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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琅琊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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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鱼水相戏,浓情之时,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有侍婢近前叩门,在外说道:“女郎,郎君,琅琊王和琅琊王妃诣府,郎主让奴来唤郎君前去……”
刘仪拧起眉,嘟哝着嘴巴道:“来得好巧不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问谢安道:“能不能不去?”
谢安推开她,作势要起身:“不去当然不成体统。琅琊王夫妇肯定是知道你我二人婚期的,新婚三日归宁又是不变的习俗,琅琊王夫妇定然也知道你我二人此时都在刘府,既然来了,我岂有不见之理?”
刘仪拨弄了两下头发,又叠起双手枕于颚下,并将下巴倚在浴桶边缘观着谢安。
谢安抽起挂在一旁的浴巾擦了身子,一边更衣一边对刘仪说道:“琅琊王妃的生母乃我谢氏族人,是我从兄谢尚之妹,仔细算一算辈分,我为王妃从舅呢,而我只比王妃年长了四岁。”
刘仪快速在脑中想了想这个琅琊王妃,脱口问谢安:“琅琊王妃是不是姓褚?叫……蒜子?褚蒜子?”
谢安回头看她一眼,继续低头更衣。“你怎么知道?听说过王妃或者亲眼见过王妃?”
“我听过王妃姓名,”刘仪道,“应该也见过王妃的,印象里,仿佛是位大美人,那位琅琊王妃十余岁便被选为琅琊王的妃子了,我阿嫂庐陵公主也有提过她,说琅琊王妃淑美明达,气度宽宏,是女中楷模。”
谢安笑道:“你见过,我还没见过呢。”
刘仪噗嗤一笑:“王妃小你四岁,琅琊王也仅小你两岁。那一会儿琅琊王和琅琊王妃见了你,岂不是要都唤你一声从舅了?那我需不需要去随你见客呢?我若去了,也是和阿嫂庐陵公主陪着王妃在幕后闲聊,但是琅琊王妃肯定要随琅琊王先见过你这个从舅的,我可以晚一些再去,”想了想,又忍俊不禁,“呀,琅琊王妃要唤我一声从舅母的话,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了,受着都不好意思呢,琅琊王为庐陵公主兄弟,庐陵公主嫁了我阿兄,琅琊王妃随琅琊王唤公主阿姊,我唤公主阿嫂,王妃又唤我从舅母,我应该比王妃还小一岁,这其中真是扯不清的关系呢……”
谢安笑笑,正了衣冠,走近前来,拍拍刘仪的脸:“莫胡思乱想了,你且好生沐浴着,我就不奉陪了。你若想去,稍后便更衣前去,不去也可,王妃想见的是你夫婿决不是你……”说罢便推门出去。
刘仪翻了他一个白眼,切了一声。一个人在浴桶中辗转了两周,感觉水不热了,浑身也暖了,觉得无趣,无心再泡下去了,又对那琅琊王妃如今的模样十分好奇,便抽来浴巾擦干身子,披衣起身。
两名侍婢闻声轻轻推门入内,泛着俏皮的眼波故意问她:“女郎怎么不继续沐浴了?”
刘仪仔细着对镜整鬓,整理完了,又拿起螺黛精心描眉,也没回头,望着镜中盈盈微笑的自己,回答她们说:“一个人泡有什么乐趣?浴汤都冷了,你们也不进来为我添加热的。”
侍婢们道:“奴之前哪里敢入内打扰啊?望着郎君出来后,正准备来问女郎要不要添加热汤,谁知女郎就自己出浴了。原来,是一只鸳鸯飞走了,剩下一只鸳鸯,它就没有戏水的乐趣了……”
刘仪别过脸来,杏眼一瞪。
两名侍婢“啊呀”地呼出声来,嘻嘻笑笑,又推挤着跑出去了。
刘仪回头笑笑,拿起木梳自己梳了一个好看的十字髻,又翻找出首饰盒,呵花贴钿,上钗插簪,抹了胭脂,涂了口脂,精心打扮了一翻,才换了衣裳推门出去。
“女郎真是比那下凡的仙女还好看呢。”侍婢们见她出来,都争先恐后地拥过来,一直夸她的妆容,夸到
刘仪都要无地自容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摸摸头上的发髻,扭着身子红着脸含羞问道:“真的吗?”
侍婢们纷纷点头,笑得前俯后仰,一双双眼睛亮闪闪的,堪比天上星辰。
谢安由刘府中的仆人领着,牵引到了客堂,琅琊王妃和公主去了幕后闲聊,而琅琊王司马岳正与刘惔坐于堂上交谈,一见仆人领进一位郎君,司马岳抬目一睹外貌气度,便猜测他就是那位刚刚成为驸马妹婿的谢安。司马岳连忙站起身来,近前几步相迎。
谢安快步上前对司马岳见了礼,司马岳伸手扶了他一把,回头笑问刘惔:“想必这位便是那名声在外的谢安了。”
谢安点头:“正是鄙人。”
司马岳招呼他坐,热情笑道:“寡人起先都忘了今日是真长妹归宁之期,还是王妃提醒了寡人,今日路过,王妃坚持要来刘府,说真长妹婿乃是她从舅,寡人一问才知原来娶了驸马之妹的乃是王妃的从舅谢安。谢安既为王妃阿母从弟,于情于理,寡人当唤你一声从舅。从舅,请受寡人一拜。”
谢安也连连伸手去扶:“不敢当。”
刘惔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需要那么多虚礼了。”拱手请两人都入座,唤人端上茶来。
谢安坐定,抬起双目快速审度了对座的司马岳,只见司马岳容色温和,神情平易近人,毫无傲慢之态,也无高高在上的架势,只是面上气色泛白,不见血色,身形瘦损,现出几分羸弱之态,似乎欠安。
殊不知,司马岳也在审度他,审度完了,司马岳笑道:“真是好一桩姻缘,从舅娶了驸马之妹,那咱们可谓亲上加亲。啊,寡人适才都忘了恭贺从舅新婚之喜。”说着又要对谢安拱手。“寡人在此恭贺从舅新婚之喜。”
司马岳实在是太客气,谦和过度,倒是谢安意料之外的。
司马岳交谈时提及他与王妃此行是为入建康皇宫探视其皇兄司马衍的病情。司马衍此时为帝,司马衍和琅琊王司马岳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人皆为明帝司马绍的皇后庾文君所出。庾文君是颍川庾氏家族的女儿,父为庾琛,历任建威将军,会稽太守,丞相军谘祭酒,卒后追赠左将军。庾文君的兄弟中出类拔萃者有都亭侯庾亮、中书监庾冰等。
每闻人们议论今日帝王司马衍,便是谈论他的身体状况的。谢安心想:看来司马衍的身体是每况愈下了,若非近日病情笃重,琅琊王也不可能入宫探视。而琅琊王入宫探视,自然是其母舅庾冰授意,如今庾冰把持着朝政,司马衍至今膝下无子,若是一病不起,庾冰定然要扶持庾皇后另一个儿子——琅琊王司马岳为帝,以保自身国舅身份在朝总揽大权。帝位恐怕要迎来一次更迭,近者旦夕之间,远者三年五载。
琅琊王妃褚蒜子正在幕后与庐陵公主闲话,听闻前堂渐渐热闹的谈话声,探首望了一眼,问公主道:“莫不是从舅来了?我得前去拜见这位从舅。”说着便整饬衣襟起身,公主随她一道来到前堂,果见谢安到来,王妃与谢安不曾见过,因而不识,庐陵公主目视王妃,琅琊王妃打量了谢安一眼,上前盈盈拜道:“蒜子见过从舅。”
“王妃不必多礼,谢安实不敢当。”
琅琊王妃褚蒜子抬起头来审度谢安,这年纪轻轻的、不过弱冠之龄的男子,便是自己那位声名远扬的从舅谢安?却有一派宠辱不惊的气度,这样的气度,可以为相。褚蒜子冲谢安微微笑了笑,回到琅琊王身侧坐下。
谢安善于度人。这位外甥女姿容端丽,神情飒爽,粗观外貌举止便知是位秀外慧中的女郎。
琅琊王夫妇二人与谢安一面交谈,一面相互审度着彼此。
仅仅交谈了小半晌,褚蒜子便不由对眼下这位不甚熟悉的从舅心生敬意,以为其绝非池中之物,便是放眼整个褚氏家族,只怕都找不到这样的人才出来。这位从舅谢安,以后恐怕能与南康长公主的驸马桓温相匹。
而琅琊王亦是十分诧异,万万不敢小觑谢安。
在细闻了琅琊王妃的谈吐之后,谢安更加断定这位外甥女胸有锦绣。他日司马岳若为帝王,褚蒜子必然为后,她的面相气度,非一般女郎可比。如今不过才十五六岁,已经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褚蒜子心想:此前听闻朝中不断有人请这位从舅入朝为官,他却一直推辞不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无心政事。若是一心向往山水,岂不是可惜了?褚蒜子并没有直接询问谢安有无为官意向,而是询问身边的琅琊王:“郎君以为,我从舅此时若入朝为官,可居什么职位?”
琅琊王毫不犹豫地看着谢安答复王妃说:“可为吏部郎。”
此语一出,庐陵公主有些震惊,吏部主管人才选拔和官员升迁,吏部郎仅次于吏部尚书,乃是吏部尚书手下最有实权的官职。她的兄弟琅琊王才与他交谈了小半晌,就如此看重谢安了?
褚蒜子满意地微笑。
刘惔并不讶异,看了谢安一眼,谢安脸色平静无波,看不出欣喜,亦看不出不满。
琅琊王这时起身向刘惔夫妇与谢安告别道:“时辰不早了,寡人今日还要与王妃造访庾府去拜谒国舅,便不叨扰了。”琅琊王妃也随之起身,向刘惔夫妇与谢安告别。
刘惔夫妇与谢安相送出门,临行前,将登云母车,琅琊王又回头对谢安道:“见到国舅时,寡人会向国舅举荐从舅为吏部郎。”
庐陵公主非常高兴,吏部郎可是一个肥差,庾冰本就青睐谢安,有了她兄弟琅琊王的这句话,谢安吏部郎的官职定然是十拿九稳了。
刘惔谢安都没回话,庐陵公主已先上前两步客套地替谢安向她的兄弟琅琊王致谢。
琅琊王笑了笑,携着王妃入了云母车。
刘惔看看谢安,谢安愣了下,也不好多言,亦只好上前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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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蒜子是历史上有名的太后啊。
琅琊王妃褚蒜子后来做了太后,她的儿子幼小,谢安是褚蒜子的从舅,褚蒜子自然非常倚重谢安。谢安能左右朝纲,也有褚蒜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