪门子破歌！”冰雪心立刻抓住巨人族十夫长的破绽：“这可不是哪门子破歌。这是堂堂在上——英雄天子——巨人开国———— 太初始祖王——作的歌！你们巨人国始祖王作的歌，你居然说是丧歌！小子，你完蛋了。你这是大不敬！你们国王老倌要是听见了，老兄，你说他怎么处置你呢？会不会来个车裂啊？车裂……五牛分尸！”巨人族十夫长听了，立刻矮了半截，将信将疑地问：“就凭你，还懂巨人国始祖王作的歌？就你哼哼唧唧这两句，会是始祖王作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