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劫》红萼无言_

12、惊变（四）

　　因为灵柩已经送回江南，家中只在偏厅设置灵堂传灯照明，留下几个丫头仆妇烧纸伺候。每日我都到灵堂中，跪于堂前默诵接引诸咒，直到烧过黄昏纸方回到房中。
　　英儿她们见我不思饮食，只得精心伺候，每日吩咐厨房做了各种细粥和可口小菜送进来。太太也每日遣人来问，不时送些清淡菜式。只是爹爹那里毫无动静，一连这么多日，既不亲自过来查看，也不曾打发个人过来瞧瞧。
　　“周妈妈身上可是大好了？”吃罢晚饭，我问道。“听说可以起身了，只是进食甚少，还是虚弱得很。”英儿回道。
　　我颔首，道：“等到亥时，你我一起去见见周妈妈。”英儿依言下去准备。
　　等到亥时，我跟着英儿来到周妈妈房前，看到房中还有一星烛火，方知周妈妈也并未歇下，转身吩咐英儿道：“你找个僻静角落候着，倘若是来了人，那就早点来报我一声。”
　　我推开房门，果然见周妈妈还倚在床头，我轻唤一声：“周妈妈。”她回过头，两眼微红，似还有泪光，忙问道：“夜深了，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一边问一边忙着起身。
　　这也是我初次来到周妈妈的屋子，忙走至床边，强作笑容道：“这些天了，听说妈妈病着，总想着来瞧一瞧，白日里要过灵堂去守着，也只有这晚上来瞧您。”说着，顺势就坐在周妈妈床沿上。
　　周妈妈闻言，忙拉住我的手，声泪俱下，道：“这些天姑娘受苦了。”我忙道：“不过是为人孝道，岂能吝惜自身。倒是妈妈要好生养着，这一病也是伤心劳神。”
　　周妈妈泣道：“你娘亲这一去，本是想跟着去的，我们名为主仆，但你娘亲向来以姊妹相待，到底几十年相依相伴，如今可如何是好？”
　　我忙劝道：“娘亲这一去实是突然，妈妈每日在近身伺候，尽心竭力，实在是了无遗憾。”
　　周妈妈抬眼看看我，方道：“姑娘可知道你娘亲是自尽的，并不是大家所说一时心绞痛发作？”
　　听到这话，我浑身一震，心中顿时明白起来，脑中万千的头绪似乎都有了一个出处。“娘亲是为了我吗？为了能让我不去参加采选，所以才出此下策？”我颤声问道，一时间，眼泪已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半晌，周妈妈才说道：“这些天你娘亲只念叨着‘时候到了’，‘时候到了’，并不知她意之所指。”
　　“时候到了，时候到了。”我也喃喃念叨，希望在话语之间能体悟到娘亲的意图，但只是徒劳。
　　周妈妈见我若有所思，只怕又触动我哀思，忙止住悲声，轻轻道：“姑娘千万别胡思乱想，这数十年来，你娘亲也是诸多苦楚淤积在心头，这一去也是苦海脱身。”
　　我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只当娘亲为了不让我参加采选才做此选择，万般后悔，神如死灰。