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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遥忆绿珠 ...

  •   刘仪又掀开车帘探出头去,问那绿衣女郎:“适才那歌是你唱的吗?”

      绿衣女郎轻轻点头。

      刘仪的记忆很好,常常过耳不忘,适才只是将那歌词听了一遍,便记下了,重复念道:“夕玩望舒,入室鸣琴。五弦清激,南风披襟。醇醪淬虑,微言洗心。幽畅者谁,在我赏音。词不错,也是你作的吗?”

      绿衣女郎轻轻抬起目光娇怯怯地打量刘仪,打量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真奇怪,这女郎竟也不说话,站在牛车旁边也不走,不知是何意图,是来祈钱的么?可见那一身裙裳也不像是穷苦人家里出来的,刘仪凤目一扫,扫见她十字髻上插了一支步摇,步摇上有金玉作饰。若非富贵人家,怎么也戴不起这样的首饰的,可若是富贵人家的女郎,又怎么会随意抛头露面?莫非是哪位达官贵人家中乐妓?刘仪不知她为何站在牛车旁边不肯离开,又不好追问她,翻找来一些钱币递过去给她。

      那绿衣女郎看了眼,低眉敛目,双睫如蝶翼颤动,并没有接。

      不是来乞钱的?刘仪心里更好奇了,正寻思,一阵朔风吹来,那绿衣女郎身轻如燕,踉踉跄跄地颤了几步,裙裳已如鸿羽,翻飞扶摇,飘飘欲仙。足下屐鞋灵巧地辗转两下,如此便轻而易举地站稳了身子,应是有几分舞蹈功力的。她轻轻歪着脖子移了目光去瞥刘仪身后,面上微微现出失落颜色。刘仪察觉,立刻后移身子完全挡住车子窗口,嘟起唇瞪视她。

      被刘仪这么一瞪,绿衣女郎匆忙低了下颚,这一低,别于耳后的一侧面纱突然掉了下去,露出了先前被面纱掩住的半副面孔。

      刘仪见之,神色大异。这样的美貌恐怕能及石崇那爱妾绿珠,抑或能及绿珠的弟子宋祎。据说当年,石崇每每在金谷园中宴客,必请其爱妾绿珠歌舞助兴,左思、潘岳等金谷二十四友见了绿珠,皆失魂落魄,久不能忘。

      绿珠早已香消玉殒,她的弟子宋祎如今也不年轻了。眼下这绿衣女郎这般美貌,何以没有闻名?刘仪很是不解。每看她一眼,心下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绿珠来,即使刘仪从未见过绿珠。

      急促放下车帘,刘仪对车夫催道:“走吧。”
      谢安瞥了一眼刘仪,双手抱胸,斜靠车壁,闭上双目养起了神。

      刘仪怔愣半晌,说道:“适才,那女郎真可谓人间绝色。”
      谢安没有搭理她。
      刘仪朝他身边挪了挪,倚在他耳边问道:“谢郎见过你从兄谢尚的那位美妾宋祎么?”
      谢安仍是闭着眼睛,不搭理刘仪。

      刘仪一急,掐了他一把。“说话呀。”
      谢安这才揭开眼皮,懒懒地动了动身子,答道:“见过。”

      刘仪追问道:“是不是很美貌?”
      谢安盯着她闪光的眼睛笑道:“美人迟暮,我看远不如你。”

      刘仪听罢抿了唇,起先还是喜滋滋的,一想他说的她不如她之前还有句美人迟暮,意思就是美人不迟暮就比她美了?刘仪鼻子里哼了哼,想到那绿衣女郎翘首张望谢安的举动,又酸道:“适才那女郎的姿色能比年轻时的宋祎,谢郎见了会不会心动?”想看谢安作何反应,谁知谢安只是含笑望着自己。

      刘仪怕他暗里心动,并不溢于表面,忙又凑近说道:“不过那词不是她作的,她没有那样的才华。”

      谢安朗然一笑,陡然低头凑近,快速碰了碰刘仪的唇又马上端坐起身子。

      刘仪眉开眼笑,张开双臂扑向谢安,谢安侧身一避,刘仪扑了个空,转身又要扑过去,但见谢安伸手指了指帘外的车夫,又按了按唇,轻轻说道:“莫还莫还。”

      刘仪低头一笑,只好乖乖坐着了。

      谢安当然知道那词不是那歌唱的女郎作的,因为那词是谢安自己作的,作于东山,是谢安曾经答和王胡之的一首诗,那诗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流入了士林之间。那女郎所唱的只是其中一段。

      想来刘文君尚且不知那诗是他所作,若要知晓了,他今日还不得被醋坛子淹没。

      抵达刘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日了,刘惔与庐陵公主亲自站在府门处迎接夫妇二人。刘仪掀开车帘,望见庐陵公主和兄长,愉悦地一笑,跳下牛车。唤了句“阿嫂”,已朝庐陵公主飞奔过去,庐陵公主亦笑着伸手将她抱住,姑嫂二人很快便贴着耳朵讲起了亲密的话。

      谢安随后下车,走到刘惔眼下见礼。刘惔微微一笑,侧身引袖请两人入府。

      庐陵公主心细,想到他们来时携有归宁礼,便唤了两名家奴过去帮忙把牛车上的归宁礼都取下来。

      刘仪和谢安一时把携有归宁礼这事儿给忘了。入了刘府,刚入座没多久,谢安就和刘惔两人侃侃交谈起来了,谈得极其投入,天南地北的,无话不谈。刘仪坐在旁边,想插话压根插不上,毕竟自己的兄长和夫婿都是清谈高手,口才了得。

      庐陵公主冲她招了招手,刘仪便站起身,跟着庐陵公主去了安排的厢房。庐陵公主拉着刘仪的手关切地问东问西。“阿妹去了谢家可还习惯?谢安待阿妹如何?谢家的兄嫂如何?谢公如何?”诸如此类云云。

      刘仪一一作答,皆往好了说。

      庐陵公主放心许多。

      过了一会儿,有侍婢来到门外轻叩房门唤庐陵公主。庐陵公主起身出去,那侍婢看了屋里的刘仪一眼,附在公主耳边轻轻说了一通。庐陵公主神色突变,点点头,侍婢便退下去。

      刘仪见此情景,望着走来的庐陵公主,问道:“怎么了?阿嫂怎么这般脸色?那婢女对阿嫂说了什么?”

      庐陵公主冷着脸,打量刘仪片刻,走过来揽住刘仪的肩道:“文君实话告诉阿嫂,那谢安真的待你好么?”
      刘仪斜了斜目光,轻轻点头:“谢郎他待我很好。阿嫂适才不是问过了么?怎么又问一遍?”

      “我倒不觉得。”庐陵公主拂袖坐下,拉着刘仪坐到身侧,又握住她的手道:“文君不用护着他、一味替他讲好话的。他若是对文君上心,他们谢家若是看重这门亲事,不该备下隆重的归宁礼么?怎的就只携了几坛酒来?”

      刘仪恍然大悟,预备开口,又被庐陵公主抢了话道:“此前,谢家下的聘礼倒是挺隆重的,怎么一把我刘家女郎娶过去了,就只备下几坛酒来做归宁礼,不是小觑我们刘家么?”

      “不是的,阿嫂,”刘仪忙道,“我与谢郎归宁途中遇上了一群流民,那些流民围住了我们的牛车,要杀了我们的牛生啖了。谢郎与我遂将所携的干粮和归宁礼都分给他们了。那些流民衣衫褴褛,看起来好不凄惨。”刘仪说着,顺手挽住庐陵公主的手:“阿嫂不要怪罪谢郎,谢郎说日后会补上的。其实,那些归宁礼对我们刘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刘家也不缺那些归宁礼,阿嫂阿兄就当作施舍出去了吧。”

      庐陵公主道:“我与你阿兄自然不会介意,只是你夫妇二人还要看望刘家长老的,难不成只携酒去?我是怕刘家长老们不喜。”

      刘仪蹙起眉毛:“那我见了各位叔伯,阿翁,就与他们说,归宁礼以后再补上。”
      庐陵公主噗嗤一声,掩袖笑道:“这哪儿成?这样吧,你阿兄先补上了,往后谢家也不用再补予你阿兄了,若让外人知道了去,多难看呀。”

      刘仪眉开眼笑,抱住庐陵公主道:“多谢阿嫂,阿嫂待我真好。”

      庐陵公主摸摸她的脸道:“谁让你是你阿兄唯一的妹妹呢。” 姑嫂两人相视而笑,便一道起身去准备给刘家各位长老的归宁礼。整理完了,去找刘惔与谢安,找了好几处,竟都不见两人的影子,问了好几个仆人,竟都说不知道。

      不知道?庐陵公主纳闷极了,对刘仪笑道:“这两人究竟是上哪里去了?”
      刘仪说道:“我阿兄像是比我还喜欢谢郎呢,两个人一见如故的,适才我都插不上话呢。”
      庐陵公主点她的脑袋:“喜欢就直接说出口,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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